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滎陽方家

江逐流見四扈從提著行李,牽著一頭大灰驢等他上路,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冬日裡寒風凜冽,騎著頭驢在路上走,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他讓扈從把驢子賣掉,乘船前往滎陽上任。滎陽位於洛陽至汴梁的汴渠中段,江逐流乘船來的時候就路過滎陽,知道其是一座比較大的水陸碼頭。

四個扈從為難地說道,從汴梁到滎陽是逆水而上,現在又是冬日逆風,這段水路雖然只有二百多里,所費行程卻要五天以上。相比之下,走陸路最多只要一天半的時間,所耗費用也要低上許多。

江逐流卻不管什麼費用高低時間長短,執意讓他們賣掉大驢,乘船前往。反正赴任費用由吏部負責,至於所用時間需要五天時間卻正遂江逐流的意。他也不著急,就慢慢在船上泡,這五六天時間正好用來套套四個扈從的口風。

扈從們無奈,只好到集市上賣了驢子,到碼頭上雇了一艘小型客船前往滎陽。客船不大,分前後艙,前艙面積稍大,能坐五六人,中間還擺了一張矮桌。後艙面積稍小,是兩個船工輪換休息的地方。

冬日裡逆水逆風,好在當時中國已經使用了硬帆,雖然利用風的效率不高,但是在頂風的情況下仍能行駛。這一段運河兩岸平坦,水流平緩,船行雖然緩慢,倒也不用縴夫拉縴。

前艙內擺了一個火盆,火紅的木炭燒得旺旺的,把狹小的前艙弄得暖洋洋的。江逐流躲著前艙內美美地烤火,見四個扈從在甲板上吃風,心中不忍,硬把他們拉了進來。

四個扈從心中感動,他們送過多個官員上任,誰不把他們這些下人放在眼裡?偏是這個江大人,對他們這麼關懷。

圍著火盆,江逐流就和四個扈從聊天,有意無意地套他們話。但是一個下午過後,江逐流就放棄了這種努力,因為他可以確定,四個扈從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吏部派來送他上任的差役。

不過縱使套不出話來,聽聽四個扈從講講他們以前護送其他官員上任的情況也是有趣,江逐流聽了也是覺得獲益匪淺。

客船就這樣慢慢地沿著運河走著,吃飯基本上是買些酒菜乾糧在船上解決。到了晚上,客船則會停靠上運河邊的小碼頭,江逐流主從五人上來找客棧住宿,兩個船工再則留在船上,看船連帶歇息一併解決。

慢慢騰騰磨蹭了六天,江逐流終於到了滎陽碼頭。三個扈從搶著幫江逐流搬行李——其實也沒有什麼行李,十來本書,兩件換洗的衣服而已,至於官袍,要到滎陽縣衙安頓下來後再找人縫製不遲——一個扈從已經小步快跑,到滎陽縣衙通報去了。

上得岸來,三個扈從讓江逐流在碼頭等候縣衙眾小吏來迎接他,身為正八品的縣丞,這是應得的榮耀。

江逐流卻說不必,問明縣衙方向,直接朝那裡走去。三扈從無奈,只好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到半途,見迎面走過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所到之處人群紛紛閃避在路旁。

最前面是三個人,一個是剛才去縣衙通報的扈從,另外兩人左邊一個是三十齣頭的健壯男子,他身高几乎可以追上江逐流了,雖然身著厚厚的冬裝,卻遮蓋不住他那爆炸性的肌肉。右邊卻是一個愁眉苦臉地中年男人,身體消瘦,望上去整個一個消化不良兼憂鬱症地患者。

那扈從望見江逐流,立刻低聲對兩人說了一句。健壯男子和中年男人立刻輕喝一聲,帶著身後眾人一路小奔來到江逐流面前躬身便拜。

「滎陽縣主簿郭松、縣尉張保率滎陽縣衙眾差役參見縣丞大人,屬下迎接來遲,萬望縣丞大人贖罪!」

「快快請起!」江逐流連忙讓眾人起來,口中道:「本官江舟江逐流,以後在滎陽要多多仰仗主簿大人、縣尉大人以及眾弟兄們,大家勿要和我客氣!」

眾人心中感到怪怪的,和差役們稱兄道弟的縣丞大人,他們還是第一詞見到。

「多謝縣丞大人!」

眾人齊齊地回了一句,這才起身。

縣尉張保著眾差役在前面開道,他和主簿郭松一左一右地護從著江逐流向縣衙走去。

「江大人,滎陽縣衙無主官久矣,你這一到任,我們算是有了主心骨了!」縣尉張保一看就是個粗豪的漢子,說起話來也是直來直去。

主簿郭松卻愁眉苦臉地陪在一旁,默不作聲。

到了縣衙之後,江逐流將吏部流內銓的火漆公文交給郭松,郭松拆開火漆,驗看了一下,遂又和張保重新拜見了江逐流——剛才在街上那是客套,這才是正式禮儀。

江逐流知道這個規矩,也不客套,泰然受了他們一拜。縣丞是正八品,協助知縣署理全縣所有政務。縣尉和主簿都是從九品,縣尉負責帶領衙役、鄉兵抓捕罪犯,主簿則協助知縣和縣丞負責糧馬、徵稅、戶籍等事宜。現在主官知縣空缺,江逐流就是滎陽縣的老大,受這一拜也是理所當然的。

參拜完畢,郭松拿出知縣和縣丞的兩套印信交給江逐流,口說道:「江大人,這兩套印信屬下保管很長時間了,每日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

江逐流一笑,收過縣丞的印信,卻把知縣的印信交給主簿:「郭主簿,知縣的印信暫且還是由你保管吧,等日後知縣大人到任後,你再交還於他。」

郭松心中道,知縣大人?猴年馬月也不會過來嗎?口中卻道:「還是江大人保管比較好,知縣印信放在屬下這裡,萬一有個閃失,屬下擔當不起。」

郭松本來就長得愁眉苦臉的,這一番話說來,臉上更是凄凄慘慘的,讓江逐流心中十分過意不去,覺得再逼郭松保管知縣印信他就變成滅絕人性的禽獸了。不就是一副知縣的印信嘛,有那麼嚴重嗎?江逐流一笑,把兩副印信都裝在懷裡揣好。

履行完公務上的手續,郭松和張保又帶江逐流到後衙走去。後衙是和前衙相連接的一個大院,卻被幾道牆分隔成四個院落。正北方院落最大,西邊院落稍小,東邊院落和西邊院落一樣大,卻又分成了兩個小院。

郭松對江逐流介紹說,正北方的院落是知縣的居所,西邊的院落是縣丞的居所,至於東邊,則是縣尉張保和他的居所了。

郭松指著知縣的院落對江逐流說道:「縣丞大人,北方的院落面積最大,又向陽,位置最好,江大人如果願意,也可以先住在這個院子里。」

江逐流搖頭道:「我還是居住在西邊的院子里吧,省的知縣大人過來後,我又要搬來搬去。」

張保卻道:「知縣大人不知道何日才來,縣丞大人只管居住無妨!」

江逐流心中微微一動,看來這張保知道一些東西?

四扈從和眾衙役幫江逐流把西院收拾好,又著人到集市上為江逐流買來被褥,看江逐流居住的地方收拾停當,這才揮手和江逐流告辭。

江逐流一路上和四人相處頗為融洽,見四人離開,心中還有點不舍,就邀四人參加過酒宴再走,四人苦笑著道,走水路已經耽擱了過長時間,他們再不趕緊啟程,回去一定會被上司責罰。江逐流很是過意不去,當下從褡褳里拿出半吊銅錢,權做四人的酒錢,又囑咐四人,若有機會路過滎陽縣,一定要過來相聚。

四人走後,有衙役過來稟告,說滎陽鄉紳得知縣丞大人駕到,特意在近水樓備了一桌酒席,請縣丞大人務必賞光。

郭松用目光詢問江逐流,江逐流一揮手道:「讓他們自己吃吧,本官不去。」

郭松立刻對衙役交代:「你就對鄉紳們說,縣丞大人一路車馬勞頓,胃口不佳,今日暫且作罷,改日有機會再聚不遲!」

衙役領命出去。

到了中午,張保提了一些酒菜過來,和郭松一起陪江逐流在小院里進餐。江逐流喝退服侍的衙役,就留下張保和郭松二人,他想在用酒把二人灌醉,從中套出一些話來。沒有想到張保酒量甚好,他都有點暈乎乎了,張保依舊面不改色。至於郭松,則滴酒不沾,無論江逐流如何勸他,他都堅辭不受,讓江逐流毫無脾氣。

正喝酒間,忽然有一衙役慌慌張張地奔了進來,對江逐流稟告道:「縣丞大人,方大公子在外面指名要見縣丞大人!」

郭松和張保臉一變,郭松道:「你出去告訴方大公子,就說縣丞大人喝醉了,無法見客,讓他改日再來。」

衙役支支吾吾,卻是不敢挪動腳步。

張保站了起來道:「江大人、郭主簿,你們二人只管飲酒,我去把方大公子支走。」

江逐流卻伸手按住了張保,道:「縣尉大人,你且坐下。」

江逐流又扭頭對衙役一笑道:「你著那個方大公子在外面稍侯片刻,本官馬上就到。」

那衙役看了一眼郭松,郭松嘆了口氣,揮了揮手,那衙役這才出去。

見衙役出去,郭松又嘆了口氣,對江逐流說道:「縣丞大人,這方大公子很不好對付,你待會兒要小心一點。」

江逐流一愣,道:「這方大公子是什麼來歷?竟然連本官都要小心點?」

郭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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