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5章 幾家歡喜幾家愁

外面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家家戶戶高高興興過大年;絲河派出所羈押室里,閻中洋正在過人生中最難熬的一個除夕。

昨晚被帶到派出所,問事情經過,做好筆錄,簽字畫押,折騰到凌晨三點,被關進這個裝有鐵柵欄的房間。

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一個協警在柵欄外看管,不許打電話,接聽也不可以,只能上廁所。裡面沒空調,沒床,只能站著、蹲著或席地而坐,站著累、蹲著腿麻,這麼冷天更不能坐地上。

閻中洋哪裡睡得著,不時跟協警交談。協警被問得不厭其煩,最後說了一句很深奧的話:「行政拘留是結果,刑事拘留是開始。」

行政拘留也好,刑事拘留也罷,怎麼能因為這點事被拘留?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這麼能這樣?

閻中洋很憤怒,恨透了吳娜,恨透吳家人,恨透這個窮山僻壤的警察。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決定先忍著,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肚子餓的咕咕叫,過來換班的協警管他拿了20塊錢,去外面幫著去買了點麵包和水。

吃玩「早飯」,實在扛不住了,靠在牆角里迷迷糊糊睡著,一直睡到除夕中午。

昨晚做筆錄的警察走進來,讓他到另外一個房間去採集指紋信息、靠在有標尺的牆上拍照,手裡拿著寫有姓名的小黑板。然後簽刑事拘留通知書,通知書上顯示刑拘三天。然後又說先三天,三天後可能延長到七天。

強龍不壓地頭蛇,虎落平陽被犬欺!

閻中洋暗暗安慰自己,七天沒什麼大不了,就這麼點事難道還能關一個月,等勞資出去有你們好看,公安廳、檢察院、法院、人大、政協……要是這些部門全不管,就是省委省政府上訪,就算拔不了你們這身警服,也要讓你們知道點厲害。

打定主意,下定決心,回到羈押又等了一個多小時,做筆錄的警察過來讓給家裡人打電話,警告不許亂說話。為了不讓父親和老母親擔心,閻中洋故作鎮靜,告訴他們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最多七天就能出去。

打完電話,警察讓清點旅社送來的包,只留下三樣東西:錢、皮帶、手機,其它東西放到角落裡,說是要交給家裡人。

緊接著說可以走了,和協警坐進警車。

警察坐在駕駛座,一個協警坐在副駕駛,他和另一個協警坐在後排,手銬在後面的鋼管上。警車就這樣緩緩開出派出所,沒直接去看守所,先去醫院體檢。說是體檢,其實只是量了下血壓。

閻中洋的心情不算沉重,因為事情經過了20多個小時,人早已平靜。自以為的7天拘留,也不值得情緒激動。

警車從醫院出來一路疾馳,大約30分鐘便抵達目的地的大門。

車緩緩駛入,前面出現一塊指示牌,左轉是看守所,右轉是拘留所。警察毫不猶豫地往左開,到了這裡閻中洋心情發生巨大變化,這裡的一切尤其氣氛跟之前想像中明顯不一樣,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車開到看守所門口,下車,解開手銬。

門口有一個崗亭,裡面有個武警。

警察和武警說了幾句,黑色鐵門打開,尾隨警察而入。警察來到櫃檯,一個有點像銀行的櫃檯,區別在於玻璃不是完全封閉的,下面留了大約20厘米的空檔,便於交接資料和物品,幫他辦理「入住手續」。

看守所里原來一樣有協警,過來三個人,兩個五大三粗,40多歲,身高都在175遇上。另一個20歲出頭,長得倒蠻幹凈的,但看上去卻很兇。

「過來,把衣服脫掉,沒聽見!」

閻中洋愣住了,下意識回頭看向送他來的警察。

警察辦完手續,給櫃檯里的人遞上一根煙,回頭道:「他是江城人,聽不懂思崗話,跟他要說普通話。」

「江城人,江城人倒沒怎麼見過,進去,現在聽懂沒有,進去把衣服脫掉!」年輕的協警把他往籠子里一推,用一串鑰匙敲擊著鐵欄杆,一個勁催促。

把衣服褲子統統脫光,只留內褲。把脫下的褲子衣服從籠子里塞出去,交給另外兩個協警。

他們這是要幹什麼呢?

閻中洋冷得瑟瑟發抖,正狐疑,只見籠子外面的兩個協警不知從哪兒拿來一把鉗子,把衣服褲子上的拷鈕、拉鏈頭等金屬配件,以及鬆緊扣、鬆緊帶等東西全部破壞並丟棄。

協警把「加工」過的衣褲還給他,順便給了一個神奇的東西——一對尼龍搭扣,兩片正方形的拖著約10厘米的尾巴。

閻中洋接過看看,百思不得其解,鬼使神差問:「幹什麼用的?」

「沒用過這麼先進的東西吧?」一個協警舉起剛抽出來的皮帶,一邊比劃一邊侵帶嘲笑地說:「這是當褲腰帶用的,這兒打個結,左右各一,搭扣就可以扣住褲子,防止掉下來。」

好吧,虎落平陽,一笑了之。

派出所的警察走了,看守所的警察過來了,等他穿上看守所的外套,一件帶格子的棉襖,一條黑色棉褲,不緩不慢帶著他往裡走,兩個協警跟著後面。

又是一道門,左側有個鎖。

警察掏出鑰匙打開門,繼續往前走,左轉,又是一道門。警察用鑰匙打開第二道門,又跟著進去。直到五分鐘前,才知道這個監區叫「過渡倉」。

進看守所說明犯的事不小,最輕會判刑,最重甚至可能會被槍斃。

進看守所要先進過渡倉,任何人都必須進,這是學規矩的地方,讓你適應這裡。「過渡倉」里有個特別的人叫「學習員」。

他一樣犯過事,可能事情不大,也可能有關係,被管教(管教民警)委以重任,教新來的人背監規,三天內必須倒背如流,不然就要受罰。

「又不是不認字,念!」學習員不僅有煙抽,居然還有打火機,坐在靠門口的鋪上,叼著煙一臉嚴肅。

裡面有五個「難兄難弟」,可能是前幾天進來的,全老老實實。

沒吃過豬肉不等於沒見過豬跑,搞不好他就是傳說中的「牢頭獄霸」,閻中洋可不敢得罪他,在幾位前輩注視下走到最裡面,蹲下一起念了起來。

「一,必須服從管理教育,不準抗拒,阻礙管教人員和武裝民警依法執行職務;二,必須保持看守所秩序良好,不準喧嘩吵鬧,不準打架鬥毆,不準在監室內搞娛樂活動;三,必須老實交代問題,不準隱瞞犯罪事實,不準串通案情,不準互相策劃對抗審訊,審判;」

「四,必須認真學習,接受改造,不準拉幫結夥,不準散布反動污穢言語,不準搶吃他人食物,不準強佔他人財物;五,必須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不準傳習做案伎倆,不準教唆他人犯罪,不準欺壓,凌辱,毆打他人……」

與此同時,他父親閻天寶和他母親張桂珍正急得團團轉。

大過年的,這麼鬧這一出,那女人也太歹毒了!

張桂珍越想越憤怒,讓老伴趕緊收拾行李,自己則站在客廳里打電話:「中海,他是你弟,親弟弟!跟如心說一聲,年夜飯不吃了,快去租輛車,送我和你爸去思崗。」

「二姐,我桂珍,我就知道那女人不懷好意,她是故意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還有孩子,要不是故意的,她能這麼陷害中洋?我不認識人,你妹夫老實巴交也不認識什麼領導,二姐,全靠你了,公安的,法院的,檢察院的,只要能找到人就行,現在辦事全靠關係。」

「小劉,我張阿姨,別拜年了,我家出事了,出大事,你中洋哥被吳娜那個壞女人害了,陷害!兩口子吵架,她跑回娘家,大過年的,中洋帶著新新去說好話,接她回來過年,她倒好,報警,告我家中洋,人關進看守所啦!」

張桂珍越說越激動,砰砰拍著桌子:「我就是這個意思,思崗的公安憑什麼管江城的事,再說兩口子拌嘴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窮山惡水出刁民,吳家人,他們那個地方的人,沒一個好東西。好的好的,謝謝啊,讓你見笑了,阿姨也是沒辦法,好好好,我等你電話。」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閻天寶覺得這事兒子有責任,老伴一樣有責任,忍不住探出頭:「桂珍,要不給親家先打個電話,跟老吳好好說說,大不了我替中洋給他賠罪,給小娜賠罪。冤家宜解不宜結,再說又不是什麼冤家,我們是親家。」

「賠罪,賠什麼罪,老昏頭了你!」

張桂珍氣得暴跳如雷,抓起杯子往地板上一砸,「這麼大歲數,活倒過去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吳家人在背後使壞,要不是他們買通公安,思崗的公安會咸吃蘿蔔淡操心管這閑事?」

「中洋是動手了。」

「中洋動手,吳娜就沒動手,你老糊塗,你眼睛也瞎了?中洋臉色,脖子上那是誰抓的?」

閻家一直是她當家,閻天寶窩囊一輩子,硬氣不起來,暗嘆一口氣繼續收拾行李。

不一會兒,有電話打進來。

老太太平復平復心情,回到餐桌邊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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