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蘇格蘭 10

麥克很想立馬動身走去愛丁堡,但這並不現實。儘管沒幹滿一整天,他已經筋疲力盡。經歷了爆炸,他略覺頭重腳輕。得花點時間,好好想想詹米森家會作何反應,這樣才好出其不意。

他回到家,脫下一身臟衣服,生了火,然後一頭倒在床上。在排水池裡泡過之後,身上反而更髒了——他全身濕漉漉沾滿了煤灰。不過被子已經髒得不能再臟,多蹭一回也毫無分別。和多數礦工一樣,他每周只在周六晚上洗一回澡。

爆炸發生後,其他礦工都已返回工地做事。埃斯特和安妮留在礦井,把麥克鑿下的碎煤收了運到地面——埃斯特她絕不會浪費辛苦流下的血汗。

睡意漸濃中,麥克也在納悶:為什麼男人比女人更容易感到疲乏。做煤炭工的都是男人,每天工作十小時,從午夜干到上午十點;運煤工大多是婦女,凌晨兩點上工,下午五點回家,工作十五個鐘頭。她們更不容易:每天沿階梯上上下下,背上還背著沉甸甸的大煤筐。然而當她們的丈夫踉踉蹌蹌回到家裡倒頭大睡時,她們還在繼續勞作。有時女人也鑿煤,但這種情況不多——畢竟掄起鑿子鎚子來,她們勁兒不夠大,敲得不夠狠,扒起煤來也更費勁。

男人們一回家就睡覺,約莫一個小時後醒來。多數人會給妻兒準備晚飯。有些人下午會跑到維爾斯太太的酒吧喝酒,只是可憐了他們的妻子:在井下運煤累了一整天,回到家裡沒火沒吃的,只有個醉鬼男人。礦工們生活艱辛,他們的妻子更不容易。

等麥克從睡夢中醒來,他恍惚記得當日別有意義,卻說不清為什麼。然後他反應過來:今天正是他離開的日子。

如果他就這個樣子逃走,那肯定跑不遠——必須先洗洗乾淨。他把火燒旺,到河邊打了幾桶水燒熱,然後取下掛在後門外的鐵皮盆倒入熱水,窄小的屋子裡頓時熱氣瀰漫。麥克拿著肥皂浸在水中,用硬毛刷擦洗身體。

一股暢快感開始席捲全身:這是他最後一次洗去身上的煤塵,以後再也不用下礦井了。做牛做馬的日子已經終結,前方等待他的是愛丁堡,是倫敦,是大千世界,那裡鮮有人聽說過霍克村煤礦。未來對麥克而言就像一張白紙,他可以在上面盡情書寫。

正在這時,安妮進了屋子。

她在門口遲疑了片刻,好像很不安。

麥克笑著伸手把刷子遞給她:「給我擦擦背好嗎?」

安妮上前接過刷子,依舊一臉愁容。

「來吧。」

安妮開始為他擦背。

「人家都說礦工要少洗後背。身子會越洗越虛。」

「我再也不是礦工了。」

「麥克,你別走,」她停手央求道,「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

麥克最怕這個——之前那個吻已經是個信號。他覺得有愧於安妮:儘管很喜歡這個表妹,也很享受去年夏天兩人在一起卿卿我我,在周日溫暖的午後的草叢中打滾纏綿,但他並不想與安妮長久廝守,更不想一輩子困在霍克村。要怎麼向她解釋才不至於讓她痛苦?安妮眼淚汪汪,顯然希望麥克能答應留下來。然而麥克去意已決,他渴望自由,勝過渴望一切。「我必須得走,」他道,「安妮,我捨不得你,但我非走不可。」

「你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是吧?」安妮氣呼呼道,「你媽媽就不守本分,你也隨她。你覺得我配不上你是不是?想必你這是打算上倫敦,娶個千金小姐!」

麥克的母親的確不滿於現狀,但麥克去倫敦絕不是為娶什麼千金小姐。他果真比別人強到哪裡去了嗎?安妮果真配不上他?安妮的話刺中了某個要害,讓麥克覺得難為情。「沒有人活該當牛做馬。」他說道。

安妮跪在浴盆邊,一隻手放在麥克出露水面的膝蓋上:「麥克,你不愛我了?」

麥克心中不願,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他多想把安妮攬在懷中好生安撫,但只能硬下心腸:「我疼你,安妮,可我從沒說過『我愛你』,你對我也是一樣。」

安妮的手滑入水中,在他兩腿間遊離,觸到的堅挺令她不禁揚起笑意。

「埃斯特去哪兒了?」他問。

「在珍家逗孩子,得好一陣才回來呢。」

看來是安妮特意安排的,麥克猜測道:不然埃斯特早就跑回家跟他商量對策了。

「留下吧,咱們結婚。」安妮愛撫著道。那種快感簡直不可言喻——去年夏天,是麥克教會安妮如何取悅對方,也是他纏著安妮,非讓她在他面前取悅自己。麥克越想越興奮。「我們想做什麼都可以,想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

「要是結了婚,我就一輩子困在這兒了。」話雖如此,他卻感到自己的意志漸漸薄弱。

安妮起身脫掉裙子——那是她身上唯一的衣物:內衣只有禮拜天才能穿。她的身體瘦削而結實,雙乳纖小扁平,胯下陰發濃密。和麥克一樣,安妮的肌膚也因煤灰變得發灰。麥克目瞪口呆地看著安妮邁進浴盆,騎在他雙腿上。「現在輪到你幫我洗洗了。」說著她將肥皂遞給麥克。

他緩緩在手上搓出泡沫,雙手輕放在安妮的乳房上。乳頭又小又硬。安妮低沉地呻吟著,抓住麥克的手腕往身下推,推過平坦堅實的小腹,推向下體。沾滿泡沫的手指在她腿間遊戲,感受著濃密的捲曲與蔭蔽下柔軟的肌膚。

「說你不走,」安妮央求著,「來吧,到我身子里來。」

麥克知道,如果他此時就範,這輩子也就看到頭了。眼前的一切似真又似夢。「不行。」他拒絕道,聲音卻細如耳語。

安妮越靠越近,伸手將麥克的臉摟在胸口。她將身子越放越低,直到全然壓在他身上,性感的嘴唇輕觸那腫脹下體露出水面的一端。「答應我。」

呻吟中,麥克放棄了掙扎:「我答應你。求你……快……」

可怖的碎裂聲中,門豁然敞開。

安妮一聲尖叫。

四個男人闖進來,充斥狹小的房間:羅伯特·詹米森,哈利·拉切特,另外還有詹米森家的兩個看守。羅伯特戴著佩劍,身上還有兩副手槍,其中一個看守帶著火槍。

安妮從麥克身上下來,跳出浴盆。茫然與恐懼中,麥克哆哆嗦嗦站起來。

持火槍的看守瞅了瞅安妮,色眯眯道:「表兄妹倆挺熱乎啊!」麥克認識他,此人名叫馬克阿里斯泰;另一個也不陌生,正是惡霸泰納。

羅伯特冷笑道:「你們管這叫表兄妹?依我看這些挖煤的玩亂倫是家常便飯。」

被人硬生生闖進家門,盛怒中麥克忘記了恐懼與疑惑。他強壓怒火,掙扎著保持克制。他身處危險境地,而安妮也可能受到牽連。他必須冷靜,不能被憤怒沖昏頭腦。麥克瞪著羅伯特:「我是個自由人,又沒犯法。你們憑什麼闖進我家?」

馬克阿里斯泰依舊死死盯著安妮赤裸的身體,她渾身濕答答冒著熱氣。「我真有眼福啊。」他厚顏無恥道。

麥克轉過頭,用低沉的聲音道:「你敢動她,我就把你的頭擰下來!」

看著麥克赤裸的雙肩,馬克阿里斯泰知道:這人說到做到。他心一虛後退一步——手裡還抱著槍。

泰納比同伴個頭大,也更沒腦子。他伸出手猛抓安妮濕漉漉的乳房。

麥克二話不說一下子跳出浴盆,死扣住泰納的腕子。他人還來不及反應,泰納的手已被麥克強推進火堆。

泰納掙扎著大叫,但怎麼也擺脫不了麥克的掌控。「放開我,」他哀號著,「求求你,行行好!」

麥克一面死不放手,一面大叫道:「安妮,快跑!」

安妮抓起裙子奪門而出。

一隻槍托重重砸在麥克後腦勺上。

麥克這下火了。安妮已經脫身,他也沒什麼好怕的了。他鬆開泰納,抓著馬克阿里斯泰的外套一頭撞在對方臉上,撞得馬克阿里斯泰鼻子鮮血橫流,疼得嗷嗷大叫。麥克突然轉身,赤腳猛踢哈利·拉切特的下體,拉切特俯下身子,連連叫喊。

每次麥克打架都是在井下,他早已習慣了在狹窄空間里作戰,但此時一人對四人,畢竟寡不敵眾。馬克阿里斯泰又給了他一槍托,一時間麥克站立不穩,腦子昏昏沉沉。拉切特從身後抓住他,挾制住他的雙臂。他剛想擺脫,羅伯特·詹米森那把明晃晃的劍指住了他的咽喉。

片刻後羅伯特下令:「把他捆起來。」

他們把赤裸的麥克扔上馬背,押回詹米森堡丟進儲藏室。他手腳捆著,一絲不掛地躺在石地上打哆嗦。周圍儘是滴著血的獸屍——有鹿,有牛,還有豬。他試著挪動身子取暖,可手腳被束縛著,怎麼動也暖和不起來。終於,他掙扎著坐起身,後背靠在死鹿的皮毛上。麥克哼了一陣歌兒,給自己打氣——從威爾斯太太家周六聚會的歌謠唱到讚美詩,接著又哼了舊英王時的幾首抗爭小調……能唱的都唱完了,麥克卻覺得無比頹喪。

幾記槍托讓他頭痛欲裂,但更讓他難過的是這麼輕易便落在詹米森家人手裡。他真是蠢到家了:拖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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