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章 愛情賭約

龍鷹感應到端木菱的仙胎,遂於洛水南陸登岸,有如得到指路明燈般,展開身法,進入岸旁的山林區。

此時雨雪停止,天氣轉佳,沿途山崖峻峭,石秀泉清,密集成林的參天古木雪鋪霜掛,遮天蔽日,想起可在如此幽深雅緻的勝景靈地會仙子,魔心變成了一團燃著了的烈焰。

過去幾天由於一波接一波的人與事,稍有空閑則在思索與武曌秘而不宣、似無還有的鬥爭。可是來自靜齋出塵脫俗的仙子,始終在他內心深處占上一個席位,好像有一根無影無形的紅線將他們系在一起。

她的美麗與眾不同,只此一家,別無分號。那種不食人間煙火般的雅淡飄逸,打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已深深鐫刻在他的魔心裡。

猶記得與她在觀風殿外的初遇。伴隨她而來的氤氳仙氣攫緊了他的心靈,受激的魔種使他不像其他人因她的仙姿妙態生出自慚形穢之心,反感到她嫵媚性感至極。實是任何男性夢寐以求的神物。故而後來與萬仞雨說起端木菱,便擺明車馬非得到她不可。

他不但要得到她的仙心,還要得到她的仙軀。其他什麼她是修天道的女子、方外之人,全不在考慮之列。

隱隱中他感到這是仙胎魔種既排斥又吸引的效應。在魔門史上,只有向雨田和他練成了種魔大法,向雨田一生不近女色,當然也和他那時代的靜齋仙子無緣,所以現在他和端木菱的仙魔之爭,肯定是史無前例。沒有人可對他們的將來做出預言,也沒有任何人可猜測到最後會演變成什麼樣子。

林間現出小路,龍鷹沿路尋去,不一會一座寧逸平和的庵堂出現眼前。

龍鷹大為訝異。因為除端木菱外,他再感應不到其他人。

百思不解時,端木菱在他的心靈版圖消失無蹤。

龍鷹大吃一驚,如此收發由心的仙功妙法,是他從未想過的。如果只有她感應到自己,而他卻感應不到她,那一旦反目成仇,端木菱會變成他無法躲避的「仙患」。

據向雨田所言,只有臻達第十重功法的「魔極」,魔種方可完全斂收。不讓其被有禪心的高人感應探測。而現在的自己顯然離此甚遠。

他隱隱曉得不妙,端木菱這般做當然不是友善的表示。

他再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就像在佛堂初見武曌的情況,又或如昨夜對上法明。

深吸一口氣後,龍鷹硬著頭皮,步進庵堂。

長方形的迎客室內,端木菱安坐方形桌子的一邊,另一邊是虛位以待的椅子,她造型高古的佩劍橫擱桌面,似要與另一方的坐者切割出楚河漢界。

明亮深邃的眼睛看著龍鷹在桌子另一邊坐下,有點慌了手腳似的從囊中掏出五兩黃金,一排放在桌面處,與她的佩劍成雙成對,晶瑩如玉的花容不見絲毫波動。

上一次是遠觀,今回是近看,更是乖乖不得了,仿如至深至甜夢境里縹緲難測的女神,終於現蹤於凡塵之中。

龍鷹曉得自己的魔種在她鍾天地靈氣的仙目注視下,不單魔心失守,且是潰不成軍。論境界,他仍遠比不上她。

龍鷹嘆道:「端木仙子是否想取小弟之命?」

端木菱彎月似的秀眉輕輕蹙聚,淡然自若道:「我是凡人一個,受不起仙子的稱謂。」

還是首次聽到她毫不掩飾下空山靈雨般清甜天籟似的語音,令龍鷹感到自己被引帶穿越九重之天,置身遙遠和平時可想不可即的仙域,聽著陌生但動人的仙言。一時心神皆醉,衝口而出道:「嫁我!」

話出口方知糟糕,但已收不回來,連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說出如此時、地、情均不合適的妄言。不由記起也曾對她說過類似的話的花間美人兒。

出奇地,端木菱如不波止水,不見絲毫應有的不悅,平靜的道:「東漢明帝夜夢金人,遂興起遣人往西域求佛法之心,至大月氏得遇天竺大德高僧竺法蘭和攝摩騰,以白馬馱經返回洛陽,建立白馬寺宏揚佛法,為中土第一座佛寺。自此天竺高僧陸續到中土進行譯經,其中對中土武林最有影響力是《安般守意經》和《陰持入經》。前者為習禪之法,講呼吸守意,與道家吐納煉丹之術吻合至天衣無縫;後者講佛教名數,涉及宇宙人生的關係,以無上意識為本元,令當時武林耳目一新,胸懷擴展。白馬寺亦成為佛門聖地。」

龍鷹終於弄清楚白馬寺的來龍去脈,難怪薛懷義佔據白馬寺,掀起大波。不過仍不明白眼前仙子為何這麼有興緻談起白馬寺的歷史,與他有何關係?

端木菱俏臉揮散著聖潔的光輝,一雙美眸閃動智慧的光芒,香唇吐出的仙音不覺任何情緒波動,續道:「魔門第一代邪帝謝眺,對佛學生出好奇心,遂到洛陽白馬寺聽法,遇上同是前往研習佛法的敝齋始祖地尼,那時她仍未出家,修的是道家丹術,被譽為道門當時無可爭議的第一人。」

龍鷹倒抽一口涼氣,道:「竟有此事!他們是否打起來,導致將來魔門和貴齋的勢不兩立?」

端木菱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落入龍鷹的魔目中變得媚態橫生,一時看呆了眼,想不到她可從劍心通明的境界,轉化為眼前凡心大動的可愛模樣。只恨眼前妙況轉瞬即逝,端木菱已恢複仙子本色,一副看破世情的方外人之態。

端木菱道:「剛好相反,他們是一見鍾情,謝眺還讓她翻閱《道心種魔大法》,然而好景不常,兩人對佛教的看法出現南轅北轍的分歧,終於分手,不過卻無損他們間的欣賞和交情,以後終生保持良好關係。」

龍鷹舉起一手,道:「小弟可否問仙子一個唐突的問題,希望仙子坦誠相告。」

端木菱清澄如水的美眸一瞬不瞬的盯著他,一絲不誤透過目光清楚傳遞責怪的信息。

龍鷹投降道:「姑娘大人有大量。小弟再不敢胡亂喚你作仙子哩!」

端木菱唇角飄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是那種難得一見格外扣人心弦的笑容。徐徐道:「龍兄想問的問題,恕我無法作答,因為我並不知道。」

龍鷹難以置信的道:「姑娘真的曉得小弟所問何事嗎?」

端木菱秀眉輕蹙,帶點不悅的道:「你既說出要我嫁你,關心的是什麼,乃路人皆見的事。有什麼難猜的呢?」

龍鷹腦際轟然一震,因為掌握到眼前絕世嬌嬈的仙態之下,蘊藏著另一個生動活潑、千嬌百媚的她。只看你如何點燃引發,雖然在目前那是遙不可及的事,但那可能性是存在的。不過若非他有魔種的靈銳。能直接觸感她的仙心,絕無可能發現她芳心的奧秘。最慘的是他首先要應付她仙心內的殺意。

他想問的是謝眺和地尼有沒有發生肉體的關係。

端木菱再不容他糾纏,淡然道:「地尼遁入空門,四十歲坐枯禪時,忽然大徹大悟,從此離開佛門,蓄髮還俗,融會佛道兩家功法,創出『彼岸劍訣』,那就是《慈航劍典》的前身。接著的十多年雲遊四海。隨緣收徒,傳以劍訣。劍訣即佛法,即道法,劍道便是天道。入門出門,剃度蓄髮。是寸心間事,一切隨緣遇。」

龍鷹頭皮發麻道:「姑娘現在說的,肯定從不向外人披露,為何偏要對小弟說出來,是不是想小弟死也死得明明白白的,姑娘不曉得小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永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嗎?」

端木菱雙目射出憐憫的神色。在流垂兩肩如雲的黑髮襯托下,尤顯得她冰肌玉骨懾人心魄超乎塵俗的驚人美態,當她的眸神稍有變化,立即變得顧盼生妍,美目生輝。看得龍鷹目眩神迷,不能自已。

昨天當他見到花間美女,魔心立即失控,立下決心不論她如何有情無情,須付出多少代價,務必得到她芳心;現在面對靜齋仙子,同樣的情況像雪崩般發生,沒有力量可以阻止他這般去做,否則將抱憾終身。

那是天然的吸引力,來自魔種的渴望,沒有人力可以抗拒。更要命的是不但他的魔心渴求端木菱,他的道心更想得到她。從沒有一刻,比這刻更令他感受到生命的真諦。

端木菱現出一絲苦澀的神情,柔聲道:「誰要殺你呢?不過小女子確有破你魔種之法。」

龍鷹倏地坐直虎軀,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雙目魔芒劇增,顯出不可一世的邪帝氣概。哈哈笑道:「原來如此!仙子可知小弟因在入庵前感應到仙子的殺機,差點傷透了心,原來竟是一場誤會。」

端木菱首次現出警惕戒備的神色,想不到一句話可把邪帝召魂似的召回來,訝道:「你不害怕魔種被破,生不如死嗎?」

龍鷹從容道:「先不說仙子能否破小弟的魔種,小弟最害怕的是仙子對小弟毫無感覺,要殺便殺。至於仙胎魔種高下之爭,對我來說乃為世間最浪漫迷人的遊戲,當想到終有一天仙子仙心失守,委身下嫁小弟,眼前的災禍苦難算什麼娘的一回事!」

端木菱瞪大美目,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其他男子,不論武功高低、身分地位,對著她時無不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只有眼前小子不但當她是婚娶對象,口出狂言,還加句粗話。芳心真不知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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