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中人的這個身份,實在不是什麼好名頭。
雖然每個人聽到這個名頭,都會闃然一竦,震驚害怕,但真正的高手聽到了——要麼是拔劍除害,要麼是心起貪念,平白背著這個污名,風子岳可不樂意。
到了天外世界,風子岳只跟三個勢力打過交道——確切地說是四個,不過五色錦帆船,他只見過唐婉兒一人而已,而接觸不多,唐婉兒也並未有懷疑他是神殿中人。
這三個勢力之中,孤山石堡和四海山莊,都已經煙消雲散,滅門了。
四海山莊是螃蟹發飆,一雙大螯屠盡上下;孤山石堡是自己越級殺了魔師夷吾,他手下的死士全都自盡。
這樣一來,就算有人還懷疑他是神殿中人,就只有這西虎商盟的十六條海船了。
風子岳現在是想明白了,當初他在天南島上船的時候,只怕五方一殺和陳世傑等人就有懷疑,因為自己對天外世界的不了解,加上自己破虛境界的武功,這一月航程,只怕他們已經認定自己是神殿中人。
他們應該也早就把消息傳回了滄海大陸的西虎商盟總部吧,想要闢謠,也只有從最初這個點開始了。
風子岳微微一笑,看著略顯尷尬的陳世傑。
陳世傑倒是沒有料到風子岳竟然會突然挑明此事,他如今腦中還如受雷亟,在五方一殺已死,風子岳越級斬殺魔師夷吾這兩件事情的衝擊之下,正是一團漿糊,不知該如何應對之際。
如今風子岳突然提出此事,倒是讓他怔了一怔。
其實他對什麼神殿中人,感觸倒是不深,畢竟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後天武者,壽命不過幾十年,未曾見過以前的腥風血雨,許多傳說,也不過是耳聞或是從古書上看來。
所謂風子岳是神殿中人,更多的還是五方一殺的判斷。
如今五方一殺已死,風子岳又當面否認,倒是讓陳世傑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苦笑道:「風大人,你也知道,在下雖然是這十六條海船的船主,不過畢竟只是一個武功低微的商人而已,什麼神殿中人,這些東西,在下也不懂判斷,五方大人既然如此認為,在下就及時向商盟回報而已——如今五方大人已死,就算是在下想要闢謠,也是無能為力……」
陳世傑也是說得實在,西虎商盟在這等大事之上,自然是相信一個破虛高手的判斷,陳世傑雖然精明能幹見多識廣,但畢竟不是破虛武者,沒有這樣的見識,他的意見,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參考而已。
這一點,風子岳早已料到。
不過好在他確實並非神殿中人,總是有辦法撇清這個黑鍋。
他微微一笑,「西虎商盟,如何看待於我,我倒是並不介意——」
反正天高皇帝遠,他這一次也沒打算去滄海大陸,只求在東溟大陸之上,能夠不出漏子,也就成了。
風子岳的想法很簡單,你西虎商盟如何看我,我並不介意。
「只是我就隨同陳船主一同前往東溟大陸,暫代五方先生的位置,如何?」
不過,我倒是要借著西虎商盟、滄海大陸的名頭,去抵消這神殿中人的黑鍋!
「什……什麼?」
這異想天開的主意,讓陳世傑目瞪口呆。
五方一殺一死,這十六條海船確實是比較尷尬,海上雖無風浪,卻有巨獸危險,若無破虛高手坐鎮,接下來這個三個月的海途,並不好過。
但若是在這裡等待,等商盟在東溟大陸的分部派出高手來接,那一來一往,耽擱的時間就太久了。
所以剛才一瞬之間,陳世傑也考慮過花錢請風子岳作為護衛,保送船隊前往東溟大陸。
這價錢當然不菲,不過卻也是值得的。
但想到風子岳是神殿中人,陳世傑也猶豫了許久——沒想到現在,風子岳竟然是主動開口提出,要隨同船隊前往,替代護衛之責,甚至沒有開口要價。
當然,陳世傑也明白,風子岳並不是說仗義要為船隊出頭。
說實在的,船隊之中,雖然不曾得罪了這位大人,但不管是真是假,將他是神殿中人這個消息傳了出去,他就算是翻臉不認人也是應該的,更何況他剛剛等於還在魔師夷吾手下,救了這是十六條船幾千條性命。
這位風大人不欠船隊什麼,自然也沒必要為船隊仗義出頭。
他之所以提出為船隊保駕護航,要的,是這一個名頭。
滄海大陸人,西虎商盟的客卿高手——這樣的人,來歷就算有些模糊,卻絕對不可能是神殿中人,至少,不會有人往那個方向懷疑。
陳世傑皺了皺眉頭。
他現在幾乎已經相信風子岳不是神殿中人了——事實上,他應該來自一個更神秘的所在,就算是神殿中人,也不可能能夠越級擊殺魔師夷吾。
而風子岳做到了這前無古人之事,真正的實力在破虛中境以上,而現在又如此坦言,實在不像是記載中神殿中人的行事風格。
如果是這樣的話……陳世傑的心忽然怦怦直跳起來,感覺到有些口乾舌燥……
風子岳需要一個身份,不想被人誤會是神殿中人。
他是一個超越神殿中人的神秘所在的高手,破虛初境就能斬殺破虛中境的魔師夷吾,前無古人。
雖然除了這兩點之外,陳世傑對他一無所知,但他是個商人,當然明白奇貨可居的道理。
這樣的一個高手,需要他這樣一個小人物的機會,可是少之又少的!
西虎商盟傳奇性的崛起,也是從一個普通商人幫助了一個破虛高手開始!
雖然陳世傑這時候彙報上去,西虎商盟總部未必會相信於他,而等到消息傳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如今五方一殺已死,船上雖然有先天高手護衛,但他們也不是商盟的核心層,如何決斷,倒是到了他的肩膀之上。
他很清楚,如果他這次幫了風子岳,縱然西虎商盟相信了他,不會拿他怎樣,但日後,他卻再也不會有在西虎商盟之中獨當一面的機會。
商盟需要的,是服從的人才,是穩定和安逸。
但他不同。
陳世傑還年輕,他可以搏一搏自己的前途。
可是,風子岳到底值不值得他下注?
陳世傑沉吟良久,並未回答。
風子岳淡然微笑地看著他,這個船主也是聰明人,他相信他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
反正海船在這寶山島上,還要停留幾日。
魔師夷吾一死,島上人心惶惶,原本談不下價格的特產,倒都是拋出了低價——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島上也不知道還有幾天安穩日子好過,精明一點的商人,都是向船上的管事提出了隨船離去的要求。
當然,這樣的收費自然不菲,所以儘快將貨物出手,也是必要的事情。
從滄海大陸來的海商,倒是賺了不少,沈振秋以一枚天晶也就是十萬兩黃金的價格,買了二十幾株碧玉珊瑚,拿到天武大陸去賣,至少也能翻上幾番,倒是賺了個便宜,喜氣洋洋,全無要跳船的沮喪之氣了。
不過,這份好處,主要也是因為他盡心替風子岳辦事的關係。
自從風子岳請他幫忙,尋找巴斯漢販賣的星河浮槎源晶來歷之後,沈振秋倒是盡心儘力,連自己的生意都不顧了,只在集市搜索,想要幫風子岳找出那源晶的線索。
他自從販賣九葉茴香,卻遭遇四海山莊滅門之後,深感世事無常,不敢行險,反正有十萬兩黃金,他只要稍微做些穩健的生意,賺得一些,回家就不會折本,比之在船上差點要死的絕境,那是好上了太多。
風子岳在船上買下他的九葉茴香,雖然只是平價,但對他來說,卻是救了他的性命。
沈振秋雖然知道對方是破虛高手,可能根本不在意這些散碎銀錢,就算那黑球,可能也只是一時興起而已,但他卻是個實誠君子,當成一件正經事在做,只盼自己能夠為恩公做些什麼。
一開始,巴斯漢的口風甚緊,沈振秋也不好直接詢問,拐彎抹角套話,幾日之間,倒是跟這個胡人混熟了。
他每日到集市上,與這巴斯漢攀談,平時就又四處尋找,想要尋那黑球,卻是一無所獲。
這一日他又與巴斯漢飲酒,酒至半酣,巴斯漢借著酒意,方才向他提出,求他引薦上船,回返東溟大陸之事。
他原本是東溟大陸極西之地的胡商,販賣各種寶物,這幾年間,才到了寶山島上,如今魔師夷吾已經死了,他擔心寶山島的平和維持不了多久,他一個胡人在此處又無根基,不敢多待,所以才求沈振秋幫忙。
沈振秋雖是散客商家,但也是西虎商盟挂號的商人,想要為一人作保,那還是有資格的。
巴斯漢大喜,先是拿出血本,將那二十幾株碧玉珊瑚半賣半送給了沈振秋,換得船資,又痛飲了幾碗葡萄酒,這才開口。
「沈兄弟,你這幾日時常在集市轉悠,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