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著五鬼天師的殘軀，被黑霧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齊小蝶從最初的驚愕之中恢複，轉頭向風子岳詢問。
風子岳微微一笑，「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跟那招靈說的一樣，在這黑沼暗獄的底層，困著一個人——這人實力超群，在他眼中看來，自然是跟神魔一般……」
「那招靈所說，是真的？」
龍鬚上人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風子岳拉著齊小蝶繼續往前，搖了搖頭，「這一招黑沼暗獄，強悍無匹——難道是空打出來的么？既然有招，就自然有出招的對象！」
出招的對象！
要用這麼驚天動地的一招來對付的人，到底有多麼強大？
說他有如神魔，又有什麼奇怪？
不但是龍鬚上人目瞪口呆，就連小蝶也是大吃一驚，「小風，你的意思是說，中了這一招的人，現在還活著？就在這七層黑沼暗獄之底？」
這怎麼可能？
就算他能在這一招之下不死，但是只要他是人類，又怎麼能活過千年之久？難道像那個在風子岳家一直沉睡不醒的女子一般么？
「不可能！哪有人能活過千年！」
龍鬚上人搖頭不已，「肉身衰朽，豈能永固，三百年已是天年，不可過之……」
先天高手，也最多不過活到三百歲，到了那一日，就算是功力通玄，也是無用。
這人如果在黑沼暗獄這一招之下不死，如今已經過了一千年，也早就該衰朽成灰，怎麼可能還在七層底存在？
風子岳淡然一笑，「先天高手，壽限三百，確實如此——不過，若是這人，乃是先天以上的高人，那又如何？」
「先天之上？」
龍鬚上人驚得合不攏嘴，光頭之上，滿是汗珠。
先天境界，他尚未企及，先天之上，更是連做夢都沒有夢到過！
風子岳望著黑霧深處，用力地吸了口氣。
他卻是早就料到了，這五鬼天師之言，不過是佐證了他的推測而已。
黑沼暗獄，這一招的威力之強，他前所未見，說是用來對付一個先天高手，都未免浪費——就算是一百個先天高手，這一招轟下，也能秒殺。
如果照招靈和這五鬼天師的描述，那這黑霧底層，困住的那人，卻是要遠遠高於先天之上！
破虛境的高手！
楚狂人所苦苦追求的境界，先天九重巔峰大圓滿之後，破碎虛空，成為更上一層樓的高手！
雖然風子岳從鎮魔石碑碑靈那兒知道，在這封魔之地，要出一個破虛高手，實在是極為艱難，但這並不表示，在封魔之前，這塊土地上沒有破虛高手。
這黑沼暗獄一招，已歷千年。
千年之前，鎮魔石碑尚未被封印在滄瀾山下，這一塊地方，也還沒有變成所謂的封魔之地。
在這個時候，在苗疆之地，爆發這麼驚天動地的一戰，也是極有可能之事。
儘管前方，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強敵，不過風子岳的腳步，依然是穩定如昔。
「先天之上的高手？」齊小蝶的面色大變，「這種高手，豈不是跟神獸差不多了？」
九級妖獸的巔峰，可以與先天巔峰的高手對抗。
只有傳說中的神獸，才能超越先天境界。
這麼可怕的存在，怎能不讓她驚慌失措？她拉住了風子岳，面色蒼白。
「你放心……」
風子岳淡然一笑，「雖然是先天之上的高手，但在這黑沼暗獄之中困了千年，還能有什麼作為？再說我們只是要去把甘老師救出來，未必就一定要跟他起衝突。」
當然，如果拿幕後之人，就是這被困黑沼暗獄之中的高手的話……
風子岳握了握拳，他雖然推算應該不差，但只要稍有失算，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即使相隔遙遠，那種高手帶來的壓迫感，已經讓他充滿了興奮，血液也似乎要沸騰起來。
風子岳壓抑住這種強烈的興奮感，緩緩向前。
第六層。
第七層！
風子岳他們三人跨入第七層中，立刻就被無數的黑影所化千軍萬馬包圍住了，輪番地朝著三人發起衝擊。
風子岳劍光一掠，劍神訣第二式十步殺一人已然出手，衝天殺氣之下，那些黑霧所化的千軍萬馬，只要衝進他們三丈以內的圈子，立刻就化為飛灰。
這種殺氣，原本就是他在戰場之上鍛鍊出來的絕世劍法，如今施展開來，正是如魚得水，威力無窮，他挽著齊小蝶，拖著龍鬚上人，一路緩緩向前，這第七層之中的衝擊，卻是要比前面更強大了數倍。
「這人能在這裡熬上千年，也實在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風子岳心中暗贊，劍光一掠，又揮開前面十丈黑霧，隱隱卻見一處金光閃動。
是這裡了！
風子岳雙眉一軒，一劍力敵百萬軍，在萬馬賓士之中從容而過，劍光如匹練，瀟洒自如，往金光閃耀之處而去！
龍鬚上人望著衝來的黑霧所化的剽悍精騎，氣勢如虹，每一個人都差不多相當於一個武尊的氣勢，不由滿頭冷汗，若不是風子岳將他拉住，幾乎都要忍不住發足奔逃。
好在衝到三丈之內的軍馬，全都被劍光斬裂，化為黑霧！
齊小蝶見他威武的英姿，更是芳心可可，不能自已，靠在他的懷中，只覺他雖然肩膀不甚寬闊，卻是穩重牢靠之極，不知不覺，芳心暗許。
從相識到相知，一幕幕的畫面在她腦海中飄過，不知為何，從第一眼看見風子岳開始，她就覺得好像是從哪裡見過，倒像是前生有緣，今生來相會的樣子。
她聽姑姑和叔叔講起過許多人妖相戀的凄美故事，所以才會羨慕人間，選擇了人形轉生。
那些故事裡面，都是妖怪修行未成之前，被人類所救，後來轉生之後，前去報恩——只是齊小蝶死活也想不起來，在自己幼時，可曾被這個少年救過？
不過不管怎樣，這種恍若前生註定的緣分，讓兩個人不知不覺地越走越近，就好像天生就應該在一起一樣。
共歷生死，不能須臾分離。
「到了！」
正在齊小蝶心思旖旎之時，卻聽風子岳低呼了一聲，劍光一絞，身周的黑霧，就像是被那劍光旋起的漩渦一起吸了進去一般，周圍一清！
耳畔，只傳來龍鬚上人倒吸涼氣的聲音。
金光璀璨，恍若天上！
在這黑沼暗獄的最後一層，立著一根巨大的黑鐵柱子，不知有多高，寬約十數丈，柱子的周圍，燃燒著熊熊業火。
金色的，恍若日光的火焰。
而黑鐵柱子之上，更垂下無數如蟒蛇一般粗的鐵鏈，鏈子上閃動著寒光，帶著絲絲鮮血的痕迹。
在火焰的中央，鏈子捆縛著一個人！
他雙目緊閉，單手拈一個法印，肩胛與胸腹之間，盡被鎖鏈穿透，凌空懸掛在那黑鐵柱子之上。
火焰燃燒，卻是不傷他一根毫髮，有著無數的黑霧所化的怪物，拚命衝擊而上，卻被那火焰一燎，碎成黑霧，近不得身。
儘管如此狼狽，他臉上的申請卻依舊安詳，身上透出金光，更是顯出一種神聖的氣息。
「大……大日如來本像！」
龍鬚上人失聲大吼，跌跌撞撞地往那黑鐵柱前沖了過去！
這人身現金光，渾身燃燒金色火焰，一身之上，展現大日如來三十六寶相，這捆縛之相，正是大日如來化身為薩摩太子之時，為救家鄉十萬眾，自願為敵軍所擒，受盡折磨而死之時的本像！
這是他的神佛！
龍鬚上人臉現痴迷之意，飛身撲出，風子岳伸手一撈，扯住了他僧袍一角，卻聽哧啦一聲，僧袍裂開，龍鬚上人義無反顧地沖入了那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
轟！
奇蹟並沒有發生，才剛剛踏入那金色火焰之中，龍鬚上人就渾身上下就燒了起來，哀呼聲中，他尚且匍匐於地，虔誠誦念佛號。
「南無大日如來佛，恕我罪孽……」
他誦念未必，渾身已然焦爛，臉上露出可怖的笑容，抬頭望著那懸在黑鐵柱上的人，化為灰燼！
幾乎就在同時，風子岳的耳中，傳來一聲冷冷的哼聲。
那懸在黑鐵柱上之人，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一雙金色的瞳仁。
「這老僧已經伏罪，你們還不認罪么！」
迴音四起，在這黑沼暗獄的第七層中反覆震蕩不已，在那些黑霧化散的同時，彷彿變成了一陣陣的嘲笑聲。
他當然不是佛家供奉的大日如來。
不過，竟然能將龍鬚上人迷倒，自願地投入火中，這人的佛法修為，高深之極。
這人的容貌，頗為年輕，儘管身陷囹圄，表情卻依然是極為驕傲，渾身金光閃爍，說話之時迴音四起，彷彿真的把自己當成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