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六章 天石風雲

三人返回營地,向庄聞和風漠說出看到的情況,兩人均額手稱慶,曉得錯有錯著下,避過一劫,更因捷道出口近在眼前而開心雀躍。任何規模的敵人,也及不上大沙海萬分之一的兇險可怕。

風漠想立即派出探子,萬仞雨阻止道:「於此平坦的半荒漠之地,探子沒法隱藏行蹤,一旦被發現,又被抓起來,我們的戲法便不靈光,故萬萬不可。」

庄聞道:「三位壯士精於沙漠戰術,將軍必須聽他們的意見。」

這個理由非常牽強,皆因行軍作戰,是另一回事,風漠久經戰陣,要他將指揮權交出來,當然不服氣。

庄聞向龍鷹使個眼色,龍鷹則望向萬仞雨,萬仞雨微一頷首,風過庭已知機的扯著風漠道:「來!到一邊去,我有幾句話說。」

庄聞現出如釋重負的神色,看著兩人的背影,道:「那黠戛斯的傢伙仍未醒過來。」

龍鷹微笑道:「沒可能的,這傢伙肯定是詐作昏迷,找尋逃走的機會,讓我去伺候他。」

萬仞雨道:「我去和將軍共商大計。」說罷朝正在一邊密話的風過庭兩人去了。

庄聞領龍鷹往囚禁俘虜的帳幕走去,道:「夫人著我於你回來後,請你到她的帳幕去。」

他們沿水坑而行,龍鷹大奇道:「坑水怎可能變得如此清澈?」

庄聞道:「我們有清水葯,放進水裡去,可使濁水變為清水。」

龍鷹訝道:「竟有如此神奇的藥物,確是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

此時絕大部分人躲進帳內睡覺,營地只點亮了幾盞風燈,明月高掛東邊天際,天氣雖然寒冷,風勢卻不強勁,於歷盡「死亡之海」的折磨後,眼前的情況等若人間凈土,令人感到窩心的暖意。

庄聞再提醒他道:「夫人??」

兩人在一帳幕外止步。

龍鷹皺眉道:「夫人等三人正在帳里安眠,現在入賬去找她,不太適合吧!」

庄聞低聲道:「不要看夫人刁蠻任性,事實上她為我們且末國做出很大的犧牲,所以我們不願拂逆她。只要是她的意思,便不用有顧忌。」

龍鷹點頭答應,拍拍庄聞的肩頭,道:「我要獨自審問這傢伙。大人該好好休息了。」

庄聞亦知再撐不了多久,欣然回帳。

龍鷹揭帳而入,在帳頂風燈的映照里,赤發大漢手腳均被綁個結實,蜷曲在羊毛氈上,蓋上被子。

龍鷹一聽他脈搏加速,知他早醒過來,蹲下身去,毫不猶豫為他解開束縛,以突厥語道:「是漢子的,坐起來和本人說話,否則我一掌將你了結。」

赤發大漢倏地張開雙目,現出精光閃閃的眸神,坐將起來,打量龍鷹,同時不住搓揉被捆縛至發麻的手腳。

龍鷹的醜臉現出笑容,道:「不論如何,我總是你的救命恩人,千萬不要恩將仇報。」

赤發大漢正要出手攻擊龍鷹,聞言現出古怪神色,點頭道:「本人勝渡。閣下是誰?為何救我?現在又為甚麼解開繩索?」

龍鷹道:「好漢子!恩怨分明。哈!你可以走了!」

勝渡現出難以相信的神色,失聲道:「我可以走?」

龍鷹道:「這個當然,你的遭遇這麼慘,整團人死得只剩你一個,我又沒法將救回來的人再殺一次,只好讓你離開。」

勝渡面現愧色,道:「今次的行動,是瞞著我們的大汗進行的,但小可汗有命,我們不得不遵從,怎知會如此收場?坦白說,你殺了我,倒一了百了,因再無顏面回去見小可汗。」

龍鷹道:「憑你的身手,大可逍遙快活,你在黠戛斯有父母妻兒嗎?」

勝渡沒有答他,反問道:「是你救了我嗎?我感到有人以非常古怪的真氣為我舒經暢脈,令我血氣回順。」

龍鷹一指戳往他胸口,在勝渡要做出高手本能的反應前,已給龍鷹快如電閃的手指點在胸口處,還被他注入魔氣。

龍鷹微笑道:「如何?」

勝渡道:「果然是你。唉!世間竟有像你般可怕的高手!」

龍鷹道:「趁天黑!快點離開吧!」

勝渡垂首道:「你真的肯放我?」

龍鷹道:「我從來不說假話。嘿!這句肯定是假話,該說我從不欺騙朋友。」

勝渡首次露出笑容,道:「我相信你。」

又再目光灼灼的打量他,沉聲道:「且末怎會有閣下般的高手?」

龍鷹道:「我並非且末人,你若視我為朋友,勿要尋根究柢,還要當從未見過我,算是報答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吧!」

勝渡現出驚異之色,道:「那閣下肯定大有來頭,我們即使沒遇上龍捲風,也未必能佔到便宜。」

深吸一口氣後,道:「你們可知在綠洲那邊,有逾千假扮薛延陀馬賊的熱魅人,布下陷阱,正等待你們上鉤嗎?」

龍鷹大奇道:「竟然不是薛延陀的馬賊,而是假扮他們的另一批攔路賊,確是出人意表。」

勝渡道:「我們一行三百人,都是精選的好手,晝伏夜行的潛至塔里木河,尚未抵龜茲捷道的草原區,便被號稱是薛延陀的人截著,他們不論裝扮語言,的確都能以假亂真。」

龍鷹怎想得到其中有此轉折,問道:「你又是如何看穿他們偽裝的身份?」

勝渡道:「因為我們事前特別留意『賊王』邊遨的行藏,他確有搶奪天石以討好獨解支之意,希望可再次立國,可是他因殺害了高昌國的一個重要人物,惹得高昌、龜茲和焉耆三國連手圍剿,自顧不暇下,如何敢到捷道來作案犯事?熱魅人與他們同種同源,扮起他們來可說是天衣無縫。」

龍鷹道:「熱魅人究竟是何方神聖?我從未聽過有這麼的一個種族。」

勝渡道:「熱魅人與薛延陀馬賊,同是薛延陀亡國時被回紇驅逐的人,對滅國的回紇人有切齒之恨,約有萬多帳幕,受突厥人包庇,活躍於遏索山一帶,像薛延陀馬賊般,善於沙漠作戰之術,其手段的兇殘,比得上邊遨。」

龍鷹不解道:「他們的實力比你們強,為何你們仍不知難而退?」

勝渡苦笑道:「這是我們頭子的決定,詐作撤走,自恃曉得另一進入大沙海的秘密山徑,避過熱魅人。潛入沙漠,豈知尚未遇上你們,便被大沙暴弄致全軍覆沒。」

看他如陷入夢魘般的神情,便知當時的龍捲沙暴如何可怕。

龍鷹問道:「當你們給熱魅人截著時,他們是否不但自稱是『賊王』邊遨的人,還口口聲聲說是為獨解支辦事呢?」

勝渡點頭道:「確是如此。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是受突厥人指使,陷害獨解支,令回紇人和突騎施人已如箭在弦的緊張關係,更趨惡劣。」

龍鷹道:「你這番話非常有用,老哥可以走哩!」

勝渡臉上現出堅決的神色。道:「我這個人自少難和人相處,終日好勇鬥狠,不到十五歲便被父親驅逐,可算是孑然一身。雖有過不少女人,卻沒有成家之念。今次大難不死,有重新做人的感覺。恩公對我以德報怨,勝渡非常感激,對熱魅人的虛實,我略知一二。如果恩公肯讓我留下,我可將這條由恩公撿回來的命交給恩公。」

龍鷹凝神打量他好半晌,最後現出笑容,道:「你該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對嗎?」

勝渡不好意思的道:「恩公確實了解我,要我重過流浪的生活,會很不習慣。」

龍鷹長身而起,道:「隨我來!讓我為你引見幾個人。」

勝渡大喜。隨他出帳去了。

龍鷹給風過庭弄醒時,仍是腰酸骨痛。自練至成魔的功法,不論損耗如何厲害。甚至負傷,一晚工夫怎都可回覆過來,由此可見塔克拉瑪乾的威力。

龍鷹抗議道:「甚麼事,多睡一會不行嗎?」

風過庭笑道:「有美人兒來找她們愛慕的丑色鬼,你起來還是不起來,要不要我去回絕美人兒,傷她的心?」

龍鷹坐起來,訝道:「公子的心情很好,是真正的開心。」

風過庭斬釘截鐵的道:「不要尋根究柢,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龍鷹起身穿衣,嘆道:「大家兄弟,有甚麼事須隱瞞的?」

風過庭道:「快滾出去!」

龍鷹無奈下揭帳而出,萬仞雨正和玉雯在說話,見他出來,道:「懶蟲出來哩!」

玉雯甜笑道:「狄爺的確懶,我們等了他一個晚上。」

龍鷹迎上去道:「看玉雯精神煥發,便知玉雯昨晚睡得不知多麼香甜,竟來誆我。哈!是不是夫人有召?」

玉雯道:「我是來押你去見她。」

龍鷹向萬仞雨道:「勝渡呢?」

萬仞雨道:「他和鐵剛一個帳幕,該尚未起來。」

玉雯用力一扯他衣袖,催道:「快來!」

龍鷹被她扯得身不由己,隨她去了。

天上層雲厚迭,空氣潮濕,看來正醞釀著真正的雨暴。由於此為沙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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