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一章 一見如故

龍鷹自然而然地晉入魔極之境,在樹與樹間,借飛天神遁之便,鬼魅般移動,往疏林區遙對的另一邊潛去。

原來剛才他一邊竊聽池上樓和花魯的對話,仍不放過河岸眾女活動的情況,當目標明顯的波斯女,近半人在其中一婦引導下,朝林區的西南面悄悄走去,離開河岸,龍鷹曉得機會來了,連忙付諸行動。

對方的暗哨大部分設於疏林區東、西和北的邊緣處,藏於樹上,若有人接近,絕瞞不過他們,但在林內活動,以龍鷹的身手,又有輔助工具,便是如入無人之境。

最後橫過五丈的空間,落到一株大樹去。

眾波斯少女已離小河達十多丈遠,那三十來歲的健婦說了幾句龍鷹聽不懂的話,眾女再走十多步,各自散開,到不同地點蹲下去,不用說是要解手。

龍鷹非禮勿視的閉上眼睛,不住提聚魔功,他已找到目標,此女確比其他女郎高很多,高度最接近她的同伴,亦要矮上她兩寸,就是這個差異,令她仿如鶴立雞群,且身材曼妙,體態動人。心忖崔老猴果然是老江湖,精於選擇。而若非如此,他亦無從入手,即使像崔老猴般認得她那雙美麗眼睛,情況也不容許他去逐一辨認。

龍鷹的聽覺和嗅覺擴展至極限,方圓百多丈的林域,完全在他掌握之下,默默釐定行動的路線。

時機終於到了。

目標女郎長身玉立,整理袍服。龍鷹脫下外袍,以袍服縛到頸項去。

龍鷹一撐樹身,箭矢般穿林過樹,於離地不到半丈許處朝目標射去,在天明前的暗黑里,只發出少許破風之聲,但全被風吹葉動的沙沙聲掩蓋。

下一刻他已將女郎攔腰抱起。

波斯女郎發出一聲短促的呼叫聲。立被龍鷹的魔氣弄得昏迷過去,他有醫人的豐富經驗,不會令她的身體受到任何損害。

中年婦高聲呼喝。

龍鷹的魔功從丹田直涌往咽喉,模仿猛獸的呼喊,發出如雷轟鳴的咆哮聲,施展彈射,倏忽間已帶著香噴噴的波斯美目女郎,越過二十多丈的空間,出林而去,位置剛好在兩個暗哨間的空位。

左右在樹上把風的敵人。大吃一驚下,目光同往他投來。

龍鷹落到地上,彎身,純憑腳力彈跳,袍服鼓脹飛揚,掩蓋了他的人形,在暗黑里模擬出野獸沖奔騰躍的動態,在放哨者的失聲驚叫里,十多個起落。早遠離疏林區,把追出疏林的敵人遠遠拋在後方。

以他的能耐,亦感吃不消,忙立直身體。抱著波斯女郎繞個彎,朝不到十里的于闐城全速奔去。

心叫僥倖。

龍鷹穿窗而入,被驚醒的崔老猴,從床上坐起來。仍未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龍鷹已將女郎橫放床上。

崔老猴簡直不敢相信眼睛,喜出望外道:「我的老天爺!」

龍鷹道:「是她嗎?」

崔老猴捋起她衣袖。劇震點頭。

龍鷹道:「她快醒過來,但必須由她選擇,如果她要返波斯的家,你必須任她回去,且不可碰她。」

崔老猴斷然點頭,道:「理該如此,否則我與人口販子有何分別?」又擔心的道:「可是我不懂波斯話,如何問她?」

龍鷹苦笑道:「我也幫不上忙,你看著辦好了。現在我還要去救其他人。」

拍拍他肩頭,穿窗而出,離開駱駝王府。此時天色發白,辛苦勞碌的長夜,被白晝替代。

龍鷹領路,朝蘭與他並騎而行,後方是五百精銳戰士,奔出於闐城。

朝蘭擔心的道:「如果對方見勢不妙,以騾馬車結陣頑抗,我們的兵力雖在他們一倍之上,恐怕仍難以討好?」

龍鷹心忖如出現朝蘭說的情況,因怕傷害諸女,確大不利他們。信心十足的道:「長公主憂慮的情況,絕不會出現。首先他們會以為遇上的是搜索小弟的自己人,其次我還在方向上玩花樣,由於我清楚他們到且末國的路線,會繞個大彎,出現在他們的前方,任對方如何機警,也想不到我們從東面攔截他們,更堅定他們誤會我們是突厥和吐蕃的聯軍的想法。」

朝蘭釋然道:「難怪你要我們全體脫下軍服,竟有此一著。」

龍鷹笑道:「我不但要救回可憐的女子,還要活捉一個人,否則稱不上成功。」

朝蘭甜笑道:「池上樓!對嗎?」

龍鷹大笑道:「長公主聰明伶俐,確是可人兒。」

快馬加鞭,領著于闐戰士,朝西急馳。

翌日正午時分,龍鷹、朝蘭和于闐戰士凱旋而回。池上樓和花魯果如龍鷹所料,誤以為他們是追搜龍鷹、解下軍服的突厥和吐蕃聯軍,見他們封鎖前方去路,沒有戒備的趨前,以為憑花魯的身份,幾句話可使對方讓道,豈知龍鷹等忽然發動,花魯一方立即崩潰,四散逃亡。不單救回全體被販運的各國女子,龍鷹還追擊數十里,打打逃逃的,成功活捉池上樓,卻因顧此失彼,被花魯脫身。

龍鷹當場散掉池上樓的武功,將他交給朝蘭,由她派人押送往神都,自己則先一步溜回于闐城,免給敵人探子認了出來。

回城後他依約定找到崔老猴,見他春風滿面,雙目滿盈興奮之色,大訝道:「波斯女竟肯跟隨你嗎?」

崔老猴一把扯著他,道:「來!我帶恩公你去見她,讓她親口向你證實。」

龍鷹反手將他扯回來,道:「千萬不要提恩公兩字,大家是老朋友。哈!真想不到,你是如何和她溝通的?」

崔老猴道:「原來在來於闐的悠長旅途上,一直有人教她們說漢語。哈!噢!我實在不該笑,她的身世很可憐,自幼被賣入富家,為奴為婢,苦不堪言,更遭主人覬覦美色,幸好主人家有惡妻,將她賣給人口販子,反不幸中見大幸的保持清白。途上人口販子不住以甜言蜜語,述說我們中土的富庶風光,因怕她們自盡,也令她對我們大周國充滿憧憬和希望。哈!她還以為救她的是我,對我非常感激,又說一直沒忘記我當日渡河時看她的神情,認定我是世上唯一可依賴的人。其他不用說出來吧!」

龍鷹大喜道:「幸運的傢伙,不過你最好給她易容改裝,掩人耳目,便當她真的給猛獸銜走好了。」

崔老猴道:「這個當然。來!我帶你去見她,她現在一刻鐘也不願離開我。」

龍鷹笑道:「崔兄果然寶刀未老!」

崔老猴老臉一紅,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又喜出望外,感恩圖報,有些事是控制不了的。早上大家都辛苦點,晚上已如魚得水。哈!我以後會待她如珠如寶,你是我們的大恩人。」

龍鷹道:「我不宜見她。明早便起程,我還要去尋我的乖馬兒。」

崔老猴扯著他往店門走,道:「你怎都要抽空去見一個人,他已離王堡出來等待你。」

龍鷹記起來,道:「究竟是何方神聖,因何非見他不可?」

崔老猴扯著他來到街上,放開他道:「他是從吐蕃來的大官,奉命出使塔克拉瑪干周邊諸國,辨析吐蕃的變化,你想弄清楚吐蕃現時的情況,沒有更適合的人選了。」

龍鷹暗吃一驚,止步道:「他曉得我是龍鷹嗎?」

崔老猴沒好氣道:「若不知你是龍鷹,他沒有看你一眼的興趣。勿擔心,他是站在橫空牧野那一方的。」

龍鷹在一間佛寺的靜室,見到名字叫悉熏的吐蕃大官,崔老猴介紹他們認識後,知機的到外面去,讓他們交談說話。

悉熏三十歲許的年紀,文質彬彬,頗有書卷氣,予人好感。

龍鷹以本來面目見他,開門見山道:「為甚麼會發生這種事?」

坐在桌子對面的悉熏正用神打量他,道:「在我們朝廷,一直有主戰與主和兩派。主戰者,認為必須以攻為守,不住朝外擴張,才能保住吐蕃王朝。主和者則認為由於我們獨特的形勢,要保著王朝,只要令內部團結,便穩如泰山,但若連年興兵,不但人民苦不堪言,還因人力和資源始終有限,力有不逮下只會惹來大禍。兩派各有論據,一直相持不下。」

他的漢語字正腔圓,流利順暢,不愧是外交專才。

龍鷹興緻盎然,因愈知得多有關吐蕃王朝的事,愈是有利,所謂知己知彼。特別是如能爭取此人成為內應,好處更大得難以估計。問道:「這個情況,為何忽然徹底扭轉過來呢?」

自高宗時期開始,大唐軍一直和吐蕃人開戰,先是助吐谷渾對抗吐蕃軍,至吐谷渾被吐蕃所滅,吐蕃人轉而攻掠大唐的安西四鎮,互有勝敗下,以吐蕃人被逐返高原作結,然後有橫空牧野東來之行。

悉熏徐徐道:「一切要從先王松贊干布說起,他是我們吐蕃王朝的締造者,在先人的基礎上,統一吐蕃的大小部落,結束長期分散的局面,其功業是高原上從來沒出現過的,是我們最偉大的贊普。」

龍鷹終於明白「贊普」的涵義,等於漢人的皇帝。

悉熏續道:「松贊干布深悉形勢,採取和親睦鄰的政策,先後迎娶南面尼波羅的墀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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