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弦上箭

京畿道,帥司衙門,兩旁軍卒林立,戒備森嚴。

一馬飛奔而至。

一黑衣人翻身下馬,向上來阻攔的軍卒亮了一下腰牌,軍卒立刻閃開。

黑衣人把扔到軍卒手中,口中喝道:「替我拴馬。」旋即快步奔入安撫使衙門。

帥司衙門內,一高大身影背門而立。

「畢大人,滎陽縣丞江舟貼出告示,六日後公審方魁公子的案子。」黑衣人單膝跪地低頭稟告道。

「哦?本使知道。」高大身影並不轉身,只是輕聲問道:「那方魁又怎麼說?」

「畢大人,方魁公子志在必勝。他懇請大人到公審那天前往滎陽縣壓陣。如果大人能提前給滎陽縣丞江逐流一封手書,則是再好不過了。」

高大身影怒哼一聲道:「那江舟區區一個八品縣丞,用得著本使修書於他嗎?你拿著安撫使衙門的腰牌去見他便是。你就告訴江舟,本使六日後要親臨滎陽,觀看他審理方魁的官司,讓他好自為之!」

「遵命!屬下這就過去!」

黑衣人退了出去。

高大身影這才轉過身來,好一個威武的中年漢子。此人正是京畿道安撫使畢常,曾是天雄知軍陳堯咨的下屬。

畢常手指輕叩桌面,口中自語道:「官司馬上就要開審了,怎麼陳公還沒有書信過來?」

※※※

京畿道水運碼頭,只見汴渠中一小船借著西北風勢順流而下,箭一般向碼頭衝來,眼見要撞上碼頭,忽然一根長竹篙伸了出來,在碼頭的石階上輕輕一點,船勢頓時緩了下來,象一片樹葉一般輕飄飄地靠上碼頭。

船頭上立有一灰衣人,不待小船繫上纜繩,便從船頭躍上碼頭的石階,飛一般向碼頭東側的漕司衙門奔去。

轉運使田方安身材臃腫、腦袋痴肥,身上的官袍彷彿是比他身材小了兩號,硬被套上去一般。方才那灰衣人就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前。

「六日後當著全縣百姓的面公審?這個江舟,倒是敢想點子!」田方安油光滿面的臉上的笑容頗令人玩味。

「你回去轉告方磊,說本使六日後必到。」田方安對灰衣人道:「讓方磊不必擔心。」

「是!屬下一定轉告。」灰衣人答道:「田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田方安沉思一下,從書案上拿起一張名刺遞給灰衣人道:「你拿著本使的名刺去見滎陽縣丞江舟,說本使很關心方磊的官司,希望他好生審理,勿要讓本使失望。」

「是!田大人,屬下這就去辦!」

灰衣人走後,田方安拿起書案上的一封信沉思起來。這封信乃宰相丁謂手書,上面只有四個字:天子門生。

「丁相究竟是打什麼啞謎呢?真是讓人費解?」

田方安用手摸著痴肥的下巴,再費力地猜測著丁謂的心思。

※※※

京畿道憲司衙門,一獐頭鼠目之人身著提點刑獄使官服,昂首倨坐在正堂之上,他身旁,司法參軍柴觀正恭恭敬敬地陪坐在一旁。

這獐頭鼠目之官員正是京畿道提點刑獄副使黃章,瞧他的長相倒也人如其名。

「嘿嘿,」黃章嗓子里發出一陣母雞打鳴的笑聲,道,「那江舟莫非是瘋了?竟然要當眾公審方家兩兄弟的官司,這豈不是一點迴旋餘地都不留給漕司衙門和帥司衙門嗎?」

柴觀在旁邊賠笑道:「是呀!黃大人正好坐山觀虎鬥。看看是畢常安撫使和田方安轉運使哪個道行更高深一點。」

黃章點頭奸笑道:「如此絕佳地機會本使怎麼能錯過?柴觀,你去準備準備,六日後我們也要趕赴滎陽縣,督看江舟公審方魁、方磊兩兄弟的官司。」

※※※

張震前往天雄軍已經十八天了,卻還沒有迴轉,這讓江逐流內心十分焦急,可是表面上還得裝出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整個滎陽縣衙門都看著他呢,他不能亂,他一旦露出一絲慌亂的跡象,這方家兩位公子爭奪家產的案子就不用審理了。

江逐流嘆了口氣,張震這老頭子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了?行程這麼會延誤這麼長時間呢?兩日後,方家兩位公子的官司就要公審了,他究竟該怎麼辦呢?

對於方魁和方磊的官司,江逐流心中雖然已經有計較,但是畢竟不是萬全之策,最保險的辦法則是師父張震拿到陳堯咨的手書,可是現在,再把希望寄托在師父張震身上顯然不太現實了。

江逐流看著面前書案上一塊京畿道安撫司衙門的腰牌和一張京畿道轉運使田方安的名刺陷入了沉思。最後他一拍書案,看來還得從這兩樣東西上下功夫,讓方魁和方磊再往套子里鑽上一鑽,這樣即使師父張震沒有回來,他也不用擔心了。

想到這裡,江逐流讓人把張保叫了過來。

「張大哥,待會兒你私下裡找一個信得過的兄弟,讓他換上便服,悄悄地到方磊府上去見方磊二公子,說本縣找他有要事相商,請到衙門裡來一趟。對了,讓方磊最好換一下衣服,不要穿的那麼惹眼。」

張保點頭領命而去。

一個半時辰後,方磊一身普通百姓的裝束悄悄地出現在思補堂內。

「方二公子,你可算來了!」江逐流一見方磊就大倒苦水,「你可知道,本縣這幾日所受的壓力之大。」

方磊詫異道:「縣丞大人,你身為滎陽縣的父母官,誰人敢給你壓力?」

「嘿,方二公子,你就莫要調笑我這小小的縣丞了!」江逐流苦笑道:「你與令兄打了六年多的官司,難道還不了解令兄本後的勢力么?」

江逐流說著,把安撫使衙門的腰牌遞給了方磊。

方磊接過腰牌一看,冷笑道:「家兄還是不死心,竟然又動用了帥司的力量。」

他把腰牌塞給江逐流,斜眼問道:「縣丞大人,那你是怎麼樣的打算?不會讓方磊使了近千吊的銅錢,你又打退堂鼓了吧?」

江逐流苦笑道:「不打退堂鼓又怎麼辦?安撫使畢常畢大人可不是我這個區區的八品縣丞能扛得起的。」

江逐流正了正衣冠,躬身對方磊拜了下去,「方二公子,本縣這次對不住你了。你和令兄方大公子勢力雄厚,哪一方都不是我江逐流能得罪得起的,所以你們的官司我不打算審了。明日江某就掛冠而去,不再擔任這個窩囊的縣丞了。」

「什麼?」方磊一下子急了,「縣丞大人,你怎麼能臨陣而逃呢?且不說方磊花費那近前吊的冤枉銅錢,方磊這邊已經請了轉運使田方安大人過來為方磊助威,你這一走,讓方磊如何向田大人交代?」

「方二公子的老泰山和田大人交好,田大人自然不會因為這區區小事和方二公子動氣。」江逐流拱手說道:「江舟真的對不住了,方二公子!」

「對不住?」方磊冷笑起來,「三勝六平兩負,滎陽縣多少人在笑話方磊。方磊實指望大人這次出手替方磊挽回面子,那曾想到縣丞大人竟然會撒手而去。江縣丞,你就不怕你這一去得罪了方磊么?」

江逐流哭喪著臉說道:「方二公子,江舟何曾願意得罪方二公子啊,可是不得罪方二公子就要得罪方大公子,江舟根基淺薄,你和令兄我誰都得罪不起,所以只好兩方都不得罪,我不審理你們的官司了,我辭官不做總可以了吧?」

方磊哂笑道:「江縣丞,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倒好。你可曾想過,你的所謂兩方都不得罪實際上卻是兩方都得罪,與其這樣,不如你只得罪一方來的好一些。」

江逐流一下子愣在那裡,過了半天才喃喃說道:「兩方都不得罪實際上是兩方都得罪?」

「當然!」方磊含笑看著江逐流,「縣丞大人只能選擇一方,這樣還能撈一些好處。」

江逐流沉思半天,這才咬牙道:「既然如此,本縣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對!這才是男兒本色!」方磊伸著拇指贊道。

「不過,方二公子,本縣可不可以給你打個商量?」江逐流剛挺直的腰桿又塌下去了。

「什麼商量?」方磊道:「縣丞大人你且講來。」

江逐流沉吟道:「方二公子,你也知道,令兄背後勢力龐大,本縣實在不敢過分得罪,因此你和令兄分家產么,本縣只能在保證平分的基礎上,讓方二公子比令兄稍微佔一些便宜。」

「這個啊?無妨!」方磊含笑道:「方磊只求佔得上風即可。我先前不是說過嗎,只要是比家兄多,哪怕是多分上一隻茶杯,方磊也心滿意足。」

「方二公子如此通情達理,體諒本縣,本縣就放心了。」江逐流拱手答謝,然後又有點不放心地說道:「不過,方二公子,萬一兩日後本縣這樣分了,你又覺得占的上風不夠多怎麼辦?到時候我可是既得罪了令兄,也得罪了你啊。」

「怎麼會呢?」方磊搖頭道:「縣丞大人,方磊是那樣的人么?」

江逐流道:「方二公子本來不是那樣的人。但是我怕公審的當天,方二公子見了令兄情緒激動,一旦發生言語的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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