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戍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君可敢受?

林斌一聽不是武官心裡樂呵的同時又稍微覺得有些奇怪,疑惑自己先前的想法是不是錯了?按照道理來說天子應該派來一名武官,這才能分散自己掌軍的權力。

林斌立馬原地看向那些還在不斷被駑馬拉進來的車架,又看到漢軍精銳座下戰馬不甚優良,開始相信漢國極度缺少優秀的馬種,北軍的坐騎竟是和普通匈奴馬相差不多,他奇怪的想:「難道是因為旅途奔波?」

一種怪異的優越感開始在林斌心裡滋生,不自覺地撫慰座下絕影的頸部和鬃毛,絕影舒服得一直打響鼻,前蹄也是『嘚嘚』地踏動地面。戰馬也有驕傲的心理,當它們看到比自己體型弱的同類,會不願意與那些同類相處在一起,林斌就看到公孫宏要過去與幾個北軍套近乎,結果公孫宏座下名喚追電的騅馬(黑色白蹄的馬)竟是賞了那名北軍的坐騎一腳,一聲慘嘶可憐兮兮的嚎了起來,馬背上的北軍也是防備不及狼狽地翻落下馬。

那一幕被很多人看到,似乎北軍騎士也都懂得戰馬的驕傲,並不以為公孫宏是故意惹事,所以沒什麼動靜。而那名翻落下馬的北軍騎士更是直說「沒事,沒事兒……」,站直了身軀之後用非常羨慕的眼神看著公孫宏座下的追電。

「呃……」公孫宏很明顯的呆了一下,他倒是知道追電非常暴躁,當初為了騎跨沒少被摔,但就是沒想到追電也會用前蹄來踢,馬兒不都是用後蹄來蹬的嗎?他捨不得跳下戰馬,只能在馬背上不斷作鞠以示歉意。

追電取名選自始皇古今注,始皇帝有七匹神態極為神駿的戰馬,一曰追風,二曰白兔,三曰躡景,四曰追電,五曰飛翩,六曰銅爵,七曰晨鳧。而公孫宏坐騎正好與記載中始皇七馬中的追電相似,同樣是黑色馬身四蹄皆白,對先秦有強烈歸屬感的公孫宏也就死活要求用追電來命名自己的戰馬。

在林斌旁邊的甲賀,他似乎有什麼感觸?那張死人臉抽了一下,眼神柔和的撫慰坐騎,他的坐騎是一匹青白相間的神駿戰馬,他的性格不喜歡花俏,所以直接取名青驄,令他傷心欲絕的是,在選定後養馬人才告訴他:青驄是匹母馬!

林斌現在還所剩兩匹從羌族人那裡搶來的西域戰馬,一匹為黃色,一匹為淺黑帶著白色,是留下作為繁殖用的母馬。當麾下軍官知道了這個消息,還幽怨了有一段時間,一直到聽說產下的馬仔會獎勵驍勇之士,這才舒心。自此他們有了一個新的奮鬥目標和一個很哀怨的追求,獲得神駿馬匹,還一定要是絕影的後代,原因「大人的東西就是好的,大人坐騎的種也一定是好的」,這也是人們的普遍觀念,階級越高所擁有的東西也就越好。

嫪雕翀或許是因為近視,所以看去總是覺得眯著眼睛的模樣,目前那雙眼睛一直在觀看兩方座下的戰馬,得出了一個很揪心的結論,堂堂漢國之精銳,北軍騎士座下的戰馬竟是沒有辦法和一支成軍不到一年的軍隊相比,最重要的是這支軍隊的戰馬都是從游牧民族那裡搶來的。這十分打擊人,也讓人覺得應該深思,有一句『不入山不知山高、不下海不知海深』,沒有到過邊塞的嫪雕翀現在可以想像,每年邊塞的邊軍要面臨的壓力是多麼大。

「將軍麾下騎士之精悍,坐騎之神駿,實是羨煞人也!」

林斌本想裝憨厚,但想想這些個京官可不比其他人,以後恐怕是要共事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必須表現自己強勢的一面來應對,不然只能被看不起。他露出溫和笑容,「不用羨慕,等開春戰馬發情期過了之後出去搶它幾趟,那時還能缺了戰馬?」

嫪雕翀表情僵了一下隨即又開始笑,笑得有些不自然,他心裡暗自嘀咕:「果是憨漢,竟是身處高位仍不自省,言出必談劫搶,需引導之。」

林斌手指翁主車鑾,「那個……,噯,呵。是翁主。」他剛剛光考慮事情竟是沒把名字記住,噯噯了半天就是呼喚不出名字,等想出好像有一個『奕』,一到嬌脆的聲音卻插了進來……

「奕翠姐姐……」

劉婧身在馬道已經呼喊出聲,見她衣衫頗為不整,表情也洋溢真誠笑容,可以猜出她與來人似乎有著很好的感情。

林斌見劉婧心急如斯,竟是衣衫凌亂就下來了,為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只有狂吼:「全部都有了!聽我號令:向後——轉!」

麾下部曲倒是知道口令,很乾脆的應「諾」轉身,而那些北軍騎士既然能被選來北疆自然也是一些深懂皇家威嚴的軍士,雖然不解但瞄到公主如此形象也自動轉身,一時間在場士卒皆是轉身而立,也讓某個人再一次了解到權勢所帶來的好處。

劉婧這還是第一次露出如此歡喜的神態,她立於車鑾之前再次喚了一聲「奕翠姐姐?」,車鑾內有聲音回應,但聽那聲音鶯聲燕語,很是甜美,猶如天籟。一聲木栓被拉開的聲響,後廂門『咿呀』被推開了,一隻素手搭在廂門一側,劉婧歡笑聲中在侍女的幫助下攀上車鑾,廂門重新關上之後嬉笑之聲也模糊了。

知道車鑾之內是個女子之後林斌也就沒有多想,現在迫在眉睫的是問清楚嫪雕翀等人所要求的是什麼,又能在這裡幫他做些什麼事。

林斌覺得還是下馬說話較好,號令士卒散開警戒,又等親兵將馬牽下去梳洗,他走了幾步,「老雕蟲?」

嫪雕翀等人,他們幾乎都是在家門嚴厲制度下培養出來的人,就算不是大族,在長安做官做久了懂得應該避諱的事情也就越多,受於對皇權的尊重,亦是對皇權的恐懼,怎麼敢回身?就算是劉婧已經進入了車鑾,他們也不敢轉身,深怕看到不應該看的東西。

公孫宏和甲賀閑看之餘相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屬於武人的驕傲,在這個時代似乎也就只有武人有『甲胄之士不拜,以軍禮代之』的特權,文官們總是因為懂得太多避諱的規矩,所以對待事情總是顯得有些畏首畏尾。

甲胄之士不拜,以軍禮代之的典故發生在孝文皇帝劉恆期間:

因為匈奴犯境,文帝劉恆因為擔心匈奴攻入長安,下達軍令調了三路大軍到長安附近抵禦守衛。宗正劉禮駐守在灞上,祝茲侯徐厲駐守在棘門,河內太守周亞夫則守衛細柳。文帝劉恆為鼓舞士氣,親自到三路軍隊里去犒勞慰問。他先到灞上,再到棘門,這兩處都不用通報,見到皇帝的車馬來了,軍營都主動放行。而且兩地的主將直到文帝劉恆到了才知道消息,迎接時慌慌張張,送文帝劉恆走時也是親率全軍送到營寨門口。

文帝劉恆到了周亞夫的營寨,和先去的兩處截然不同,前邊開道的被攔在營寨之外,在告知天子要來慰問後,軍門的守衛都尉卻說:「將軍有令,軍中只聽將軍命令,不聽天子詔令。」等文帝劉恆到了,派使者拿自己的符節進去通報,周亞夫只才命令打開寨門迎接。守營的士兵還嚴肅地告訴文帝劉恆的隨從:「將軍有令:軍營之中不許車馬急馳。」車夫只好控制著韁繩,不讓馬走得太快。到了軍中大帳前,周亞夫一身戎裝,出來迎接,手持兵器向文帝行拱手禮:「甲胄之士不拜,請陛下允許臣下以軍中之禮拜見。」文帝劉恆聽了,非常感動,欠身扶著車前的橫木向將士們行軍禮。

勞軍完畢,出了營門,文帝劉恆感慨地對驚訝的群臣說:「這才是真將軍啊!那些灞上和棘門的軍隊,簡直是兒戲一般。如果敵人來偷襲,恐怕他們的將軍也要被俘虜了。可周亞夫怎麼可能有機會被敵人偷襲呢?」好長時間裡,文帝劉恆對周亞夫都讚嘆不已。

(很多都認為是發生在孝景皇帝劉啟期間,其實是錯的,電視劇只能參考,不能當作正統歷史看,因為那是娛樂觀賞。當然,本書也是娛樂觀賞,很多事情不能當真實)

這個故事離現在並不遠,所以皇家都形成了一種奇怪的思想,覺得越是善戰的將軍對軍紀的要求就越高,而敢對皇族直言不諱的將軍,那麼也就越善戰,不過通常這種戰將到了國泰民安的時候下場也最慘……

當然,這種思想對於當今天子劉徹絕對不適用,但是劉婧卻深深受到了文景兩代皇帝的影響,覺得祖宗的看法沒有錯誤,所以對林斌的不敬不甚生氣,反而生出了看重的思想,最後事實也告訴劉婧,她沒有看錯,那榆木腦袋除了愚笨一些,果然真的有統兵作戰的才能。

現在,劉婧和翁主劉奕翠正在車鑾之內談那女兒家之事,林斌則是招呼嫪雕翀等文官先行一步。

林斌作為這座要塞的最高指揮官出於禮節需要親自安排諸人的住所,而因為環境限制和長安來人太過倉促,這裡又是作為軍事囤積點而建造的要塞,除了城樓就是屯兵屋和一些倉房,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府邸之類的建築物。他領著嫪雕翀來到城西的一座大倉房前,手指倉房,「邊塞條件不好,委屈諸位暫時在這裡居住了,要是有條件,我會讓士卒搭建茅舍。」

也許是因為知道北疆條件不好,還是他們並沒有長居這裡的打算,嫪雕翀等人都沒有攜帶家眷。他們初來咋到,或多或少有接到過什麼指示,所以也就有那麼點隨遇而安的模樣,聽要住在空出來的倉房倒是沒有抱怨,皆是作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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