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十七章 沙中凈土

彩虹特大的方帳,設於營地中央。

俏女兵一直沒有說話,直至營賬在前,方低聲向龍鷹道:「我和另一姊妹非常感激先生,若夫人有甚麼閃失,我們休想活命。」

龍鷹道:「該如何稱呼姐姐?」

俏女兵粉臉微紅。輕輕道:「我叫玉雯,另一個姊妹是玉芷,是夫人的貼身婢女,也隨她一起習武。夫人便是過於自恃,風勢稍歇時起身觀風,又不理會先生的警告,豈知大風回來得這麼快,我們想抓著她,但辦不到。」

龍鷹止步道:「玉雯很漂亮呵!」

玉雯現出歡喜的神色。白他一眼,神態可人,盡顯西塞女子開放熱情的作風,最使龍鷹感到刺激的。是自己現在的尊容,仍似可打動她的芳心。

此時離帳只有十多二十步,在沙漠的寒風裡,星夜的覆蓋下。大家又只是剛開始認識對方,卻涉及男女間的微妙處,感覺分外迷人。尤其是經歷了多天單調的旅程。

龍鷹心忖女人的威力真厲害,不論時地,即使可怕如「死亡之海」,也可被她們轉化為生機盎然的世界。

玉雯道:「先生才是我們女兒家夢寐以求的郎君,高大軒昂又有本領。」

龍鷹訝道:「玉雯不覺得我長得很醜嗎?」

玉雯羞答答的道:「才不醜哩!快進去,夫人很易發脾氣的。」

龍鷹正要舉步,玉雯扯著他衣服,低聲道:「玉芷也很喜歡先生。」

龍鷹聽得心花怒放,伸手捏她臉蛋,這才入賬去了。

對玉雯和玉芷這對俏女兵,他是明白的。她們的幸福已與彩虹掛了鉤,如彩虹有甚麼三長兩短,罪責會降臨她們身上,必被處死無疑。甚至庄聞和風漠亦輕則掉官,重則受刑。

幕門掀起,現出另一俏女兵的如花容顏,由於曉得她明言喜歡自己,看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時,特別有感覺。

當然也曉得和她們是止於調笑,不可能有任何進一步發展,她們是身不由己。

彩虹夫人穿著且末族色彩鮮艷的民族服,洗刷得豐滿的胴體和秀髮不留一粒沙子,乾乾淨淨,香噴噴的,與帳外任何一人都成強烈對比。

不過她卻是面無表情,且帶著故意裝出來的冷漠,似乎龍鷹從未救過她,肉體從未曾親密接觸過。

龍鷹在她指示下坐在離她五尺許的牛皮上,兩女跪坐兩旁。

龍鷹尚未有機會說話,彩虹夫人冷冷道:「早前發生的情況,你必須守口如瓶,明白嗎?」

龍鷹一點沒有怪她。彩虹夫人一向自覺高人一等,竟被一個受她鄙視、低三下四的男人,占足便宜大揩油水,又倒在看不起的人懷裡失聲痛哭,事後回想,確是難以接受。

龍鷹微笑道:「夫人放心,我被沙子打得頭昏腦脹,根本記不起曾發生過甚麼事。」

彩虹微一錯愕,欲言又止,最後道:「賜金五兩。」

玉芷向他遞上小袋子。

龍鷹欣然領賞,出帳重過神醫生涯。

龍鷹施展神醫手段,大顯功架,病倒的二十多人,無不大有起色,其中七、八人霍然而愈。這些人主要是因不服沙漠的水土,加上受不了上丘下丘,駝峰上的顛簸,積勞成病。而事實上人人受盡折磨,吃盡「死亡之海」的苦頭,只看誰捱得久一點,現在丑神醫有風過庭和萬仞雨兩大助手,於他施針後順手打通病者經脈血氣,自是更為收效。

庄聞、風漠和一眾且末兵員,對三人已是奉若神明,心知肚明若沒有三人領路,大有可能全隊已埋身沙粒底下。深深體會到塔克拉瑪干「進來後出不去」的含意。

完成醫者救人的大任後,龍鷹三人與庄聞、風漠和幾個兵頭到一旁商議。

龍鷹提議道:「我已感應到綠洲所在處,只是一天的路程,如能提速,半天可達。」

庄聞憑著過去十天許的經驗,聞之又喜又憂心的道:「沙漠地勢不住變化,遇上大沙丘,想跑快點也不成,更怕中了太陽的熱毒,會有更多人病倒,欲速不達。」

風漠終聽到「綠洲」兩字,精神大振,道:「若可在明天黃昏前抵達綠洲,我們便有救了。現在最缺乏的是清水,怕捱不到半天的行程。唉!明知缺水,彩虹仍要……唉!」

萬仞雨道:「你們不敢勸她,由我們三兄弟和她說。」

庄聞心情大佳,道:「到綠洲才由狄兄弟和她說吧!她雖仍是那副樣子,但我看她心中是感激的。」

龍鷹道:「我有個提議,就是在天亮前兩個時辰起程,冒寒怎也好過冒熱。」

風漠嚇了一跳,道:「黑漆漆里如何看得清楚前路?如越丘時誤踏鬆軟的沙子,留不住腳,會直掉到丘坡下,被沙活埋。」

龍鷹擺出熟悉駝性的姿態,道:「放心好了!經過多天來的緊密配合,一眾駱駝大哥已習慣了一頭跟著一頭,絕不會走錯路。我們三兄弟,由我領路,另兩人分押中間和隊尾。我更高舉火把,讓人人看見。唔!這個火把要有兩丈高,便可作指路明燈。」

風過庭道:「大家以毛氈緊裹身體,還可在駝背上繼續睡覺,讓駱駝自己走路。」

庄聞半信半疑的道:「行得通嗎?」

龍鷹拍胸保證道:「我們正是以晝伏夜行的方式,征服了庫姆塔格,駝兒在沙漠比馬兒有本領,更難不倒它們,說不定明天正午前,我們已可在綠洲的湖泊里,享受到彩虹沙漠出浴的樂趣。」

庄聞等終於同意,大家立即四散回帳,爭取休息的時間。

豈知睡不夠個半時辰,便給三人喚醒,個個睡眼惺忪的爬出帳來,驅趕駱駝集合成隊,裝上鞍架貨物。

彩虹夫人無端端給弄醒,不理庄聞的勸阻,氣沖沖的到隊頭尋龍鷹的晦氣,庄聞、玉雯和玉芷,追在她背後,怕她弄出事來。

她直抵龍鷹身前,人人以為她大興問罪之師時,竟出奇地沒有大發脾氣,口出惡言,只是冷冷道:「你知現在是甚麼時候嗎?沒有足夠的休息,大部分人會累倒。欲速不達,你明白嗎?」

剛好駝兒探頭下來和他親熱,龍鷹摟著駝頭,愛憐地撫摸修長的駝頸,駝兒極為受用,不住發出輕輕的嘶鳴,人駝融洽至令人難以相信。

龍鷹的人臉和駝臉,同時轉過來瞧她。龍鷹的雙目在暗弱的燈火映照里,閃動著魔異般的芒光,熠熠生輝,登時令彩虹和庄聞等人忘掉了他的醜臉,生出奇異的感覺。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我們三兄弟剛才沒睡過覺,趕製三枝高兩丈的火把,又研究以火把作簡單傳訊的手法,務求不會出岔子。」

彩虹夫人的目光不由落到他插在前方丈許處,高兩丈尚未點燃的火炬,如加上駱駝的高度,在近四丈的高空燃燒,確可成為黑夜裡的明燈。彩虹夫人一時說不出下一句話來。

龍鷹續道:「不瞞夫人,黑夜和白晝對我來說沒有丁點兒的分別,我精確的計算過時間,只要依我的駝速,明天太陽出來時,夫人會看到令你驚喜的景象,便當是本人送夫人一份只有在沙漠才變得那末珍貴的禮物。」

不獨是「首當其衝」的彩虹,在旁聽著的庄聞和玉雯、玉芷兩個俏女郎,亦聽得發怔。龍鷹隨口說出來的這番話,不論遣詞用字,字裡行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強大信心,均與平時的他大有分別,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不知龍鷹因面對「死亡之海」嚴厲的考驗,處於魔極的狀態下,自然而然顯露出中土邪帝的本色氣魄,不戰而懾人。

又露出雪白的牙齒,道:「夫人和兩位姐姐跟在本人身後好嗎?讓我做夫人的親兵。」

彩虹軟化下來,點頭答應。

龍鷹大喝道:「兄弟們!起程的時間到了。」他的聲音從隊頭傳至幾看不到的隊尾,回蕩夜空。

眾人轟然答應,連駱駝們也以鳴叫響應。人人曉得綠洲在望,士氣情緒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

連萬仞雨和風過庭,也沒想過龍鷹的所謂趕路,會是這麼趕。

他便像騎的不是駱駝而是雪兒,展開黑夜飛馳的本領,高舉火把,不住朝沙漠挺進,過丘下丘,左彎右折。而眾駝一如所料般,一頭跟著一頭,且愈奔愈興奮,愈跑愈快。

沒有了炎陽的燒烤,人也精神起來。

龍鷹並非隨意使整隊人隨他急進冒險,而是記起在庫姆塔格,敵人正是以這種速度方式,日夜不停的追趕他,差點累死愛馬雪兒。這該是秘人催駝的奇技,他只是從秘人處偷師,曉得駱駝有此本領。

開始時人人動魄驚心。不過半個時辰後,仍沒出岔子,便習慣了,還感到以此速度,確可在兩、三個時辰內,走畢過往整個白晝五個時辰的路途。

天亮前,駝蹄踏的再不是鬆軟的沙子,而是較緊實的礫石地。在過往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複的日子裡,如此變化,本身已足令人欣喜如狂。

兩邊忽然高起來。像走進山坡間的低地,雖仍看不清楚,但已知正走在乾涸了的河床上,首次曉得沒有偏離捷道,誤入歧途。那種喜悅和安心,是沒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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