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9章 我主外,你主內

老單位其實沒什麼事,馬上春節,聚在一起吃頓飯。年底發福利剩二十幾份,以前關係比較好的分流轉崗幹部一人一份,算一種補償。

又吃又拿,怪不好意思的。

幸好不光自己一個人,良庄蠶桑指導站副站長老曹一樣有。

一根豬大腿、兩條大草魚、一箱帶魚、兩桶色拉油、兩箱水果……之前的絲織總廠現在的絲綢集團,福利待遇是全縣企事業單位最好的,東西不少,雜七雜八裝兩大編織袋。

這件事讓韓博想起另一件事,思崗有年前給長輩尤其老丈人送年禮的傳統,有年前灌香腸、腌鹹肉鹹魚的習慣。為了替民警和職工省點錢,所里福利臘月十四就發了,聯防隊員一樣有,只是沒民警和職工那麼多。

陳維光上任太晚,沒趕上。

要是再晚幾天又好說,年過了,去年是去年的事(農曆年)。

所里個個有,唯獨教導員沒有,實在說不過去。可是他剛上任,沒給所里幹什麼工作,讓老王趕緊去買,專門給他補發,同志們嘴裡不說心裡會有想法。

正好,老單位這一份便宜他了。

陳維光被搞得非常不好意思,他老婆樂得心花怒放。丈夫當公安那麼多年,之前說起來還是派出所長,春節從來沒發過這麼多東西,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小單參加值班,他父母來所里一起吃年夜飯。

正在熱戀中,高亞麗捏捏扭扭就是不回去,乾脆邀請她父母一起來。

與其說請人家來吃年夜飯,不如說人家來幫著做飯,甚至自帶酒菜。同陳維光愛人在食堂忙一下午,搞得很豐盛。

吃完飯,做飯的人在食堂看春晚,熱戀中的小兩口去大廳值班。

所長指導員開7號車出去巡邏,從集市開始,一個村一個村轉。經過警務室停一下,查崗兼慰問。

大路小路空蕩蕩的,一個人影看不見。爆竹聲此起彼伏,璀璨的煙花在夜空中不斷綻放,真正的火樹銀花不夜天。

「老陳,香煙剩幾包?」

「四包,算好出來的,剩兩個警務室,正好夠。」

兄弟派出所這會全在忙著組織聯防隊員抓賭,良庄派出所不抓賭,要求聯防隊員全守在警務室,下來慰問,一人兩盒香煙。

查車不罰款,又不抓賭,經費從哪兒來,車上就兩個人,陳維光道出心裡的疑問。

韓博將車停在勝利與團結交界的路口,扶著方向盤笑道:「剛剛結束的幾次大行動起到一定震懾作用,所里印刷的『民警提示』貼幾千張,廣播站警告過幾次,綜治辦周主任又組織司法所、文化站和團委下村宣傳過一次。王燕負責企事業單位,節前讓企事業單位簽過承諾書,尤其建築站那些有錢的項目經理、施工員和安全員,幾乎個個打過招呼。可以說賭博現象基本上遏制住了。不是不抓,是想抓也沒得抓。」

陳維光徹底服了,調侃道:「不打擊怎麼能叫韓打擊?」

「關鍵打擊不到幾個錢,反而搞得怨聲載道,群眾個個在背後罵。不如以防範為主,打擊為輔,查車也一樣。」

「經費怎麼辦,過完年打擊收繭的?」

「秋繭打過一次,吃一塹長一智,明年(農曆年)收繭他們應該不敢再來。」

局裡不下撥經費,過完年要接管那麼大轄區,治安管理壓力是現在的四倍,沒錢怎麼搞,陳維光沉吟道:「這麼說只能想辦法把丁湖李庄永陽的治安聯防費收上來。」

韓博搖搖頭,苦笑道:「收不上來的,丁湖李庄永陽收不上來,良庄以後也不能再收。」

「為什麼?」

他一直在城區干,不了解「西伯利亞」情況很正常。

韓博再次打著引擎,一邊往下一站巡邏,一邊耐心解釋道:「一是存在太多歷史遺留問題,以前為完成上級交代的徵收任務,或為拿徵收任務提成,丁湖李庄永陽各村欠下一屁股債。村幹部,去銀行很難借到錢,主要是管私人借貸。村裡欠老百姓錢,老百姓會交錢給村裡么,當然不會。該收的,人自己從應交納的款項中扣。不該交的集資攤派,人乾脆不搭理。欠錢影響威信,沒威信工作不好開展,更不用說收錢。二是各村撤併之後,鎮里對各村控制力會降到歷史最低點。以前包括村民小組長在內,二十幾個人管兩三千人。以後沒村民小組長,只有幾個村幹部,要管七八千人,管得過來么?他們連鎮里交代的任務估計都完成不了,怎麼會去幫我們收治安聯防費。」

陳維光反應過來,自言自語說:「四個鄉鎮變成一個鎮,不管什麼事要一碗水端平,丁湖李庄永陽不收,良庄一樣不能收。」

「轄區大了,經費反而少了,所以張局說鄉鎮撤併、各村撤併確實能減輕農民負擔,但對我們公安來說不一定是好事。一年少近二十萬也就算了,關鍵一下子少那麼多村幹部,直接導致我們對轄區的控制力大不如以前。」

「韓所,你打算怎麼辦?」

不了解轄區情況,並且確實沒人家有本事,這些年當所長其實跟當「維持會長」差不多,一直在勉強維持。治安形勢越來越嚴峻,又沒足夠經費,陳維光憂心忡忡。

從張局說要把良庄警務室建成大派出所那一刻,韓博一直在考慮這些問題,歸根結底是公安系統普遍存在的兩個問題:錢和編製。

編製只能爭取,決定權在領導,自己所能做的只有想方設法搞錢。

「老陳,我們分一下工,我主外你主內,我負責打拐負責搞經費,你主持所里工作,負責日常管理、隊伍思想和轄區治安。」

「不行不行,你所長,你應該主持所里工作;我教導員,我負責思想工作。」

「你干過幾天教導員,你干過多少年所長?老陳,我知道你的意思,關鍵這不是謙讓的事。模範所,怎麼做先鋒模範,首先要有錢,沒錢玩不轉。你守好大後方,讓我沒後顧之憂,我就能一心一意去打擊犯罪,去依法創收。」

人家是攬權,他倒好,竟然放權。

雖然在思崗是鄰居,合作的比較默契,但始終沒真正共事過。

他調入公安局,被安排到良庄擔任公安特派員之後,動靜一個接著一個,先是打擊非法經營的收繭販子,抓一百人。緊接著打拐,連上一個星期《思崗新聞》,一舉成為全縣家喻戶曉的「打拐英雄」。

一直以為這樣的人應該很強勢,結果恰恰相反,很溫和很好相處。

要是不認識,只聽說過「韓打擊」這個響亮的外號,跟他相處半年都不會想到他是良庄及周邊幾個鄉鎮老百姓「談虎色變」的「韓打擊」。

燕雀豈知鵰鶚志。

24歲的副科,全縣第二大鎮的黨委委員,全思崗能有幾個。或許,或許他的「志」根本不在這個大所,甚至不在思崗。

想到前絲織廠總廠廠長,現南州市常務副市長對他的器重,陳維光猛然意識人家跟自己完全不一樣。自己的終點對人家而言可能只是一個起點,良庄派出所廟太小,人根本看不上。

幫他看好家,讓他去干一番大事業,他高升了,接任所長並非沒有可能。

陳維光越想越有道理,不無激動地答應道:「行,我主持就我主持,不過大事還得你拿主意。」

有一個經驗豐富的搭檔能輕鬆很多,韓博會心笑道:「老陳,你干那麼多年所長,而且是轄區治安形勢最複雜的城西派出所長,良庄這點事對你不存在問題。」

「不一樣的,一是不了解情況,二是轄區比城西大一倍,三又趕上鄉鎮撤併、各村撤併、各村村委會重新選舉這個敏感時期。韓所,不怕你笑話,老同志遇到新問題,我心裡真沒什麼底。」

「有這個認識說明心裡有底,老陳,有你這麼經驗豐富的好朋友老朋友做搭檔,我感覺自己很幸運。」

「兩個大男人,別這麼肉麻。」

陳維光笑了笑,好奇問:「對了,你打算怎麼創收?」

韓博緩緩停車,搖下窗戶探頭看看左前方的一排沿河而建的居民區,笑道:「有幾個想法,一是聯合工商和煙草專賣局打擊售假煙、走私煙和市外煙,小單正在收集這方面情報,現在已掌握幾條線索。之所以沒動手,是想放長線釣魚,要麼不打,要打就打擊團伙。轄區銷售假煙走私煙和市外煙的小商店,多少罰一點,不能罰太狠,以批評教育和警告為主。再有下次,不跟他們留情。」

「有沒有跟工商局和煙草公司談?」

「談了,合作過一次,羅局長對我比較有信心,他說他們有權查處,沒必要帶上煙草專賣局。一家一半,這次保證一家一半,決不讓我們再吃虧。」

我當派出所長時怎麼就沒想到呢,不過就算想到,跑工商局去人不一定會當回事。

陳維光佩服的五體投地,急切地問:「還有呢?」

「再就是涉稅案件,假煙走私煙只能搞點小錢,我們想把良庄派出所建成模範所,現階段只有在涉稅案件上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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