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四章 代駕出征

風過庭道:「她為荒原舞約好與我們在今早碰個頭,再由我們安排他隨我們北上,我接著告辭離開。唉!怎可能忽然鑽個人出來?此人肯定是龜茲人,且在龜茲有一定的武名,否則抵北疆後,遇上到過龜茲的人,荒原舞豈非立即被拆穿?」

龍鷹笑道:「你仍在擔心我們錯怪好人?」

風過庭苦笑道:「花秀美的感染力太強大了,能吹出這麼感人篥音的嬌滴滴美女,怎會如此老謀深算?」

龍鷹道:「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放心吧!我們暫時仍以存疑的態度看待她,到掌握到真憑實據,方坐實如何?」

兩人馳出觀風門,望天津橋的方向奔去。

風過庭道:「昨夜和仞雨分手後,我到八方樓觀察情況,瞧足一個多時辰,八方樓仍沒有出現加強戒備的異動,只見到武承嗣和武三思先後拜訪凝艷。」

龍鷹道:「你太低估花才女了。」

風過庭道:「你怎可能對龜茲美女保持清醒?這是最厲害的美人計,而你在我們三人中最是好色。」

龍鷹實在沒法將浮出腦海,有關仙胎魔種的秘密關係說出來,即使是風過庭般的生死之交。道:「是一種無法解釋的直覺。」

叱喝一聲,雪兒應聲加速。

風過庭拍馬趕上,兩騎沿水疾奔,到天津橋與萬仞雨會合後,朝城東北馳去。

龍鷹獨自進入位於神都之南,通濟渠北岸大同坊的清真寺。此回廟臨近厚載門。老樹環繞,清幽寧和。

寺中只有一個戴回帽的老人在打掃。對他的來臨不聞不問,龍鷹徑自步入主堂,同時搜索荒原舞。心中大懍,他感應到此君的存在,卻沒法掌握他的位置。

驀地轉過身去,一人從樑上躍下來,迅如輕煙,落地後舒展四肢。無聲無息地化作人形,那種詭異的感覺,難以形容。

只看一眼,雖然神態氣質與花秀美迥然有異,但從面相可肯定他和花秀美有親兄妹的關係。此君瘦削如龍鷹,一雙腿長得不合比例,肩寬背薄。充盈一種內斂的勁力。他的頭狹而長,兩眼卻長而細,臉上掛著一絲滿不在乎、懶洋洋的笑意,目光凌厲卻不外露,鼻樑高挺筆直,唇邊稜角分明。有種可解決任何難題,視天下人如無物的氣魄。天下似是沒有能難倒他的事。

任龍鷹如何猜想,也沒想過荒原舞是如此超卓的人,若真的是敵人,絕對是相埒的對手。他背上掛著窄長的劍,不用出鞘。龍鷹已感到此造型特異、長達四尺的怪刃的鋒快。

荒原舞抱拳道:「荒原舞拜會龍兄。」

龍鷹微笑道:「荒兄為何要躲起來呢?」

荒原舞現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使龍鷹不得不承認如花秀美是罕有的女子般,此君亦是罕見的美男子,且氣質獨特,比二張還要俊秀,但又沒有娘娘腔的味道。

此時有人走進來。荒原舞向他使個眼色,領路來到主堂旁園林的一座涼亭處。他半挨亭柱,道:「這叫習慣成自然,我慣了閃閃縮縮,晝伏夜出,連自己也覺得整天在做著見不得光的事。」

龍鷹在他旁的橋欄坐下,道:「荒兄漢語流利,是從哪裡學來的?」

荒原舞露出雪白生輝、兩排整齊潔凈的牙齒,道:「龍兄是要盤問我的出身來歷哩!舍妹吩咐下來,不得對龍兄有任何隱瞞,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我不但精通漢言,還懂包括突厥、契丹、吐蕃在內的多種語言。」

龍鷹心叫厲害,想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此人風姿氣度之佳,實不在花秀美之下,可想見娘兒見到他的滋味。奇道:「荒兄究竟是甚麼出身,竟能自少學懂多國語言?」

荒原舞一點不讓地回敬他欲將自己看通看透的眼神,閑話家常的道:「我像舍妹般,自幼被訓練為一個歌舞者,且要周遊各國,表演獻藝。」

龍鷹大訝道:「可是令妹卻告訴我們,荒兄是貴國首屈一指的武士。」

荒原舞雙目射出帶著濃烈傷感的緬懷神色,徐徐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和舍妹在戰亂中痛失家園,從草原逃往龜茲城,流落街頭,相依為命。幸得師父路過,看中我們的資質外貌,收我們為徒,從此才有好日子過。那時我只得九歲,舍妹八歲。」

龍鷹感到懷疑他的信心開始動搖,對方絕不似在說謊,他感應到荒原舞自然流露出來的深刻情緒。當然!縱然他在說真話,並不代表他不會與花秀美合謀害他們。可是正如胖公公所說的人性,他們兄妹的遭遇是令人同情的,很自然會受到因憐憫而生出情緒的左右,減輕對荒原舞的戒心。

龍鷹知道已落在下風,皺眉道:「令師尊當是個超卓的人物。」

荒原舞雙目流露崇慕的神色,點頭道:「師父不但被稱為龜茲第一美人,更是敝國的第一高手,能歌善舞,創立了龜池藝院,專為我王訓練歌舞伎,敝國大部分出色的歌舞伎,均出身自她創設的藝院,但獨有我們兄妹,得她傳授武功。」

微笑道:「不要看我現在弔兒郎當,遊手好閒,事實上我曾當過正式的舞者,還隨舍妹在塞外各地表演,贏得很高的聲譽。」

龍鷹問道:「令師仍健在嗎?」

荒原舞黯然魂銷的垂下頭去,輕輕道:「師父在三年前過世,享年一百零八歲。那是我最傷痛的一段日子,亦由那時開始,脫離舞者生涯。只是舍妹不得不繼承她衣缽,繼續表演。」

接著猛地抬頭,雙目神光電閃,沉聲道:「就在此時,突厥大汗默啜派來特使見我王,指名須舍妹為他辦事,語帶威脅。我曾和舍妹大吵一場。唉!最後還是拗不過她。」

龍鷹道:「所以你隨她到中土來,暗中保護她。對嗎?」

荒原舞頹然道:「有甚麼好保護的,我又可以怎樣保護她呢?實情是我負有任務,奉王命到中土來找尋失去的鎮國之寶。但這方面請恕我難作透露,因要奉命守密。不過直到今天,仍沒有頭緒,舍妹正因見我這個樣子,遂著我全力協助你們,看可否有一番作為。我現在最痛恨的,正是突厥人。」

龍鷹想找出他破綻的最後一絲希望終告幻滅,盡努力道:「你一直追隨令妹左右,如何可以找到失物?」

荒原舞道:「失物最有可能在的地方,正是洛陽,我比舍妹早到了三個多月,直至她到來後才聯繫上。」

龍鷹很想多問幾句,不過時間無多,必須返宮見上官婉兒,讓她為自己打扮裝身,只好將這個奇特的人,交給萬仞雨和風過庭。道:「請隨我來!」

領他去了。

龍鷹趕到貞觀殿,本以為是到上官婉兒的三層樓去,豈知被榮公公請入內堂。出乎料外胖公公竟然在場,站在伏案工作的女帝身旁,俯下胖頭和她喁喁細語。還是首次見他們在一起,態度之密切,龍鷹從未見過出現在武曌與其他人身上。

上官婉兒坐在一旁,見他到來,狠狠瞪他一眼,又送他一個甜甜的笑容。他用足耳力,仍聽不到胖公公說甚麼,可知他們在束音說密話。

武曌抬起龍頭,鳳目射來,現出笑意,顯然心情很好,緩緩起立,胖公公離開少許,橫舉左肘,讓武曌龍手搭著,兩人步履一致的離桌朝龍鷹走過來。

龍鷹百思不得其解,兩人不是吵過一場嗎?可是看他們現在的關係,遠勝以前互不瞅睬、敬而遠之的情況。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上官婉兒嚇得站起,跪伏地上。

武曌只含笑看他,像不曉得上官婉兒的存在,在胖公公的「攙扶」下,來到龍鷹身前,噓寒問暖的道:「龍先生睡得好嗎?」

普通的一句問好,卻使龍鷹頭暈身熱,皆因昨夜自己對上官婉兒的推托之詞,正是奉眼前大周女皇帝之旨去「探聽敵情」,現在派他去進行秘密任務的女皇帝,竟來問自己昨夜睡得好不好,豈非荒天下之大謬?只好含糊其詞,道:「聖上明察,小民弄到很夜才可以休息。」

胖公公向上官婉兒道:「婉兒平身。」

上官婉兒像聽到從武曌口中說出來的命令般,起立垂首,又忍不住偷偷瞟龍鷹一眼,充滿懷疑的神色,如果武曌不在場,肯定立即大興問罪之師。

胖公公道:「為他寬衣。」

龍鷹失聲道:「甚麼?」

武曌放開搭著胖公公的手,在離他四步許處負手傲立,蠻有興緻的看他,以帶點捉弄的神情道:「看不到你扮丑神醫的模樣,朕怎放得下心?」

胖公公走往一旁去,邊走邊道:「聖上不像你,從未嘗過策畫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當然要親自督師。嘻嘻!」

上官婉兒鼓脹著香腮,來到龍鷹旁,嚇得龍鷹道:「我自己會脫。」

胖公公捧著一迭衣衫回來,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給女人脫衣服,有甚麼好害羞的?反是婉兒大有可能是首次為男人寬衣。」

武曌「咭咭」笑起來,開懷道:「有公公給朕解悶,時間過得特別快。」

上官婉兒給胖公公調笑得臉紅紅的,嬌羞的為龍鷹解開武士服的襟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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