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賣人者被人賣

堂堂地回鶻可汗國上將軍的府邸不過也就是一座三進的院子,無論在規模上還是面積上甚至比不上泰順號東家王魁發的住宅,可想而知,甘州這個回鶻可汗國的國都是如何的一種「繁華」了。

剛邁進前門,江逐流就嗅到誘人的肉香,腳步更是加快。夜哥翰聽了江逐流的提醒,也對自己把烤肉的重責託付給班谷渾兄弟感到深深的懊悔,這不是黃鼠狼看雞窩,有多少丟多少嗎?

果然,到了後院,就看見班谷渾和卡巴爾兄弟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把尖刀,上面插著一塊往下滴著油脂和血水的半生不熟的馬肉在那裡大嚼呢!

「你們兩個直娘賊!還真是在偷吃肉啊!」夜哥翰大喝一聲。

班谷渾兄弟看見江逐流和夜哥翰也不覺得尷尬,反而得意洋洋地舉著搖晃著尖刀上的肉對江逐流和夜哥翰喊道:「江大人,夜將軍,馬肉真他娘的好吃,你們也來嘗嘗!」

夜哥翰見班谷渾和卡巴爾兩人恬不知恥,正想繼續叫罵。忽然間瞥見江逐流搶了上去拿起尖刀在烤肉架上割了一大塊肉下來。他頓時醒悟,也不在言語,抓起一把尖刀也加入了搶肉的隊伍。

班谷渾兄弟看見夜哥翰和江逐流搶食的模樣,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滿嘴肉末星子到處噴濺。

江逐流一連撕了幾口肉吞咽下去,飢腸轆轆的肚子這才覺得舒坦起來。這時候他才有空笑罵班谷渾兩人:「我就知道你兩個渾人不會學好,一定背著我和夜將軍在偷肉吃。」

班谷渾嘟囔道:「偷肉吃有什麼稀罕?可惜我們沒有找到酒,不然還要偷酒喝呢!」

一提到酒,江逐流也來了竟然,他用腳踢了一下在一旁狼吞虎咽的夜哥翰道:「夜老兄,你那幾皮囊烈酒呢?還不貢獻出來?」

夜哥翰嘿嘿笑著,又用尖刀在馬腿上切下一大塊肉塞進嘴裡,這才罵道:「這兩個直娘賊光知道吃肉。酒就放在屋子裡面也不知道去找。」

「在屋子裡啊?早說啊!累得我兄弟干啃了半天肉,嘴裡一點鳥味道都沒有!」班谷渾直著嗓子喊道,那樣子彷彿他還有理了呢!

班谷渾隨夜哥翰進屋內提了四隻巨大的羊皮囊出來。江逐流一看就嚇了一跳,每隻羊皮囊至少能裝十斤酒,雖然這個時候的酒沒有後世的白酒那麼剛烈,但是這四十斤低度酒也足以把他們四個人灌醉。

夜哥翰卻不管那麼多,一個人扔了一個羊皮囊,口中說道:「每人一袋,都悠著點喝,喝完可就沒有了,誰也不許去搶別人的喝。」

班谷渾和卡巴爾早就打開羊皮囊,往喉嚨里狠狠灌了幾口,這才抹著嘴邊的酒漬嚷道:「過癮,過癮,真他娘的過癮,好長時間沒有如此過癮了!」

江逐流見兩人喝得痛快,不由得也打開羊皮囊喝了一口。只覺得這酒入口醇厚無比,酒香綿綿,幾乎類似於後世中的白酒,和當時的低度酒很是不同。

夜哥翰自然也不甘落後於人,也舉起羊皮囊鯨吸一口,然後長長地吐出一口酒氣,學著江逐流的聲音叫道:「真娘賊!真的是美死個人!」

馬肉鮮美,美酒醇厚。三個回鶻男兒和一個大宋青年放開了胃口,展開了一場饕餮盛宴。

兩個時辰後,四隻羊皮酒囊變得空空如也,烤架上的馬腿倒是只被啃去了小半。夜哥翰和江逐流尚好,還能勉強保持清醒。班谷渾和卡巴爾兩個渾人早已經卧倒在烤肉的火堆旁呼呼大睡了——到了後半程,夜哥翰和江逐流羊皮囊被兩個渾人搶喝不少,所以他們醉倒的也比江逐流和夜哥翰兩人要快。

謝絕了夜哥翰相送,江逐流搖搖晃晃地走在甘州的街頭。冬天的深夜,甘州城的街道顯得寂靜而又寒冷。江逐流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只覺得胃裡實在如翻江倒海一般難受。他扶著路旁的一棵樹嘔吐起來,一邊嘔吐一邊自言自語:「多了,多了,真他媽難受!」

這時黑暗中閃出幾個人影,其中兩個上前扶著江逐流的雙臂,口中說道:「天使大人,夜哥翰將軍命我們來送你回府。」

「不,不用,我自己能走回去。」江逐流想推開身邊的人,身體卻不聽使喚。

旁邊的人就笑道:「天使大人,何必逞強啊?餓了那麼久,猛餐一頓,身體是有點受不住呢!走吧,讓我們送你吧。」

江逐流還想說什麼,但是一股倦意侵襲上來,他頭一歪斜,靠在身邊的人身上,發出輕微的鼾聲。

那兩人沒有想到事情這麼順利,他們向後面人一招手,那幾個黑影連忙上來,幾個人抬著江逐流向黑暗中走去。

※※※

江逐流昏昏沉沉醒來,覺得頭疼腦裂渾身難受,他一張開眼,卻發現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我這是在哪裡?」江逐流張口想喊,卻發現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口裡被一個大布團滿滿地塞住了。他掙扎著想用手去取掉布團,隨即又發覺手腳也被繩索牢牢困住,一點也動彈不得。

江逐流很快就了解了他的現狀,他被人捆起來,嘴巴上塞上布團,裝進一隻麻袋裡了。至於麻袋之外的情況,江逐流一點都不知道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是在哪裡?我怎麼會被人捆起來裝到麻袋裡來了?這是誰幹的?夜哥翰?班谷渾?回鶻可汗王寶國夜落隔?還是其他什麼人?

江逐流想破腦袋也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想不明白就是什麼人把他捆起來放在這裡,總之,是有人利用他喝醉了的時間把他抓到了這裡。至於為什麼要把他抓起來,也許只有見到抓起來他的人才能弄明白。雖然是和夜哥翰、班谷渾喝醉酒之後被抓的,但是江逐流直覺覺得這件事情和夜哥翰班谷渾以及卡巴爾三個人關係不大。他和夜哥翰相處那麼長時間,已經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和班谷渾和卡巴爾更是生死之交。這三個人不可能會抓他起來,也沒有理由抓他起來。

至於其他會是什麼人把他抓起來呢?江逐流拚命地回憶,他在甘州城這麼長一段時間內得罪過誰,又做過什麼事情。忽然間,江逐流腦海中閃出一個念頭,回鶻可汗王寶國夜落隔。前一段時間党項王子李元昊派人過來面見寶國夜落隔,讓江逐流和回鶻使臣到党項大營求和,江逐流沒有同意,他讓寶國夜落隔轉而邀請李元昊派人來甘州城內簽訂求和協議。李元昊惱羞成怒,最後放下狠話,不再和可汗王寶國夜落隔求和。這件事情寶國夜落隔雖然沒有明著責怪江逐流,但是江逐流可以看出,寶國夜落隔還是非常不高興,認為江逐流應該到党項大營嘗試一下,不該轉而提要求觸怒李元昊,斷了寶國夜落隔一條可能的求和道路。

沿著這個線索想下去,江逐流又想到了夜哥翰這次邀請他去赴宴的由頭。寶國夜落隔一匹御馬失蹄摔死。寶國夜落隔賞賜給王宮侍衛長兩條馬腿。王宮侍衛長和夜哥翰是兄弟,遂送了夜哥翰一隻馬腿,另外還偷送了四大皮囊美酒。夜哥翰不願意獨享如此美味,就邀請了和他關係非常要好的江逐流和班谷渾兄弟。這一連串的事情串聯起來,江逐流總覺得這之中肯定是一個陰謀,是一個環環相扣的陰謀,目的是利用夜哥翰把江逐流灌醉,然後趁江逐流酒醉把江逐流抓起來。在這一連串的陰謀環節中,夜哥翰和班谷渾兄弟肯定是無辜的。他們只是稀里糊塗被有心人利用的工具。而這個陰謀背後所躲藏的人,很可能就是那個沒有露面的回鶻可汗王寶國夜落隔。

當然,這些只是江逐流自己的推測,也可能是冤枉了回鶻可汗王寶國夜落隔,把他綁架來的另有其人。但是在沒有解開事情謎底之前,江逐流覺得,還是回鶻可汗王寶國夜落隔的可能性最大。

那麼江逐流再試著推測,回鶻可汗王寶國夜落隔為什麼要把他悄悄抓起來扔到這裡呢?難道是因為他礙手礙腳,阻礙了可汗王寶國夜落隔和党項王子李元昊之間的和談,故藉此機會把他抓起來,讓他消失一段時間?

江逐流想了很多理由,但是他知道這些都是他的空想,是不是回鶻可汗王寶國夜落隔把他抓過來還很難說,那麼再去推測回鶻可汗王寶國夜落隔的動機更是有點不靠譜。

江逐流決定還是不想這些,看看自己有沒有辦法從這個麻袋中逃脫出來,可是江逐流試了很多辦法,結果都失敗了。看來捆綁他的人覺得是個老手,他用繩索把江逐流全身上下都死死纏住,不給江逐流有絲毫可以移動空間,在這種情況下,江逐流使出多大力氣都是做無用功,除了讓繩索越勒越緊,給他增添額外的疼痛外並無其他好處。

無奈之下,江逐流只好停止了掙扎。他只有靜靜地躺在黑暗的麻袋裡,等待著抓他的人的到來。不管什麼理由什麼原因,這個抓他的人總會出現,到時候一切疑問都迎刃而解。見到這個人,弄清楚為什麼抓他,也許從中能找到脫身的辦法吧。江逐流這樣想。

※※※

甘州回鶻王宮,可汗王寶國夜落隔正在給幾個心腹大臣布置兵力調度。

「貼米爾,本王現在收回甘州城防指揮權,下邊將士可有異議?」寶國夜落隔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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