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娃子現在心神不寧，他原來是一個袍哥，跟著廣安縣花橋鄉袍哥張大爺後面狐假虎威，對街面上商販收收包路費什麼的。
剛剛在路口，看見鄉農會會長張繼元在張貼告示，鄉里何秀才正在念叨什麼，聽上面意思，要打擊黑幫什麼的。
什麼是黑幫？周圍村民也不明白，何秀才也不明白。
大家圍著張會長，在一番解說下，眾人才明白過來，原來鄉上那個袍哥堂口的張大爺張煙桿，跑腿的牛娃子就是黑幫。
一聽這個，牛娃子感到頭暈目眩，馬上佝著頭，急匆匆的跑回堂口。
看見牛娃子臉色卡白，渾身哆嗦的跑回來後，張大爺將放在凳子上的腿放在地上，站起來，雙手指著牛娃子道：牛娃子，他媽的，今天趕集，你不去收保路費，幹什麼這樣早就跑回來了？
牛娃子怔在哪裡，良久聲音顫抖道：張，張大爺，大勢不好了。剛才，剛才鄉農會那個繼娃子正在貼告示，說要打倒黑幫。
小的，小的偷偷打聽了一下，張大爺，我們，我們袍哥就是打擊之列。
張煙桿一聽，一把抓住牛娃子，聲音顫抖道：牛娃，牛娃子，這，這是真的嗎？怎麼可能呢？
我們，我們是革命組織，在前清的時候，熊克武發動廣安起義，就曾經藉助了我們袍哥勢力。在保路運動的時候，我們，我們參加了保路同志軍啊，我們，我們怎麼可能是黑幫呢？
他們，他們所說的黑幫，到底是什麼一個東西？
牛娃子穩了穩神色，抓住張煙桿的手，哭道：張大爺啊，聽何秀才說，袍哥、哥老會、鹽幫等幫派，都是黑社會啊。
張大爺，你說說，我們怎麼辦的好呢？你也知道，現在農會權利忒大，在土地改革的時候，王家莊的王老爺，就被抓出來遊街示眾啊。
張大爺，你想想，連王大爺那獨霸一方的人就敢抓出來，那農會，農會那幫龜兒子，沒有什麼事情不敢幹的。
張煙桿一聽，也怔住了，鬆開牛娃子的手，像一個木頭人似地，重新坐回座中，口中喃喃說道：這個世道，怎麼會是這樣，老子可是參加了保路運動，現在竟然成為一個黑幫，這，這，這，這黑幫到底是怎麼回事情呢？
旁邊的牛娃子也抓著腦袋，在傍邊嘀咕道：張大爺，小的，小的也搞不明白啊？要知道，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就有我們這些幫派啊。就是在辛亥革命黨的時候，我們袍哥、哥老會也出力甚多，尹昌衡大都督就曾經讚譽我們這袍哥人家。現在可好，楊興成為督軍後，看我們不順眼，說黑幫就黑幫，真是的。
張煙桿苦思不得其解，片刻，堂口的另外五個兄弟紛紛跑回來，一個個無精打采，一個個癱坐在桌子一旁，無精打採的樣子。
良久，張煙桿強打精神坐起來，笑道：各位兄弟，你們看這樣可以不，我們可投奔玉屏山的朱大嘴，老子與他是結拜兄弟，過去官方要圍剿他們，不是老子通風報信，他朱大嘴早就被圍剿了。
我們去投奔他們，你們看如何？
袍哥與土匪還是有很大差異，一聽張煙桿要拉大家入伙干土匪，眾人一片嘩然。良久牛娃子嘟嚕著嘴巴說道：張大爺，干土匪，死後可不能入祖墳啊。張大爺，你想想，川省袍哥、哥老會有幾十萬，那個楊興心腸歹毒，總不會把我們這些袍哥人家、哥老會全部殺死？
張煙桿面色一沉，罵道：狗娃子，你娃兒真是不識好歹。干土匪，天高皇帝遠，多逍遙自在。
正在大家爭執不下的光景，一個狗腿子匆匆跑來，大驚失色的說道：張大爺，大勢不好了，農會那個張繼元帶著10多個人闖了進來。
張煙桿大驚，一把抓起煙桿，說道：你們這幫龜兒子，反正老子是干定土匪的了。老子好這一口，不幹袍哥，不幹土匪，怎麼有錢抽這個。
當即一貓身，與利娃子一起，從神龕後面的狗洞爬出。
牛娃子等人也會意過來，趕忙搬過去一捆材，堵住了狗洞。
剛剛忙活完，鄉農會會長張繼元帶領十多個農會骨幹匆匆趕來，一看到牛娃子，問道：牛娃子，張煙桿跑哪裡去了？
牛娃子穩了穩精神，湊上去，答道：張會長，小的也剛回到堂口，沒有看到張大爺啊。
張繼元雙手叉腰，頗為不信道：牛娃子，你龜兒子不要騙老子，剛才我們的人看到張煙桿就在堂口裡面，怎麼現在沒有看到呢？
牛娃子嘿嘿笑道：張會長，你老若是不信，你就搜，若是搜到了，小的就給你老端夜壺。
張繼元不理，大手一揮，幾個農會竄入堂口的幾個房間，一陣搜索後，什麼也沒有發現。
看到沒有搜到張煙桿，張繼元頗為失望，但還是向牛娃子他們宣布《四川刑事處罰條例》，宣布牛娃子等人參加袍哥，在花橋鎮上收取保護費，而被刑事拘留。
隨後，牛娃子等人被關在袍哥堂口裡面，當然，現在袍哥堂口已經改名為農會廣安縣花橋鄉會。
在隨後幾天，鄉農會異常熱鬧，鄉農會會長張繼元已經貼出告示，讓那些遭到袍哥、哥老會欺壓的鄉親前來告狀。
十天後，在一個班的警察護送下，從縣城來了一個打黑專案小組。
當天晚上，打黑小組連夜對牛娃子等人進行了簡單詢問，對有反覆的，在那個紳士模樣老頭堅持下，竟然招來當事人過來對質。
如此花了兩天時間，基本瀝青了牛娃子等人犯罪事實，搞清楚張煙桿與玉屏山土匪朱大嘴勾結，殘害鄉鄰的事實。
三天後，花橋鄉打黑群眾大會在集市裡面召開，在眾人激憤中，宣布牛娃子等人犯罪事實，宣布牛娃子宣布牛娃子參與袍哥，收取保護費。與玉屏山土匪頭子朱大嘴，張煙桿勾結，參與搶劫，判處勞動改造3年，有期徒刑10年。
吉娃子參與袍哥，在收取保護費的時候，打傷鄉民，判處勞動改教3年，有期徒刑5年。
利娃子參與袍哥，判處勞動改造3年。
……
一聽到被判處這樣重的徒刑，在看守房子裡面，吉娃子一個勁埋怨牛娃子，為什麼不聽張大爺的，若是那樣的話，現在大概在朱大嘴的寨子裡面逍遙快樂呢。
在那之後，牛娃子一行被押到廣安縣監獄，讓人驚訝的是，監獄裡面竟然關了300多個人，除了幾個惡霸地主外，主要就是像牛娃子這樣參與袍哥、哥老會的。
一個警察模樣的向大家宣布監獄紀律，宣布注意事項，接著一個紳士模樣的將牛娃子等人教訓了2天，主要講什麼鄉親生活艱苦，講黑幫禍害相鄰，說什麼黑幫是社會一大害。
三天後，那個警察模樣的告訴大家如何勞動改造，如何服刑。
十天後，牛娃子一行200多人被帶到渠縣，說要他們修建廣達公路（廣安到達縣）
讓人驚訝的是，只要參加築路、參加修水庫，服一年刑竟然相當於一年半刑期呢，在服刑期間表現好的，竟然可以減刑呢。
還有，在服刑期間，每個人一個月還有1個大洋的收入，在服刑期間，基本上米飯管飽。
過去干袍哥，雖然逍遙快樂，但常常是有了上頓沒有下頓，更不要說每頓吃飽了。
如此，牛娃子等人為了早日出獄，不得不沒日沒夜死命的幹活，如此身體慢慢變得強壯起來。
在3個月後，在築路工地上，牛娃子碰到跟隨張大爺一起投奔土匪朱大嘴的河娃子，瘦骨嶙峋的河娃子一看到身體日漸強壯的牛娃子，一把抱住，痛苦不已。
聽河娃子講，投奔朱大嘴，前一個月還比較逍遙，但隨後，一個連的川軍在幾個老鄉帶領下，端了朱大嘴等人的老巢，50多個土匪，連同朱大嘴在內，打死打傷40多個，那個場面，才叫慘哦。
沒有辦法，河娃子不得不跟隨張煙桿一道投奔親戚，讓人感到驚訝的是，碰到好的親戚給了兩個紅薯後，馬上叫他們滾蛋。
碰到差一點的親戚，直接拿著掃帚往外面趕。
如此沒有兩天，張煙桿的鴉片癮發作，先是在道路邊上打滾，後來實在忍不住，在一個晚上抽出腰帶，弔死在村口的一顆大樹上。
看到張煙桿弔死後，河娃子左思右想半天，聽說牛娃子也才勞教3年，被判10年徒刑，而自己除了這次跟隨張煙桿投奔土匪外，平日就是坑蒙拐騙而已，如果真的判的話，應該比牛娃子好點。
當即跑到鄉農會投案自首。
經過5天審問，河娃子因為參加袍哥，土匪，坑蒙拐騙，勞教3年，判處12年有期徒刑。
拉著牛娃子的手，河娃子聲嘶力竭道：牛哥，我好後悔啊，為什麼當時沒有聽你牛哥的。聽審判我的那個法官說，若是當時不參加土匪，老子就是3年勞教。想不到往朱大嘴的土匪窩裡面呆了1個月，竟然多了12年有期徒刑啊。
牛娃子也是淚流滿面，一面拿著打炮眼的鋼釺，一面拉著河娃子瘦骨嶙峋的手，說道：河娃子，慢慢干吧，你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