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暗度陳倉

差役尋找不到江逐流,立即快馬加鞭趕回永定陵,向夏守恩稟告。夏守恩正在率領著兵丁把工匠和民夫按隸屬分好,準備按照花名冊清點,忽然聽到江逐流無緣無故失蹤,不由得心中大惶。他讓手下立即停止清點工匠,率領大半兵卒,分幾個方向去尋找江逐流。

夏守恩叮囑手下道,一見到承事郎大人,不管他怎麼說,都一定要把他帶回來,不得有誤。

一眾手下領命而去,夏守恩則騎著一匹快馬,趕回永安縣別衙。

到了別衙之中,夏守恩立即召集別衙里的差役,全體出動,在縣城範圍內尋找江逐流。差役們領命而去,在永安縣四處尋找江逐流的蹤影,即使是永安縣衙門,他們也都沒有放過。終於,在三個時辰後,別衙的差役在圓融寺的菜園裡找到了江逐流,原來他在菜園裡陪李金寶父女一起勞作。

聽了差役的回報,夏守恩這個氣啊。好端端一個七品承事郎,沒有和一個臭菜匠去種什麼菜蔬,不是吃飽了撐的嗎?白白耽誤了他在永定陵清點工匠功夫。

不過夏守恩也暗自鬆了一口氣,只要江逐流不是得到永定陵冒水的消息到京城去報告了,管他是種花還是種菜,都不幹緊。

「你們這些蠢材,怎麼不把承事郎大人請回來?」夏守恩把氣撒在差役們的身上。

「監工使大人,承事郎大人不肯隨小人們回來,小人們也沒有辦法啊!」差役們苦著臉說道。監工使是大人,承事郎也是大人,夾在兩位大人之間受夾板氣的滋味可不好過。

夏守恩又罵了一聲,帶著差役匆匆趕往圓融寺。

其實天色已晚,江逐流還陪著李金寶、李雯雯父女在菜園裡勞作,倒也是其樂融融,一副和諧無比的田園風光。

「江承事郎,好一份閒情逸緻啊!」

夏守恩笑語盈盈地站在江逐流面前,方才那股怒色全然不見。

江逐流從地里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土,驚訝道:「監工使大人,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夏守恩嘆了一口氣道:「還不是差役們不懂事嗎?連請承事郎大人回去的話都說不好,無奈之下,本使只好親自前來,邀請江承事郎的大駕回衙。」

從職品上來說,夏守恩的監工使屬於正六品,和山陵都監雷允恭職位相平,恰恰高於江逐流的正七品。所以,雖然江逐流和夏守恩互不隸屬,江逐流目前職責是為夏守恩的皇陵修繕提供錢糧支持,但是夏守恩親自過來相請,江逐流不能不給些面子。

跟隨夏守恩回到別衙,來到東正廳,邢中和正獃獃地坐在窗戶旁,雙手抓著頭髮,兩眼獃滯地望著窗外,口中喃喃自語道:「為什麼,為什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夏守恩嘆了一口氣,對差役道:「你等先把少監大人送回去歇息,再去延請永安縣最有名的杏林國手,為少監大人把一下脈,開一些安神補腦的湯藥回來。」

兩個差役立刻上前,攙扶著邢中和回去。

江逐流驚訝道:「監工使大人,少監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變成這等模樣?」

夏守恩臉色微沉,對江逐流說道:「這也正是本使把承事郎大人邀回別衙的原因。方才在外面,人多嘴雜,說話不方便。現在本使可以告訴你,今日下午,在永定陵下宮之處掘出泉水,少監大人就是驚嚇過度,才成這般模樣!」

「什麼?」江逐流驚叫一聲,後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不可能吧?少監大人不是經過勘測,證實下宮乃龍穴之穴,怎麼會有亂泉呢?」

夏守恩看了江逐流的反應,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看來江承事郎的確是沒有得到下宮冒水的消息,否則也不會有如此震驚的神情。

「唉,這個先不講它!」夏守恩擺手說道:「本使已經遣派差役向山陵使丁相稟告。承事郎大人,從即日起,在沒有得到丁相和都監大人的口諭之前,本使希望承事郎大人能陪同本使一同晝夜居住在永定陵,時刻監測下宮處泉水的變化,至於其他事情,本使自會安排他人去做。」

夏守恩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說從今天開始,江逐流就得時時刻刻呆在永定陵皇陵工地上。換句話說,江逐流等於被軟禁在永定陵的工地上,至少是在沒有得到丁謂和雷允恭的指令前,夏守恩是不會讓江逐流離開永定陵的,以免他走漏消息。

江逐流手扶桌案,雙目直視夏守恩,哂笑道:「監工使大人這是何意?難道意欲圈禁下官不成?」

夏守恩沒有想到江逐流說話竟然會這麼直來直去,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他尷尬地笑了笑,抱歉道:「承事郎大人勿要生氣,本使也確實是沒有別的辦法。待到這場風波過後,本使一定向承事郎大人賠禮道歉。不過目下么,承事郎大人必須依照本使的法令,否則,若是跟本使鬧出什麼誤會,平白讓下面人笑話。」

夏守恩這話表面上看是先禮後兵,實際上等同於赤裸裸的威脅。

江逐流用力一拍桌案,怒聲喝道:「好你個夏守恩,等日後本承事郎見了聖上,一定要參你一本。」

夏守恩冷冷一笑,道:「江承事郎,那是日後的事情了,不過眼下,你必須遵照本使的法度。」

說道這裡,夏守恩高聲對外面喊道:「來人,給本使好生照看承事郎大人,勿要讓承事郎大人受半點委屈。」

立刻從外面進了四個膀大腰圓的護衛,這幾個人都是夏守恩從工部帶來的心腹,在執行夏守恩的命令上向來是不折不扣。他們進房之後,立刻分左右站立在門口,虎視眈眈地看著江逐流。

夏守恩笑眯眯沖江逐流拱了拱手道:「江承事郎,你就暫時受些委屈吧。」

說罷,夏守恩轉身出門,去看望老友邢中和,無論邢中和日後是生是死,目前可不能讓他受病痛的折磨。

江逐流見夏守恩出去,他也跟著站了起來,那四個護衛立刻並排站在門口,阻擋住江逐流的去路。

江逐流冷聲喝道:「這裡乃都監大人的官署,本官要回隔壁,總是可以吧?」說著,他伸開雙臂硬生生地分開兩個護衛,從中間穿了過來。

四個護衛互相看了看,連忙緊跟上去,陪著江逐流來到隔壁的東偏廳門口。

江逐流推門進去,見四個護衛也要跟進來,江逐流抬手就給了為首的護衛一個嘴巴:「爾等是什麼狗東西,未經本官允許,也敢進本官的官署嗎?都給我在門外侯著!」

為首護衛無端挨了一個嘴巴,卻不敢反抗。雖然說他們有監工使夏守恩的命令,可畢竟江逐流是朝廷命官,他們只是不入流的差役。只要江逐流不違背監工使夏守恩的吩咐,離開別衙,他們受少許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江逐流重重地關上房門,把四個護衛關在外邊。這時候,他臉上的怒色忽然間不見了,相反,看江逐流的神情,幾乎是想放聲大笑。為什麼?因為他覺得,這場戲演得太精彩了。先不說把邢中和與雷允恭拉進陷阱,單說今日糊弄監工使夏守恩,就讓江逐流很有成就感。

原來,江逐流並不是不知道下宮掘出亂泉的事情。在夏守恩派人來尋找他之前,江逐流就得到了消息,永定陵的下宮內的水脈真的被夏守恩掘開了。

那麼向江逐流通風報信的是誰?李金寶的兒子,李成剛。當時下宮泉水冒出之後,場面亂鬨哄的,後來夏守恩雖然控制住了場面,但是卻不得不派工匠民夫到地面上運送防水材料下來砌防水牆。李成剛就跟隨著這些民夫工匠混上了地面。

當時的情況下,夏守恩並沒有特意派人監控這些回到地面上的民夫工匠。因為永定陵面積雖然大,但是四周都有兵丁把守,沒有手令、手諭,任何民夫工匠都不得擅自出入。所以夏守恩並不虞下宮冒水的消息被這些民夫工匠傳出去——出不了皇陵,消息又能傳到什麼地方去呢?

可是夏守恩卻沒有想到,李成剛手中竟然有江逐流留下來的手令。雖然夏守恩是監工使,目下實際督管永定陵的修建,可是江逐流畢竟是山陵使司別衙名義上的主官,而且還負責往永定陵運送給養。因此,手持加蓋了山陵使承事郎大印的手令,照樣可以自由出入永定陵。江逐流當日就是算到如果永定陵下宮掘出水脈,夏守恩很可能會封鎖陵區以防止消息外泄,就特意留給李成剛一個手令,以供他伺機混出皇陵,去向他稟告。

李成剛拿著江逐流的手令,從皇陵的馬廄中牽了一匹快馬,暢通無阻地出了皇陵,趕回永安縣山陵使司別衙,向江逐流稟告皇陵下宮水脈被掘開的消息。

江逐流聽後又驚又喜,皇陵水脈一出,邢中和、雷允恭乃至丁謂,全部要受牽連。所謂樹倒猢猻散,只要丁謂一倒,什麼狗屁丁黨,還不立刻煙消雲散?

可是江逐流又知道,丁謂和雷允恭等人一定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的,雖然掘出了水脈,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掩飾過去的。在事關他們生死存亡的大事上,無論他們做出什麼卑鄙的事情都不值得奇怪。所以,江逐流決定,必須派人在第一時間內,把皇陵下宮掘出水脈的消息送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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