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二章 來者不善

船抵幽州,婁師德親來迎接,將泰婭和一眾隨從送返都督府,安頓好她們後,與龍鷹、萬仞雨、風過庭和方均於都督府的內堂舉行機密會議。

過去的幾天,龍鷹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十個時辰被診症、治病、試驗和反思佔據,《萬毒寶典》被他背得滾瓜爛熟。雖然不捨得,仍依胖公公的吩咐,在登岸前將寶典燒掉,頗有將《道心種魔大法》燃為灰燼那歷史重演的感覺。但最大的成就,是大致學懂了奚語。一方面因他天資過人,更關鍵處是奚語與突厥語有相通的地方。

婁師德是個大胖子,高得驚人,比龍鷹尚高少許,像座肉山。五十多歲了,長期與外族作戰的歲月在他臉上留下風霜的痕迹,但仍是忠厚慈和。左腳有點跛,該是曾受重創。雖不及黑齒常之儒將超卓不凡的風采,卻別有一股因他體形而來的威勢。

幾句開場白後,婁師德道:「元振已將情況告訴我。聖上今次下大決心,我當然全力以赴。現在那兩個蠢材已被召回國,令我得以放手而為,又有你們和元振來助我,若這樣還收拾不了契丹人,以後我們只好躲在長城後做人。噢!可惜孝傑戰死硤石谷,不能與我們並肩作戰,否則他會非常欣慰。」言下不勝唏噓。

兩個蠢材指的是武攸宜和武懿宗,孝傑是大將王孝傑,他乃當代名將,曾大破吐蕃,他的死亡,實為大周皇朝不可彌補的損失。

萬仞雨問道:「現在契丹人情況如何?」

婁師德道:「孫萬榮暫時按兵不動,鞏固得來的城池土地,雖然他們善攻不善守,但確是驍勇善戰的敵人,舉族皆兵。騎射了得,即使我們兵力在他們一倍之上,在沙場上對陣作戰,仍不堪他們的衝擊戰,敗下陣來。」

龍鷹問道:「契丹人因何比我們厲害?」

婁師德道:「首先是用政嚴酷,無人敢違,寧死不降,人人悍不畏死,上下一心,加上孫萬榮深悉我軍虛實。用智用計。到現時為止,對上他們,沒有一次不是我們吃虧。加上那兩個蠢材心怯畏戰,三心兩意,進退失據,將兵士氣大受打擊,此消彼長下,我們更不是對手。」

風過庭道:「現在情況已扭轉過來,再也輪不到孫萬榮逞威風。」

婁師德向龍鷹道:「聖上頒下密詔。龍兄弟今次是代駕出征,你的決定將是最高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有異議。龍兄弟有甚麼指示呢?」

龍鷹忙道:「大帥千萬不要認真,說是這麼說。其實我只是來幫手,大帥的看法才是最重要。」

婁師德欣然道:「龍兄弟是甚麼人,我早一清二楚,大家都不用客氣。我從未聽過國老對一個人如此讚不絕口。你在大運河和大江兩破大江聯,更是奇謀妙計層出不窮,能人所不能。國老對你的其中一句評語。更令我印象深刻。」

方均道:「是句怎樣的評語呢?」

婁師德雙目精光爍動,一字一字緩緩道:「國老說龍兄弟正是另一個少帥寇仲。」

眾皆動容。

龍鷹老臉一紅,不好意思的道:「國老過譽了。」

婁師德微笑道:「國老從沒有看錯人。龍兄弟放膽將心中之計說出來,再由大家斟酌。」

萬仞雨道:「事關重大,龍兄不用謙虛。哈!你從來不是謙虛的人。」

龍鷹雙目魔芒大盛,像變成另一個人。從容道:「首先是造勢。現在不論突厥人、契丹人,又或透過我們的老朋友荒原舞得知情況,均曉得我有遠程奔襲契丹人新城之心,問題在這支奇兵有多少人,會採取哪一條路線。我們就在這兩方面玩手段。」

婁師德點頭道:「這叫將計就計。」

龍鷹從外衣掏出摺疊弓,放到檯面上,苦笑道:「真不想讓這寶貝離開我,只恨別無選擇,因為第二招叫疑兵之計,我忽然消失了,你道敵人會怎麼想?所以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我絕不可因此弓暴露身分,甚至不可表演我的箭技,如此將沒有人能悉破丑神醫是龍鷹。」

萬仞雨和風過庭同時現出擔心的神色。

婁師德道:「這等於壯士斷腕,敵人將完全掌握不到你到了哪裡去,只能疑神疑鬼。」

龍鷹道:「所謂造勢,是造一個假勢。除了我和郭將軍的三千精銳外,一切擺開來做,日夕操練一萬精兵,同時派出探子,擬定奇兵突襲的路線,這方面交由荒原舞負責,令他不懷疑我們已看破他。」

那晚方均射來的一箭附有信筒,筒內的信指出「天龐被殺」後的半個時辰,荒原舞曾閃燈火四次來向岸上發放訊號,由於方均派人日夜輪番監視荒原舞的艙房,發覺有異,遂報上方均。

風過庭擔心的道:「凝艷既知天龐行動失敗,勢必重新部署,所以泰婭回國途上,肯定危機四伏,你卻自廢箭技,又要保住泰婭,情況教人不敢樂觀。」

龍鷹嘆道:「我是別無選擇,小不忍則亂大謀,如被揭破身分,奚人會認為我欺騙他們,那時畫虎不成反類犬,疑兵之計變成笑話。」

婁師德道:「這個疑兵之計有何作用?」

龍鷹道:「不論突厥人或契丹人,現在均視我為頭號敵人,最理想是他們以為我已深入契丹之境,對盡忠或孫萬榮進行刺殺,那敵人將會提高戒備,至乎疲於奔命的去防範和搜索我。這便是造勢。在這樣的形勢下,前線的孫萬榮更不敢輕舉妄動,讓我們可秘密部署,發動時,敵人會非常狼狽。」

婁師德問道:「照龍兄弟的預估,我們該在甚麼時候發動呢?」

龍鷹道:「當我們的三千奇兵成功在關外某一處集結,就是發動之時,希望不超過三個月的時間。我們以奇兵奔襲契丹新城,大帥則在前線向孫萬榮猛攻,牽制著他。當我割下盡忠的頭顱,將輪到孫萬榮的首級。」

再研究了行事的細節後,這個決定大周未來命運的軍事會議結束。

翌日清晨,方均率領二千精兵,送奚人到山海關去。

與婁師德的一席話後,龍鷹對塞外東北的形勢,有了更深入的認識。

不論契丹人或奚人,由於游牧民族的特性,並沒有固定的領土、清楚的疆界,只有大致活動的範圍。因應這種形勢,唐太宗采羈縻之策,把臣服的外族收諸管轄之內。遂於契丹設松漠都督府,以契丹最大的酋頭為都督,又於奚族設饒樂都督府,以奚族最大的酋頭為都督。松漠在饒樂之北,相隔不過數百里,兩族都督基本上保有治權。

大唐於饒樂之西,白狼水北濱,建立營州城,由唐室遣將駐兵,以監督饒樂和松漠兩府。所以營州實為關外重鎮,與關內的幽州互相呼應,只要保著營州,外族縱有異心,亦難犯幽州。

契丹的盡忠和孫萬榮起兵叛唐,攻陷營州,一舉將整個形勢扭轉過來,諸外族紛紛稱王,再不受大周的管束,太宗在塞外營造出來的大好形勢,一夜間盡付東流。

營州之失,影響深遠,塞外的形勢永遠回覆不了先前的模樣。到硤石谷先後兩次大敗,大周的聲譽如江河日下。契丹聚眾至八萬人,號稱十萬,以營州為大本營,沿渤海南下,旋又攻陷平州,聲威更盛。但因始終兵力有限,當大周軍以高牆深溝拒之於城外,契丹兵只好暫時休戰,退返營州,又於營州西北四百里處,依險構築新城,等待時機,成塞內外相持不下之局。

出關後,一行人與奚軍的五百精騎會合,方均領兵返回山海關,龍鷹則與奚人繼續北上,朝饒樂進發。

是夜抵達一道大河的南岸,奚人設立營帳,紮營過夜,準備明天清晨渡河。據泰婭之言,渡河後只需兩天馬程,可抵達位於土護真河南端的饒樂,也是李智機牙帳所在處。

塞外的風光,令龍鷹大開眼界,茫茫荒野與萬里藍天,構成無邊無際的空闊天地,除河流兩岸外,樹木不多。遠處地勢起伏,間中有一片疏林,寧靜平和。

龍鷹策著雪兒,沿河狂馳,興盡才返回營地。營地生起數十堆野火,烤燒剛狩獵回來的野豬、野鹿,香氣四溢。

他獲邀參加泰婭的一組,文絲諸女和邊石等六個高手全體在座,還有今趟來接應他們的奚軍的年輕指揮樂流。

喝著奚人以糜子做的稠粥,吃野味,對著奚族美人,塞外的星夜格外迷人,龍鷹深深享受著遠遊的樂趣。

樂流顯然從泰婭處得悉他神乎其技的醫術,對他生出興趣,不住追問他有關這方面的事,到他答應為他的親人治病,樂流方滿意地停止詰問。

話題一轉,樂流問道:「大周女帝怎樣對付盡忠和孫萬榮?」

本在談笑的都靜下來,看龍鷹如何回答。

龍鷹整理腦袋內的奚語,從容道:「不知樂流兄聽過敝國一個叫龍鷹的人嗎?」

樂流笑道:「侍衛長剛和我說上半天。恭喜你們,終於出了個英雄好漢。」

龍鷹目光往泰婭投去,後者臉色微紅的垂下頭去,在火光的照射下,更是美艷。龍鷹感到她確是屬於塞外的世界,出關後,她自然而然融入四周的環境去。

龍鷹淡淡道:「龍鷹已成了突厥人和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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