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六章 結成聯盟

號角聲里,來騎往兩邊散開,從各處通道魚貫進入災場,有些還繞往他們後方,到隱成合圍之勢,十多騎直往他們馳來,人人體型驃悍,穿的是羊皮和牛皮製成的輕革,臉上塗上紅色的戰彩,左右臉頰各有三道斜上、手指寬、寸半長的彩紋,額上是個似是代表太陽的圓圈。

領先的一人長得特別雄偉粗壯,看其神氣便知是領軍的人物,雙目射出濃重的殺機。隨著不住的接近,目光盯牢三人,人和馬都不放過。

到離三人立馬處二十步許外,帶頭的騎士舉起左手,全體勒馬立定,整齊一致,立即形成逼人而來的氣勢。

在災場慘絕人寰的氣氛下,生出一觸即發的緊張和凝重感覺。

帶頭者雙目精光閃閃,暴喝道:「爾等何人?」

他說話的節奏語調,像某種難懂的方言,雖是漢語,但龍鷹和萬仞雨須半猜半估才明白他的意思。

風過庭當然沒有他們的問題,倏地舉起右手,連續打出幾個手勢,最後橫掌按在額上,以漢語道:「我是蒼山鷹人的客客兒,西爨白族河人尊長薄登密的噹噹,屠戮洱西者是我們的敵人。」

雄偉戰士容色稍緩,仰望天上盤飛的神鷹,道:「蒼山鷹人從來沒有漢人的客客兒,那是你的巨蒼鷹嗎?」

風過庭嘬唇呼嘯,神鷹旋飛而下,兩翼生風的落到風過庭肩頭,颳起大量的灰燼,威勢駭人,更以銳利的鷹目,打量對方。

雄偉戰士和後面的手下兒郎,無不現出驚異神色。

風過庭傲然道:「我是否鷹人的客客兒,檀古拉夫可為本人作見證。你們究竟是屠村者的朋友還是敵人,給本人一句話說出來。」

龍鷹和萬仞雨不敢打岔插話,因他們中,只有風過庭熟悉對方的風俗和習慣,故由得風過庭獨自應付。

雄偉戰士道:「本人是施浪詔之子澤剛,怎會是蒙巂人和越析人的朋友?我們曾和你們漢人有約定,貴族的戰士不可踏入洱海區半步,你們現在已是犯禁。」

風過庭冷然道:「我們豈同一般戰士?任何約定,對我們均不起作用,沒有約束力。我們既有共同敵人,就是朋友。澤剛你千萬不要犯錯。」

出奇地,施浪詔的澤剛並沒有因風過庭之言勃然震怒,點頭道:「確是不怕死的無畏戰士,你們今次到洱海來,所為何事?」

龍鷹二人明白過來,風過庭的硬中帶軟,軟中帶硬,針對的是對方崇尚勇力的作風。客氣有禮會被認為是示弱和畏怯。

此時天際漸明,太陽在三人後方現出曙光,右方的洱海波光閃閃,左方遠處的蒼山秀峰橫雲,分外襯托出災劫現場的殘忍不仁和難以接受。

風過庭似完全拋開了對或許已重返人世的眉月生死未卜的焦憂,從容道:「我們三人各有使命。」指著萬仞雨道:「他的名字叫萬,到洱海來是要向一個人收一筆爛賬。」

澤剛皺眉打量萬仞雨,道:「你要向誰討賬?」

萬仞雨已開始掌握到他的「詔語」,淡淡道:「這個人叫爨斑,聽說在南中算有點名氣。」

澤剛和一眾手下全瞪大眼睛,射出沒法掩飾的驚訝,又似看著個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的瘋子。

龍鷹已因精神全集中到風過庭尋找隔世之愛的事上,差點忘掉此君,虧得萬仞雨頭腦仍那麼清醒。

當夜他到石鼓鎮拜會程展,一如所料的,在來俊臣的手段下,池上樓招出了洱滇區人口販運的情況。這方面由滇幫一手包辦,滇幫的大龍頭便是爨斑,他本身是西爨白蠻人,出身最顯赫的爨姓望族,被視為白蠻里的貴族,本身武技高強不在話下,手下有過萬兒郎,以滇池旁的昆明為基地,勢力直探往洱海區,由於有強大實力,又慷慨疏爽,送羊贈馬,與洱海六詔大致上關係良好。

昆明本是族名,此族原游牧於雲南西部,後遷往滇池,遂以族稱為地名。戰國時期,楚將庄蹻率軍以兵威定滇池區,在滇西橫斷山脈與滇東高原間的滇池盆地東北部,築城置郡,建立了滇王國(作者註:事見拙作《尋秦記》),並與當地土著融合,所以昆明城的文化和農耕技術,在洱滇區堪稱第一,漢化最深。直至大唐開國,以昆明為中心的滇池區,一直是昆明族和西爨百蠻聚居之地,統稱之為白蠻。

爨斑可說是滇池昆明最有影響力的人,在該區他說的話便是最高指令,沒人敢拂逆他的意思,座下四大高手,全是洱滇區響噹噹的厲害人物。與大江聯勾結後狼狽為奸,大做人口販運的生意,財力不住增加,又與金沙江下游的漢人大做買賣,購入洱滇區缺乏的物資,成為洱滇區最吃得開的人。現在萬仞雨要去捋他的虎鬚,實不自量力至極。

「鏘!」

井中月出鞘。

澤剛等來不及反應下,萬仞雨於彈甲之間,把井中月舉起又劈下,連劈七刀,本該是迅疾至肉眼難看清楚,偏是每一刀都是那麼清楚分明,似緩實速,不帶起黃芒,以龍鷹和風過庭對他的熟悉,亦看得目眩神迷,其他人更不用說。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到萬仞雨還刀鞘內,澤剛等人眼中的輕蔑之色,已被驚異和尊敬替代。當然,能否成功向爨斑收他所謂的爛賬乃天才曉得的事。但至少萬仞雨有這個資格。

澤剛動容道:「我沒有看錯,早在遠處,我便知你們是可怕的高手,否則我早下攻擊令。」

轉向龍鷹道:「這位朋友又為何事到我們洱海來?」

他肯喚龍鷹為朋友,可知他對三人觀感大改,且再不計較他們犯禁。

龍鷹心忖,唯一可說出來的使命,已給萬仞雨說出來,找尋轉世的眉月,該屬於風過庭而非是自己,為洱西慘死者復仇則是大家共同的目標,正不知說甚麼好時,風過庭以平靜至近乎冷酷的語調道:「我這位兄弟叫龍,乃中土自古至今最偉大和可怕的神巫,他今次到洱海來,是要與自稱洱滇區最具法力的宗密智決一生死,看誰的法力更高強。」

澤剛等射出比剛才看萬仞雨更難以相信的神色,干瞪著龍鷹。

龍鷹和萬仞雨則明白過來。

此刻的風過庭,是哀莫大於心死,眼前屍積如山,平野處尚不知有多少伏屍的情況下,他對尋找轉世的眉月已不抱持任何希望,而此仇不報此恨難填,遂要向蒙巂和越析兩族大開殺戒,而作為罪魁禍首的兩族共同大鬼主宗密智,必須以命抵命。可是憑他們三人之力,任他們如何自負,又人生路不熟,去挑戰兩族,無疑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所以必須聯結兩族的敵人,例如眼前的施浪戰士,方有成功的可能性。

在這蠻荒的地域,蠱術降術盛行的山川大地,最受尊敬和害怕的正是神巫,任何其他族的人,對上會預言吐蕃大軍無功而返而又成功了的宗密智,都有矮了一截,難以提起鬥志的無力感覺,只有抬舉龍鷹,讓他化身為中土最神通廣大的神巫,有足以抗衡甚至蓋過宗密智的實力,方能振起其他備受壓迫諸族的士氣和戰意。

被風過庭硬逼上轎,龍鷹亦不得不叫絕,配合風過庭的話,雙目不住增強魔芒,其變化是沒有人能錯過的、最後是魔光閃燦,眸珠成為兩點光源,威懾天地,不比後方升離地平的太陽遜色。

只看他的樣子,比他高呼自己是中土最偉大的神巫更具說服力。

龍鷹沒有提氣揚聲,但每字每句均能遠傳開去,回蕩於災場每個角落,低沉卻鏗鏘,本身已蘊含某種玄秘和震撼人心的奇異魅力,好整以暇的道:「我是上天指定儆惡懲奸的神巫,叫龍,在戰場上所向無敵,更能料敵如神,沒有人可以殺死我。表面看來,你們現在只是區區一千二百戰士,其實你們在看不見處,尚有一支二千人的部隊,埋伏在西面林木內,只要你們詐作不敵退走,蠢得去追擊你們的敵人,會慘中埋伏。」

澤剛等再次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不過今次不是懷疑而是吃驚,一時沒法說出話來。

風過庭和萬仞雨心中佩服,這小子扮人像人,扮鬼似鬼,這麼沒可能表達出來的神巫本領,也在他利用己之所長,避重就輕下,發揮得淋漓盡致。

龍鷹倏又收斂魔光,打回原形,仍是意猶未盡,今次卻是只說給澤剛等在近處的人聽,徐徐道:「戰場的事,沒有一件能瞞過我,澤剛你是因看到災場沒有年輕婦女的遺骸,曉得蒙巂和越析的聯軍,擄走了大量白族婦女,行軍必慢,所以決定在稍息之後,待戰馬回氣,便銜著敵人尾巴追去,不但要對兇殘的敵人報復,還要救回被劫走的女人。但讓我告訴你,如此你會正中敵人奸計,踏入對方布下的陷阱去,村中心堆積如山的屍體,乃敵人的手段,是要激起你們心中的憤慨。」

澤剛仍怔怔瞪著他,呼吸都像停止了,顯是給龍鷹說中心中的打算。

澤剛身後另一人道:「你真的是沒法被殺死的神巫嗎?」

龍鷹學萬仞雨般祭出烏刀,在身前比划了幾下,澤剛等一頭霧水的瞧著,看不出他的刀招手法有何了不起之處,只有萬仞雨和風過庭看呆了眼,因為他不單是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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