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資本

轉眼間,已是夏末秋初,雒陽皇宮的外苑偏殿內,幾名待產的宮女在幾位女太醫的看護下,順利產下了擁有安息王室血統的嬰孩。

常言道,溫柔鄉是英雄冢,當年春秋五霸里的晉文公重耳一代人傑英主,也曾在流亡途中沉溺於美色和安逸的生活而失卻雄心壯志,若不是妻子深明大義,再加上一班心志堅定的手下,恐怕他也是難以有所作為。

安清這位原安息國王的際遇和晉文公有些相像,只不過他沒晉文公那樣的好運氣,既沒有一班才幹出眾,忠心耿耿的手下,也沒有眼光遠大,願意出嫁從夫的異國妻子,而厚待他的主人更沒安什麼好心,只不過他自己毫無所察罷了,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劉宏這位慷慨大方的大漢天子從一開始就對安息抱有野心。

五男七女,這是安清在過去一年裡,和十二位宮女生下的孩子,對主持整個計畫的劉宏來說,這是再好不過的消息,東方和西方的貿易通道中,不需要一個龐大的帝國橫亘在中間。

建章宮的御花園內,華佗看著修剪花木的天子背影,稟告著十二位嬰孩的情況,從他的檢查來看,十二名嬰孩的健康狀況非常良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可以平安地長大成人。

「華佗,讓你的弟子多注意他們的健康,朕不許出任何差錯,明白嗎?」劉宏停下了手裡的剪刀,將一段枯枝扔到了一邊後,將剪刀交給一旁隨侍的宦官手裡後,轉身朝華佗吩咐道,在棋子人盡其用前,他可捨不得失去任何一枚棋子。

「喏,陛下,臣會派人多注意幾位世子的。」華佗領命後,離開了御花園,臨走前他看了一眼仍舊留下的南華,他們二人曾在太學有所交流,雖然很佩服南華的醫術,可是華佗對南華漠視人命的心性並不認同。

「南華,安清那裡就由你接手了,朕不希望他再有生育能力,朕要的是個聽話的傀儡。」劉宏看著面前眉目慈祥的中年男子,靜靜道。

「喏。」南華應聲道,光憑外表來看,絕對沒有人能想到他其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方士,同時絲毫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好了,你也退下吧!」劉宏揮退了南華,不同於華佗,南華做起他吩咐的事情來是整個帝國最好的行家,方士的法術里雖然有很多荒誕不羈的東西,可是像是攝心之類,其實涉及到醫藥方面的法術卻是有讓人難以想像的作用。

跟在天子身後,張讓小心翼翼地侍奉著,不管多少年過去,他對天子始終存有最深的恐懼,不過今天看起來天子的心情不錯,張讓也不由多說了幾句討巧的話,這幾年下來,他也多少了解一下天子的脾性,知道天子無情,也絕不喜歡別人阿諛奉承,可是心情好時,說上幾句好話也是無妨的。

走出御花園時,劉宏停下了腳步,朝張讓道,「張讓,你跟著朕快八年了吧?」

「回陛下,還差三個月就滿八年了。」見天子忽然開口,張讓連忙答道,心裡卻是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天子提這話茬子有什麼深意。

「這幾年,你在朕身邊一直都忠心耿耿,朕也不想因為一點小事,就革了你的職。」劉宏輕描淡寫地說道,可是一旁的張讓卻已經臉色煞白。

「等會你出宮,回家把事情處理一下。」劉宏說完,帶著另外幾名宦官徑自離開了。

看著天子離開的背影,張讓咀嚼著天子話里的意思,猛然間明白過來,一定是家裡人給他惹了禍事,這雒陽城裡,可沒什麼事能瞞過天子的,想到這裡,張讓哪還坐得下,連忙心急火燎地出宮,想要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居然傳到了天子這裡。

大半個時辰後,張讓回了府邸,風風火火地把家裡人都給叫齊了,一問之下,才知道果然出了禍事,他的侄子張成在老家欺男霸女,侵佔田產,事情暴露之後,居然想要殺人滅口,沒想到卻有漏網之魚,最後找到了巡查御史,嚇得他連夜出逃,想找他這個大伯幫忙,沒想到他只是剛到雒陽,張讓便從當值的宮裡回來了。

聽著跪在地上的侄子說出事情的原委,張讓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御史台是什麼地方,他還不清楚,那裡可絕對沒什麼情面好講,更別說侄子犯下的事情是死罪,恐怕那些御史台的御史正想著如何把自己也給牽連上,想到這裡張讓不禁打了個哆嗦。

「大伯,您一定要救我,我還不想死啊!」自從朝廷改制以後,御史台右院派往地方的巡查御史可謂是凶名赫赫,不知道帝國各州郡縣有多少橫行不法的豪強載到在這些巡查御史的手上,輕則被罰沒財產,重則人頭落地。

看著給自己惹了天大麻煩的侄子,張讓一腳踹了上去,欺男霸女,侵佔田產,殺人滅口,這哪一條罪是輕的,你就算要死也別拉著大家一起死。看到張讓面色陰沉,張成剛被踹倒在地上,又連忙爬了起來,抱住張讓的右腳,求他看在自己父親的面子上,救自己一命。

「來人,把他給我綁了。」張讓絲毫不為所動,喊過家丁,把這個平時也算疼愛的侄子給綁了起來,他不想整個張家都毀在這個不肖子弟身上,如今不比以前,天子最不喜歡的便是這種仗勢欺人的行徑,更何況他這個中常侍自帝國改制以後,沒有多少實權,生死富貴全在天子一念之間。

「大伯,你不能這樣啊!」見張讓要把自己扭送去御史台,張成驚恐地掙紮起來,可是此時他已經被綁得結結實實,一切都只是徒勞而已。

張讓親自帶著這個從老家逃來,託庇於自己的侄子送去了御史台,一路上這個不爭氣的侄子不停地破口大罵起了他『老閹貨』,惹得路上的行人們都是側目不已。

對於張讓親自把侄子綁來,很長時間沒有事情做的御史台左院頭子,原臭名昭著的廷尉陽球,不免大失所望,他本來正打算親自帶人去張讓府邸抓人,同時也治張讓一個包庇之罪,哪裡想到這個閹人居然那麼快就把侄子給綁了送來。

離開御史台左院時,張讓不禁抹去了額頭上的冷汗,就只差那麼一點,若是被陽球找上門來,他多半也要倒霉,到時候天子是絕不會出面保他的,想到天子給自己的提醒,張讓心裡稍稍安慰了些,不管怎麼說他在天子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分量。

回去以後一定要家裡人好好管教一下族中子弟,絕不能再出這種事情了,一路上張讓的臉色不怎麼好看,現在可不是孝桓皇帝那時候,天子的耳目遍布天下,這世上壓根就沒事能瞞得了天子,想到自己侄子前腳來雒陽,天子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張讓就不由毛骨悚然,更加絕了他心裡的那些小心思。

張讓的侄子張成的事情,證據確鑿,很快就被判了死罪,連他老家的家人也給牽連,雖未下獄,可是也罰沒了很大一筆錢財。

這件事情很快被報紙刊行天下,再次給了帝國地方上的官宦人家和豪強子弟一個提醒,那就是千萬不要再以身試法,現在朝廷的法紀可不是鬧著玩的。

劉宏之所以放張讓一馬,一來是張讓在皇宮的內部事務上的確有些本事,二來嗎他也是借張讓這一出大義滅親給帝國的官僚士大夫們做個榜樣。

張成被問斬以後,張讓算是因禍得福,除開天子給他的賞賜不說,光是旁人實心誠意的稱他一句大公無私,就讓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而這樣一來,他這個閹人儼然成了奉公守法,鐵面無私的官僚榜樣。

御書房裡,劉宏看著春風得意的張讓,一笑道,「張讓,這次你做得不錯,但是你要記住,現在你的聲望讓你站得越高,可到時一旦你犯了錯,摔得也就越重,那時候朕是絕不會拉你一把的。」劉宏看上去言笑晏晏的樣子,可是話語里的威脅意味卻讓張讓背脊上直冒冷汗。

對劉宏來說,報紙實在是件很好用的東西,他要捧張讓,樹立榜樣,根本不需要以自己的名義,只要一個授意,就能讓雒陽的報紙把張讓捧到天上去,而這一切都和朝廷無關,若是張讓以後出了什麼事,他也不必擔心。

「陛下放心,臣一定奉公守法,絕不敢作姦犯科,縱容家人。」張讓也是人精一個,連忙表起忠心來。

劉宏要捧張讓,自然也有他的用意,帝國的官僚們不是看不起張讓這些閹人嗎!他就是要捧出一個奉公守法,廉潔自好,約束家人的宦官出來,到時候他們這些官僚或是家人犯了罪,倒要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臉面來脫罪。

帝國現今的吏治比起以前政治清明的時候,也不遑多讓,有時候治理國家便是這麼簡單,只要從一開始就定下基調,一步一步踏實地往前,總能收到效果,劉宏並不覺得整治貪墨有什麼困難的,如今他軍權在手,擁有的人才儲備也足夠,那些官僚誰要是不想干,他歡迎得很,以前唐朝開國的時候,對山東士族多有忍讓,不過是人才儲備不夠,到了太宗後期,所謂的山東士族也就開始衰敗了,而到了武則天的時候,一個女人想當皇帝是何其困難,可她還不是靠著軍隊的支持幹掉了關隴貴族集團,成了中國千古唯一的一個女皇帝;而漢末黃巾之亂以前的士族豪強也遠不像人們所想的那樣強大,魏晉時代形成的大士族在漢末基本上都是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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