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一章 戰神圖錄

武曌道:「燕飛當年最受爭議的事,是與其時被譽為北方第一高手慕容垂的決戰,一招定勝負,慕容垂不單被擊倒地上,還在地上翻滾了一陣子,才能重新站起來,手上精鐵打制的北霸槍,只剩下小半截,令他不但輸掉與拓跋珪和荒人的戰爭,後來還因此傷複發而喪命,將北方的天下唾手讓給拓跋珪。此為燕人的奇恥大辱,故而事後沒有人肯提起或談論,只有荒人津津樂道,而外人則認為荒人誇大渲染。」

龍鷹咋舌道:「只剩下小半截鐵槍,真誇大!」

武曌道:「依荒人的說法,他們曾在戰場上搜尋慕容垂斷去的那截鐵槍,好帶回邊荒集做戰利品,竟然遍尋不獲。」

龍鷹難以置信的道:「怎可能找不到?」

武曌凝視他好一陣子,嘆道:「以邪帝的聰明才智,又清楚仙門的事,仍有如此反應,難怪當時我聖門的人,亦認為是荒人誇大了。」

龍鷹沉吟道:「決戰是在怎樣的情況下進行?」

武曌輕描淡寫的道:「是在兩軍相持不下時,拓跋珪親自出口代燕飛向慕容垂挑戰,決戰就在以萬計的戰士眼前進行。」

龍鷹失聲道:「那竟沒人看到燕飛如何斬斷慕容垂的北霸槍嗎?怎會有事後遍尋不獲的情況?」

武曌道:「依荒人的說法,的確沒有人看見。」

龍鷹愕然以對。

武曌一雙鳳目現出嚮往的神色,緩緩道:「我們有關這方面的資料,是派人到邊荒集去聽說書得回來的,據說書者的描述,當時天已入黑,在雙方同意下,於兩軍間以燃燒的火炬圍出決戰的場地,而當槍劍交擊的一刻,火炬熄滅,兩人沒入任何夜眼亦不起作用的絕對黑暗中,然後現出閃電般的烈芒,傳出雷鳴聲。接著就是決戰的結果,兩大高手同時往外拋飛,燕飛著地後踉蹌幾步才立穩,慕容垂卻似斷線風箏般拋擲,落地後翻滾十多轉始能跳起來,拿著半截的槍。」

龍鷹動容道:「『破碎虛空』?我的娘!燕飛竟真的練成了『破碎虛空』,那豈非隨時可破空而去嗎?」

又沉吟道:「會否真的被荒人誇大了呢?說書者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武曌道:「你說的,正是其時聖門中人的想法,且已成為他們的結論,沒有人肯花時間去思考這件事。如果不是有盧循轉世為席遙,又向你透露仙門的事,此事將永遠湮沒無聞。」

見到龍鷹眉頭大皺,武曌笑道:「說書者言,當然算不上是真憑實據。」

龍鷹大訝道:「竟還另有證據?」

武曌悠然神往的道:「燕飛成為了我們當時霸業的最大障礙,在沒有選擇下,我們派出三位元老級的高手,於他赴海南與孫恩決戰的途上截擊他。此三人在聖門內均有宗師級的地位,並抱有不惜犧牲之心,如此陣容,可謂強絕一時。可是他們卻失敗了,且是全軍覆沒,自此聖門再不敢派人暗算他。」

龍鷹曾聽法明說過此事,可見此事對魔門的震撼力。從這件事看出聖門為求成功,不擇手段的作風,因為只要令燕飛負傷,他便大有可能喪命於孫恩之手。武曌只是將魔門那一套,搬到宮廷里來。

武曌道:「我說的真憑實據,是因有親眼目擊整場戰鬥的人。」

龍鷹道:「是誰?」

武曌道:「此人亦是我門的高手,部署在一旁,作為支持,如燕飛能脫出圍困,便可突襲攔截。豈知形勢變化之快,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在眼睜睜看著仍沒法明白下,燕飛劍尖現出閃電般的異芒,本是氣勢如虹的三大元老高手,立即潰不成軍,還被他逐一殺死。」

龍鷹倒抽一口涼氣,道:「既然如此,為何聖門仍不肯相信燕飛一招擊敗慕容垂呢?」

武曌道:「邪帝仍然年輕,閱歷未夠。人是很奇怪的東西,有個可說是優點,但也是缺點的習性。就是不論事情如何離奇古怪,記憶猶新時如何震撼,但在一段時間後,會將之擱置或淡化,然後一切回覆正常,特別是當此事與自己一向的信念有衝突。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安全、穩定和能理解的世界。像『破碎虛空』這種完全超乎常理的武功,是沒有人可以接受其存在的。所以目擊者雖然在聖門裡有身分有地位,仍沒法改變其他人根深蒂固的想法。」

龍鷹由衷的道:「聖上這番話發人深省,正說出小民的情況。剛聽到席遙那番話時,小民整個人倒轉過來,沖魂顛倒,但現在『仙門』只像在上一世輪迴發生的事。」

武曌沉吟道:「橫亘在我們面前有三件事。首先,《戰神圖錄》在哪裡呢?」

龍鷹道:「這是無從猜估的事。」

武曌道:「並非完全沒有蛛絲馬跡,《道心種魔大法》里很多完全超越了常理的功法,大有可能是來自《戰神圖錄》。」

龍鷹一怔道:「我倒沒有這般想過。」

武曌道:「原因在你沒有看過聖門的其他典藉,朕並非第一個有此疑惑的人。」

接著道:「第二件事,是燕飛如何練成『破碎虛空』?」

龍鷹道:「關鍵可能在於兩次的死亡,確與種魔大法不謀而合。」

武曌淡淡道:「不是一次嗎?」

龍鷹心叫糟糕,他對武曌愈來愈沒有戒心,說漏了嘴仍不自覺。硬著頭皮道:「是這樣的,唉!在原本里有著歷代邪帝對大法的註解,其中一些是向雨田寫的,曾提及燕飛兩次從死亡里復生。」

武曌若無其事的道:「這個朕早知道。向雨田對最後的一章,寫下了什麼註解呢?」

龍鷹坦然道:「只有『破碎虛空』四個字。」

武曌沒有絲毫怪責他的意思,道:「向雨田正是朕要提出來的最後一個問題。他已破空而去了嗎?」

龍鷹心忖聖上你來問我,小民卻可問誰?但當然不敢如此答她,茫茫然地搖頭。

武曌微笑道:「對這個問題,朕比你更有回答的資格。」

龍鷹失聲道:「怎可能知道呢?」

武曌談興甚濃,更因現在的話題,天下間聽得明白者只有寥寥數人,龍鷹且是最有資格者。

武曌道:「邪帝可知《戰神圖錄》之名,首見於何經何典?」龍鷹立即忘掉向雨田有否開啟仙門的門,大訝道:「竟真有經典提及《戰神圖錄》,那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武曌好整以暇的道:「創出《道心種魔大法》的第一代邪帝謝眺,還著有《魔道隨想錄》一書,此書早在漢末已散佚不存,但其內容則分別保存在八個弟子的著述中,流傳至今。在《魔道隨想錄》里,有一段關於《戰神圖錄》的記載,說此書來歷神秘,超越一般塵世的武功,共有四十九式,最後一式『破碎虛空』,更觸及天地之秘。這正是《戰神圖錄》的由來。」

龍鷹道:「謝眺看過此書嗎?」

武曌道:「沒有人知道,朕的猜測,他是從一個屬於春秋戰國時代的古墓里,看到有關《戰神圖錄》的記述,得窺圖錄之秘,從而創出《道心種魔大法》。大法最後一篇的『魔仙』,正如向雨田的批註,等同『破碎虛空』。可惜那也是謝眺最語焉不詳的一篇。因為連他自己亦沒法勘破仙門之秘。」

龍鷹明白過來,靜齋的始祖地尼,因得翻閱《魔道隨想錄》之緣,從而曉得『破碎虛空』之秘,《慈航劍典》很大機會亦受到『破碎虛空』的影響。仙胎魔種,各走極端,源頭則一。

《戰神圖錄》和它的終極招式「破碎虛空」,就是這麼流傳下來。

武曌緩緩道:「據謝眺徒子徒孫的記錄,謝眺沉迷於商周文化,認為此兩代在天道上的成就,已臻巔峰至境,以後的人只能因循演繹,沒有可能超越。」

龍鷹倒抽一口涼氣道:「這個看法相當驚人。社會該是不斷進步的,便像武成殿外的水運渾天儀,怎會在遠古時代,已攀上峰頂?」

武曌道:「朕指的是天地之道,那與任何工具巧器沒有關係。謝眺在《隨想錄》說過,一切知識思想之源,均來自天文之學,誰能貫通天道循環之理,便能掌握天道之秘。而商代以十干配合十二支紀日、紀年之法,是一切天文的源頭。六十甲子更是秘不可測,道盡天道人事的奧秘。只從以時辰八字測算祿命之法,我們便可以小窺大,明白六十甲子神奇之處。」

龍鷹訝道:「商代已有天干地支表示年、月、日、時的方法嗎?」

武曌答道:「或許在三皇之時已用干支紀年,但在這方面是無從稽考,因為到商代才出現文字,存在於甲骨卜辭之中。例如『癸酉貞日夕又食,佳若?癸酉貞日夕又食,匪若?』,那是一次天狗食日的記錄。又如『七日己巳夕有新大星併火』。『火』是大火星,在星象學上是客星犯宿,屬不吉之兆,故被記載下來。周代的《易經》,更是眾經之首。邪帝有想過一個問題嗎?就是在各方面遠比我們落後的古代人,憑什麼創出像六十甲子、易經這些超乎日常經驗的東西來,而後人不論如何努力,卻只能在它們的基礎上發展,沒法超越分毫?」

龍鷹道:「在武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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