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猛士 第一百六十四章 錯綜複雜

晨霧渙淡,清新空氣透著一股子莫名的草香,中軍大帳的門帘被拉開,林斌身著魚鱗重甲,腰上別著橫刀緩緩走出來。他挺挺腰,對著站在中軍大帳一宿的親兵溫和笑笑,隨後轉頭看向東方的天際。

朝陽在東方天空的地平線上露出半個身子,蛋黃色的光環周邊沒有半點雲彩,金黃色的陽光照射在滿是露珠的草原上彷彿給世界點綴了無數亮彩,增添了生機。

再遠遠地瞧去,分散了的牧民背著木桶、手裡拿著一個類似勺子的東西在草地間忙碌。草原缺水,除非是佔據河岸水草豐美的地帶,不然牧民總是需要在朝陽露出來之前出去收集露水。雖然平野的草葉多,不過收集到水也只是足夠煮食用,梳洗嘴臉和洗澡在草原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浪費水源被公認是犯罪。

人們常說『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林斌看見的是一個沒有朝霞的清晨,這意味著至少在兩三天之內將不會出現降雨,好天氣在夏至即將到來之前非常的稀少,在大戰就要開始的時候出現好天氣,按照蕭夫子的話來說:「此乃祥瑞之兆」

蒼涼的鹿角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起床號被吹響之後屯兵的羊毛氈陸陸續續走出士兵,他們在軍官的號令聲中整齊列隊,按照軍營的規矩點唱數量,一時間周圍滿是呼喚人的名字,被點到名字的人應「到」之聲絡繹不絕。

林斌習慣性地走向臨時的校場,他來到這裡一直保持每天清晨無事打一套軍拳。當然,這套軍拳由於不需要準備什麼工具早已經普及全軍。他喜歡在校場和將士們一起聽從口號演練,浩大的『呼』『喝』聲能讓他找回當年的感覺,就好像自己不曾離開。

將士們相信自家大人的一句話,『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武技都是在一遍又一遍枯燥的操練中訓練出習慣性的動作,一旦那個動作練到一個境界,危機時總能潛意識的反應過來做出那個動作進行格擋或是搏殺,這在戰場上能不止一次的救了自己的命。

若想要改變別人,總是需要讓人知道按照說的做了會有什麼好處,利益引誘總是比強加脅迫來的有效果。最明顯的例子便是隨戰僕從原先對武技操練不屑一顧,堅定認為勇猛的人是因為有天賦,他們後來看見虎豹騎軍在修正時依然堅持練習,從實際的事例明白天賦不及人的努力,沒有人嚴厲的要求下,每一到時間總會在軍官的帶隊下,在虎豹騎軍周邊的空地跟著操演。

林斌操演完畢就讓親兵牽來絕影,坐胯絕影在軍卒擺列的方陣之間穿梭。

數千人擺在一起看上去就是黑壓壓的一片,兩三萬人分成數個方陣一同操演,聲勢越加浩大,每一段整齊的「呼!」或者「喝!」,在同一個時間猛地踏地擊拳,大地都好像震動了一下。

沒有事做的部眾全部圍在外圍觀看,他們沒見過這樣的場面,看得都呆了。他們以前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紀律、什麼叫團隊的力量,見到紀律所帶來的效果除了感到震撼,還升起一種「這個部族絕對會強盛」起來的想法。

文明的優越性是林斌最好的武器,優越的文明能使人升出嚮往,讓那些羨慕的人不用強迫就自發性地融入先進文明的體系。他以前有規划過部族的建設,但是由於時間和生存空間的原因一直沒辦法實施,他迫切的需要一個安穩的根據地,對部眾進行全方位的漢化工作。

按照林斌的理解:民族之所以稱呼為某個民族(如漢族)並非完全是因為血統,其實更多的是因為文明的影響,華夏民族原本是黃河源頭的一個小部落,是在連年的征戰中吞併了其他部落,強大起來了才出現文明意識,從而成了一個族群。

每一個民族都是在吞併中壯大、在消弱中滅亡,狹窄的血統論只會讓一個原本可以強大的民族走向滅亡。血緣相近交合產生胚胎,下一代必定會出現這個那個等等的問題,比如生出了畸型嬰兒或是智商低下的所謂黃金血脈(羅馬王族就是例子),所以必需在擴張中增加人口,這就是所謂的新鮮血液補充理論。

吞併的主旋律無法避免,從古至今多少民族被人吞併消失在歷史長河,既然無法避免為何需要狹窄的去限制自己的發展?死胡同人人都會走,靈活的道路卻沒幾個人敢去嘗試。

走不一樣的道路必定需要倍受考驗,林斌認準一條道路,無論得到的是怎麼樣的一個歷史評價,他就是要走一條完全不一樣的道路。他所在的族群曾經有過無數次遺憾,每次到了即將高速發展的時候總是被外力破壞,到了他出生的那個年代,曾將的輝煌變成了歷史,只能從歷史資料去懷念,人們無數次嘆息、嘆息、再嘆息,除了嘆息就是自怨自哀……

「我會一直走下去!」

林斌立馬橫刀,看著近兩萬的戰士揮舞兵戈,他根本不去管什麼評價,按照他的思想,崛起的過程中必定會卧屍萬里,但是如果可以的話,躺在地上的屍體不能全部是本民族的兒郎!

「崛起的道路有很多條,我只是選擇了一條率領整合起來的部眾去征戰異族罷了,必定會做出成績,讓世人看看,什麼才是屬於我們民族的輝煌!」

※※※

日上三桿,吃完朝食的軍卒開始了行軍準備,部眾亦開始收拾營帳準備開拔,林斌將率領他們到達離漢境約百里的河套中游的平野暫居,在那裡等待十三股騎軍引領漢民會合。

目前留在部族的騎兵尚有三萬,在林斌率領兩萬騎兵離開後,霜將被留下來統領留守的一萬騎兵保證部族棲息地的安全。另外霜還有一個特別的任務,他必需登記部族的人口,將15歲以下的少年徵召起來,按照林斌給予的方案進行初步整編。

先前無數次提過林斌要的是一個永不停止征戰步伐的部族,那麼制度必然要與這個時代人們所認知的不同。林斌不但計畫建立少年軍,將少年軍歸屬自己統領,還將學習先秦的制度替所有部眾安排合適的崗位,以期發揮每一個人的作用,他把這種方法統稱為『系統化管理』。

系統化管理早在秦初就已經被設立出來,先秦的人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老年、女人、孩子耕作,特別的人被安排進造工坊成為帝國專屬的鐵匠,這些階層的人統一為國家的軍隊提供糧秣、兵器等等的保證,成年人在前線廝殺為國家擴展疆土。

林斌借鑒的就是秦朝時期的制度,雖然目前可能還不怎麼完善,但是他相信只要吞併了先秦遺民,不但能獲得先秦的人口和製造兵器的技術,那套在周朝時期還是一個小小的放馬族群,經過數百年變革,發展成一個讓六國戰慄的社會體系也將展開她神秘的面紗。

聽到腳步聲,林斌轉頭看去,張騫身穿黑色長袍坐胯戰馬,手裡拿著一桿漢使節仗……

張騫將節仗抬了抬,「林將軍,何時出發?」

林斌目視張騫,想從張騫的臉上看出一點什麼。

只是短短兩天的相處,林斌從張騫身上看見的是執著和耿直,他想「或許正是因為張騫執著,被依稚斜關押十二年後仍不忘時時刻刻想著完成出使大月氏的使命」。

林斌知道目前大月氏在做什麼,按照歷史的發展,大月氏被匈奴擊敗,大月氏王也被匈奴人殺掉後,大月氏人開始向西方遷移,到了鹹海、阿姆河下游的媯水,一個被統稱為蔥嶺西的地方。大月氏在蔥嶺西區域撞上了人口基數龐大的夏國,就此在那裡與塞族人爆發了戰爭,擊敗了塞族人滅掉夏國不但建立了貴霜帝國,還從塞族人那裡獲得了先進的制金技術,也就是所謂的鋼的製造配方。

歷史沒有出現差錯的話,張騫需要在十四年後才會到達大月氏的領土。林斌很想看看如果張騫提前十年找到大月氏人會發生什麼事情,歷史又會被改變成怎麼樣;是不是會向歷史上大月氏擊敗了塞族後就樂於安樂,滿足蔥嶺西的肥美不想掉頭東返。

張騫是一名有趣的人,若是其他人,在林斌拒絕漢國的封賞後必然會動怒?張騫沒有動怒,他好像知道是這麼結局一般,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也不知道張騫是哪裡來的信心,他對林斌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說在某一天林斌會心甘情願地為漢國效力。

此時此刻,張騫滿臉的認真,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又再問了一次,好像很急切?

林斌臉上露出微笑,伸手摸了摸絕影的鬃毛,沒有回答張騫的話。

張騫乾脆也不問了,他策馬靠近,看到林斌目不轉睛地注視那些正在忙碌的士兵,感慨:「將軍真神人也!」

林斌奇怪地轉頭看了張騫一眼,「世界上沒有神。」復道:「有許多物資需要點算,戰馬、牲畜也需要調整一下,臨近正午時分可以開拔。」

張騫異常認真的徑直說:「將軍莫要謙虛!將軍白手起家,如今麾下足有六萬控弦之士,亦有三十萬部眾,神跡呼?此六萬控弦之士皆願為將軍賣命,將軍之兵力比之匈奴在河朔兵力已然多出一萬,攻伐河朔必然輕而易舉?」

「戰爭不是比人數。」林斌語氣平淡到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別釣不到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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