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修我矛戈 第一百零六章 是福是禍?

『唰啦』門帘被粗暴拉開的聲音,林斌快步入內,一眼瞧去,帳內漆黑無光,他試探地輕聲呼喚:「燕子?陵子?」

一陣輕微毯子被拉動磨擦聲鑽入了林斌的耳朵,由於渾身浴血滿是血腥味聞不到帳內一種類似於檀香的味道。等適應了黑暗,他終於能依稀視物,卻是看見黑暗中一雙眼睛盯視著自己,又再一次呼喚,對方仍是沒有回應,倒是磨擦聲又響了起來,這次卻是立身的左右發出來的聲響。

「錯了?」林斌緩緩退後,正想轉身挽開門帘離開之際……

「給本宮站住!」劉婧地聲音響了起來,她的聲音聽上去不像是剛剛睡醒那般,倒像是一宿沒睡。剛睡醒的人,特別是女人,她們的聲音總是懶洋洋透著一種裝都裝不出來的輕柔,而不是生硬且帶著沙啞。

林斌退勢一緩,又要開始裝傻充愣:「夜深了,我還是出去,不打擾公主殿下安歇了。」他心裡也奇怪公主帳外怎麼沒有衛兵把守?不然自己也不會跑錯帳篷。

「本宮讓你站住!」劉婧語氣不止是生硬了,倒像是滿腹怨氣,「本宮有話問你。」一段令人壓抑的沉默過後,她問:「你可有子嗣?」

黑暗中的林斌很明顯的一呆,「子嗣?」,他納悶了,自己才來半年,怎麼可能有子嗣,聽出了劉婧語氣里的不善,如實答:「有名養女,我把她視同己出。」

劉婧沉默了一會,似乎滿意林斌的答案,放緩了語氣,不再那麼生硬,沙啞著嗓子,聽上去極有磁性:「如此說來……」後面的聲音含糊不清,以其說是在講給別人聽不如說是自言自語,突然地,聲音又清晰了,「且近些,給本宮講講,那戎人可是退了?」

林斌明白現在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取決於劉婧的態度,只有壓下心中急切見陵子的念頭,微微有些煩躁地就地盤坐,又是一陣甲胄磨擦聲響後,他儘可能簡短地闡述作戰的經過,劉婧也不插嘴只是靜靜地聽,甚至聽到兇險處時也沒有驚呼還是什麼。

「如此說來,率軍追逐之人非是依稚斜?倒是多部聯合之軍?」劉婧的聲線里充滿意外,又開始了自言自語,害得林斌側耳而聽,依稀能聽見劉婧發出了與李息相同的言論,說是北疆可以安生半歲,足足有一刻鐘,林斌因疲憊昏昏欲睡之際,她非常突然的問:「你為何不願回到漢國?」

因等待而犯困的林斌下意識答:「想活唄……,回去死定了……」,他回過神來半眯的眼睛突然睜大,驚訝地看著黑暗中的雙眼,想:「這婆娘又用什麼秘法?」

劉婧想了許多,就是沒想到一直哀怨不想回漢國的林斌,他的理由竟是這麼簡單,感到意外之餘又覺得好笑。她看林斌拼了命的在擴張兵力,又是那麼緊張兮兮的練兵,原以為是個有野心的人物,這才尊卑不敬,又對皇權不甚畏懼,萬般就是沒想到,做那麼多就是為了活。

「真是一個榆木腦袋一般的男子。」劉婧似乎想躺得更為舒適一些,換了一個姿勢,內心輾轉,考慮要不要將事態講清楚,又感覺眼前男子似乎除了帶兵打仗什麼都不懂,講了也沒用,哀哀地用手撐住下巴,靜靜地瞧那在黑暗中不斷晃動的身軀。

「他到底來自何處?」這個問題劉婧已經思考了很久,她才不信某些人講的那套,什麼為了躲避戰火而隱居深山老林,上黨附近是有山不假,但是太行山乃是軍鎮重地,且不說壺關雄兵,就是山林中也長期駐有軍隊防備邊塞庶民翻山進入內地,哪裡有什麼隱居之地。

林斌聳著腦袋,迷糊中感覺脖子有點僵硬,扭了一下,安靜得落針可聞的帳篷內響起了一陣『咔咔』聲,這一扭他彷彿也清醒了一些,「公主殿下,如果沒有事情的話,我先退出去了。」

劉婧是一名十分奇異的女子,若其她女人或許會厭惡那種帶有血腥味的渾濁味道,但她就是喜歡,這種氣味能使她的心情變得極為安寧,這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什麼。劉婧又聽林斌說要離開,柳眉輕皺,就是不語。她一番輾轉思量後,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點一些事物,不然像他那種榆木腦袋恐怕就要把所有人都得罪光。

「有話與君聽,遇事莫率性而為,漢境不比塞外,諸事皆有耳目。為自身大好前程,亦為追隨汝之部曲,不可再故作做作,做作尤甚,適得其反。前番諸事,本宮已知曉錯不在你,門閥自古無肚量,情有可原,乃非錯事。君不見,項羽舉鼎豪邁氣,江東河岸猶自刎?尊上而優下,華夏乃是禮儀之邦,非是胡蠻無文化之虜,蠻橫雖可逞一時之能,但終無善果。」

「一朝被蛇咬終生怕草繩,我也不願意領著一幫子人漂泊無定,早些兩軍陣前你也看到了,就如我所講,我們要是示弱只能被宰割。我敢斷定,要不是游牧民族突然殺來,李息和蘇信必然不會止戈,門閥子弟有功不搶就不是門閥子弟了。你也說了,李氏門閥和蘇氏門閥的族長必然有什麼交代,我不做作充愣,恐怕迎來的就不是笑臉,就該是刀片子。」

「如此說來,汝還有理?」

「什麼理不理的我不知道,就拿現在的局勢來說,李息雖表現得熱切,但我敢肯定他是在設計什麼,不然也不會派來北軍精騎,名為讓我教導戰技,實際上是形影不離的監視。」

「有甚好設計,本宮就說你是榆木腦袋!李息此舉乃是借力擋力,無虎符率軍出塞已是違制,他若不捅出天大的簍子,便不是門閥子弟。」

「什麼意思?你是說,就算沒有游牧民族的聯軍,李息和蘇信也會搞出一些大事,讓皇帝不得不出面,他們用意是將責任推到皇帝頭上去,減輕自己的壓力?」

「此乃門閥多用之術爾。剛直不曲之人,豈會爬上高位?就拿此番而言,汝是否以為李息、蘇信會立即率軍返回都城?」

「難道不是這樣?」

「臭榆木腦袋!若是直返都城,他李息便不是門閥中人!」

「呃……」

林斌黑暗中的眼睛一眨一眨,他從就沒有說過自己是什麼聰明人,一聽盤桓錯雜的關係就會犯迷糊,現在聽著劉婧緩緩而道,總算明白了一些,也對門閥的印象更為惡劣。他是一名純粹的軍人,從來就不喜歡政治,也沒有那個資格去滲合什麼政治,現代軍人的信條便是遠離政治,跟著黨的指揮走,指哪打哪,一時間要讓他明白錯雜的利益關係,不犯迷糊他就不是林斌了。

「本宮話已至此,你可還想率軍遠離漢境?」

林斌愣了一下,儘力思考,劉婧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透露了一些厲害關係,現在好像是到了關鍵的時刻,選對了會安然無事,選錯了就會萬劫不復。

「你是說,我現在應該安靜待在漢境?李息會派人回去稟告皇帝,等待皇帝做出決斷,先看看皇帝的態度再決定去留?」

劉婧氣極,「你個臭榆木腦袋!」,她也不知道抓了一個什麼東西,用力甩向林斌,只聽一陣『噹啷』,然後就是甲片的『嘩啦』聲響,「怎還是如此不重尊卑!應當稱呼今上;君上;主君!」

林斌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柄金屬長物,似乎還油膩膩的,猜測那是油汀台,暗道劉婧發飆可怕之餘,心下也升起感激。他對劉婧幾乎沒有尊敬過,反倒是屢次不敬,更甚者還多次衝突,她肯指點,意外之餘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林斌盤起的腿有點麻,讓他有些僵直的挪動著不自覺間成了跪姿,由於甲胄的鍛接問題導致他的前身往前傾斜,急忙之中趕緊雙手下意識伸前撐住,成下拜之姿……

劉婧聽見『咚』的響聲一愣,隨即看見黑暗中的那個龐大身軀竟是額頭點地,她睜大了眼睛,心下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邪火,尖銳聲吼:「你滾!滾出去!」

林斌正鬱悶腿麻摔倒呢,卻聽劉婧突然發怒,心下迷惑「她幹什麼?」,也早有離開的心思,不做解釋就要立起身來,又是感覺有什麼東西砸在自己的頭盔上發出『噹啷』聲響,愕然想「瘋婆子,果然是一個莫名其妙的瘋婆子!」,隨即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少有地恭敬一個抱拳,轉身拉開門帘遁走。

一直在旁邊跪坐的兩名侍女可是瞧得仔細,猶猶豫豫提示:「主子,林將軍乃是……乃是血氣不順,斜身傾倒,非是……非是感恩叩拜……」

劉婧一聽,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回事,不知道為了什麼鬆了口氣,喃喃自語:「這才對嘛……」

※※※

林斌退出了帳篷,一眼瞧去,外面竟是站滿了人,自己的部曲似乎和漢軍士卒在對峙,他們一見自己出來,竟是像砸了鍋一般的又互相叫囂起來,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在爭論闖營還是什麼。

「怎麼回事啊?」

公孫宏神氣地靠過來,傲慢十足地環指一圈漢軍士卒,「大人,這些人想壞大人的好事!」

「好事?」林斌先是不解,看到公孫宏眼神里的狡膩,大概明白公孫宏是在借公主的威嚴嚇唬那些漢軍士卒,「喔!弄這麼複雜做什麼?派人告訴李息一聲,讓他約束士卒不就是了。」

公孫宏鬱悶極了,他林斌為了保持莽夫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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