第十五卷 第十二章 湘陰之約

樓船在揚州逗留了三天,龍鷹分別與桂有為和宋言志秘密會面,安排好令羽一家在揚州安居的諸般問題,然後與胖公公和嬌妻們告別,目送樓船北上回神都,他則按與劉南光的約定,從陸路晝伏夜行的趕往岳陽去。今次是不容有失,絕不可以出漏子,不但要騙大江聯,還要騙劉南光身邊的俚女,所以在細節上做足工夫。劉南光如何到岳陽去?如何消失?改由龍鷹代替的整個過程,都經過仔細思量,一絲不苟。更重要的是龍鷹必須弄清楚劉南光的近況,否則給大江聯的人問起來,會立即拆穿他是「冒充」的。

兩人在城郊的山野碰頭。

劉南光回覆本來的面貌,道:「感覺很古怪,有點像給打回原形,變回弔兒郎當,一無所有的人。」

龍鷹在小崗上掃視月夜下的遠近平野、西北方的洞庭湖,笑道:「是否當范輕舟當上癮呢?」

劉南光點頭道:「權力和財富,以及隨之而來的一切,確會令人迷戀,生出很難走回頭路的感覺。忽然變得無所事事,還要躲起來,真的不習慣。」

龍鷹抓著他肩頭道:「三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快至你不能相信,乘機藉此機會好好修練武技,有益無害。最近做過什麼事呢?」

劉南光遂將別後的情況,一一道出,特別是業務上的發展,接觸過哪些人,詳細描述。最後道:「近日最轟動的事,莫過於當年兩個漏網的魔門高手重出江湖,還意圖行刺中宗。這兩人真厲害,在襄陽被重重包圍,仍可安然逸去。」

龍鷹道:「還有呢?」

劉南光在龍鷹的瞪視下,搜索枯腸,拍額道:「噢!還有是收到飛馬牧場的請柬,被邀參加明秋舉行的飛馬節。我當然不該去,對嗎?」

又道:「說起請柬,令我記起一件古怪的事。」

龍鷹訝道:「有什麼怪事,是與請柬有關的嗎?」

劉南光道:「請柬交到我手上後的第五天,我收到一個沾著香氣的便箋,箋上寫著『飛馬之節,與君再續前緣』兩句沒頭沒腦的話,以一個『薇』字作署名。」

龍鷹凝神想了好半晌,一震道:「糟糕!今次有麻煩了。」

劉南光色變道:「麻煩?」

龍鷹道:「便箋是如何送到你手上的?」

劉南光道:「是以袖箭釘在府門上,下人去應門時,見不到人,只見到箭書。」

龍鷹問道:「那麼容易可找到你的居停嗎?」

劉南光道:「正因不容易,我才記得深刻。成為范輕舟後,我一直居無定所,今早不知今晚會在哪裡睡覺。」

龍鷹沉吟道:「如此看,她已對你下過調查的工夫。」

劉南光道:「她究竟是誰?」

龍鷹仍在皺眉苦思,隨口應道:「是你的舊情人。」

劉南光愕然道:「算得上是舊情人的,倒有好幾個,不知是哪一個呢?」

龍鷹沒好氣道:「是范輕舟的舊情人,一個叫採薇的女飛賊,當年她撇掉范輕舟,累得他酗酒了一段日子。唉!她肯定已知你是冒充的,為何不直接勒索,卻要玩袖箭留書的把戲?」

劉南光道:「如被她四處散播我冒充范輕舟的謠言,以前的所有努力,豈非盡付東流?」

龍鷹道:「揭破又如何?誰會相信她?頂多是破壞我們和大江聯的關係,你仍可繼續當你的范輕舟。放心吧!揭破你對她有何好處?正因她另有所圖,才以便箋對你做些提示,讓你心裡有個準備。」

劉南光道:「提示非常清晰,就是與飛馬節有關係。」

龍鷹道:「凡事有利也有弊。因飛馬柬而得到混入大江聯總壇的機會,也因飛馬柬而惹來女飛賊,一得一失,確是筆糊塗賬。」

劉南光道:「她該是要藉我的掩護,好到牧場偷東西。她想偷什麼呢?」

龍鷹道:「肯定非是金銀珠寶,否則可直接勒索你。勿要小覷此女,她精通易容改裝之道,從未失手過,且會在我們最料想不到的情況下出現,教我們縱有殺人滅口之心,亦沒法奈何她。」

拍拍劉南光肩頭,道:「一切待我回來後再說,記著須按計畫行事。」

劉南光恭敬的答應了。

在到湘陰前,龍鷹從沒想到是這麼如詩如畫的鎮子,甚至根本沒空去想湘陰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只知是到大江聯總壇的起點。

他沒有欺騙幽己,對花簡寧兒的肉體他仍意猶未盡,這突厥蕩女,在床上的表現確可當得上「尤物」的形容。

到大江聯非是沒有風險,劉南光是不可能將數年內發生過大大小小所有事,盡告於他,而對方則是密切監視劉南光的行動,還用到枕邊人的陰招,所以極可能在最想不到的地方,又或答錯某句話,致被揭破。

幸好有宋言志這一著,從他處間接曉得大江聯仍抓不著他的小辮子,故而仍藉著以宋言志為首的情報網,繼續調查他。

就是在這樣心情忐忑的情況下,他進入江南大鎮湘陰。

河道穿鎮,溪水橫延,舟楫四通,河街相交,橋樑通便。

龍鷹走過一重重圓拱式的過街卷門,千百民居臨水而築,粉牆黛瓦,棕黑的木門隔扇,河埠的踏級石階,整齊的石駁岸,夾河的小街水巷,沿河的古松翠柏,倒映在漣漣水波里,令美麗的水鄉彷佛同時存在於現實和水映中。

龍鷹經過一道拱橋時,停下來倚欄看著一艘正在河道上一角撒網捕魚的漁舟。船艄上晾曬著各種顏色的衣物,充盈生活的氣息。

湘陰是個寧靜的鄉鎮,行人不多,有種懶洋洋的氣氛。入鎮不到一刻鐘,龍鷹已給如畫卷般的風光、水鄉的風情俘虜了,忘掉一切。

湘陰的主大街靠近湘江的碼頭區,商店林立,人流集中,路面鋪石板,下設陰溝,供雨天排水,商店一家緊挨著一家,很有特色。龍鷹在主街找到指定的客棧,要了間上房,飯也不吃的倒頭大睡。

龍鷹醒轉過來,卻沒有睜開眼睛,裝做仍好夢正酣,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花簡寧兒靈巧似燕的穿窗入房,移至床邊,默立不語。

龍鷹知被她看破在裝睡,睜開雙目,雙手枕在後腦處,輕鬆的道:「美人兒怎曉得小弟在詐睡?」

花簡寧兒沒好氣道:「你發跡前是干哪一行的?」

龍鷹洒然道:「忘掉了,這叫英雄莫問出處。嘻!現在我已洗心革面,做回個好人。來!先親熱一番再說。」

花簡寧兒坐往床邊,警告道:「勿要碰我,外面還有人等候。」

龍鷹知她是虛言恫嚇,並不揭破,也從而曉得上次在江陵,她在自己半強迫下失身,對此她並不服氣,尚未全面向他投降。朝她望上去道:「親個嘴總可以吧!」

在客房的暗黑里,花簡寧兒俏臉轉紅,語氣仍保持冰冷,狠狠道:「真不明白總壇因何這麼重視你這個好色之徒,最近還花了很多工夫,托盡人事,為你擺平雲貴商社的古夢。」龍鷹終記起「范輕舟」和古夢的梁子,就是范輕舟偷了古夢的一個愛妾,范輕舟的同鄉韓三還表示不明白他的范大哥為何如此愚蠢,千不偷萬不偷,偏要去偷他惹不起的人的女人。

他忽然發覺自己進一步了解法明代入另一個身分的苦與樂,那是絕不能從平常的自己得到的。就像現在的他,必須以「范輕舟」的身分去思索、反應、感受,方有可能在長期相處下,瞞過對方。

如果自己繼續以「龍鷹」的習慣方式面對敵人,只花簡寧兒這一關已過不了。嘆道:「往事不消提,我就是這麼一個人,做起事來不顧後果。」

花簡寧兒咬牙切齒的道:「害怕了嗎?」

龍鷹探手抓著她玉臂,出奇地突厥美女並不拒絕,直至給他扯進被窩裡,才抗議道:「不成!我們要立即動身。」

龍鷹一邊吻她,一邊遍體摸索,毫無顧忌。

花簡寧兒嬌喘著道:「不要胡鬧,正事要緊。噢!求求你不要。」

雲收雨散後,赤裸的花簡寧兒伏在他胸膛上,輕輕道:「不要因再次在人家身上得逞而高興,寧兒永不會心甘情願的從你。」

龍鷹心忖這倒奇怪,花簡寧兒分明是男女關係隨便的蕩女,而剛才她表現出來的投入和放浪,顯示她對自己非是沒有感覺,為何嘴皮子卻不肯承認呢?難道只為「殺夫之恨」,想想又認為沒有道理,她只是奉命行事,對亡夫根本沒有愛意。

就在這一刻,他閃過明悟,掌握到她微妙的心態。正因花簡寧兒對自己生出難得的情愫,方會如此痛恨他。

從虎跳峽到江陵,再從江陵到湘陰,自己雖對她百般挑逗,毫不客氣地佔她便宜,甚至得到她的身體,都是一種對付敵人的手段。在這樣的情況下,敏銳的女性觸覺,令花簡寧兒感到被他視為玩物,偏自己又樂在其中,無力抗拒,不由恨起自己來,也更痛恨龍鷹。

如果花簡寧兒對他有欲無愛,像與池上樓的關係,合則來不合則去,只視作逢場作戲,反乾淨爽脆。

明白歸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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