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第一篇策論

此時,高方平依舊不知道身後有人,在沉思。

李清照也閉眼仰頭沉思許久,忽然睜開眼睛道:「高兄此論,實乃二十年來第一雄文!」

高方平被神出鬼沒的佳人嚇得跳起來,筆都扔一邊去了。

「富安徐寧!」高方平叫道:「你們是不是死了,人呢。」

沒有人回應。

李清照笑得彎下腰去,「高兄莫要責怪他們,清照自問也不算太失禮,再說以清照的名聲、身份而言,去哪裡都不會有人攔截的。」

「也是哈。」

高方平老臉微紅,用身子遮掩著,把剛剛寫的紙張收在了袖子里。這種字被清照看到絕對被笑話的。

「收了也沒用,我看完了。」李清照俏皮的笑笑,「的確很醜,但是你的名句『一個衙內兩隻眼』都敢送給我,有什麼不敢給我看的?」

高方平只得尷尬的邀請她坐下來,吩咐丫鬟送來了清茶。

平靜了些之後,高方平道:「真算雄文?」

「第一雄文。」李清照是個擅長於模仿的人,如高方平一般把手攏在袖子里微微躬身。

「那就好。」高方平信心多了些。

李清照道:「清照放肆的替高兄提題為《賊寇與軍思論》,不知道高兄以為如何?」

「可以,如果你能順便幫我整理一下詞句,銜接,文巧,順便不隨便對人提及,則小高感激不盡。」高方平道。

「清照榮幸之至。」她收起了俏皮的態度:「高兄的高論雄文理當傳於世間,讓大家知曉,開啟民心民智。卻是為何要隱?」

高方平道:「我想多活幾年,也想讓我那個奸臣老爹多做幾年官,所以暫時不宜影響太廣。請清照理解。」

李清照點頭嘆息道:「是啊,蔡京影響力猶強,隱為士大夫領袖,高兄發財沒問題,然則高兄現在還不是王安石,一旦有高論擴大影響,則你的前途就到了盡頭,清照理會得。」

「感謝理解。」高方平微微躬身。

李清照開始提筆落紙,以小楷體開始整理高方平的策論。

一邊寫,李清照頭也不台的輕聲道:「高兄的文筆總是很粗,用字也很多,但通讀的感覺流暢,一氣呵成,這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

高方平道:「文章就是要讓人看懂,否則就是狗屁不通。只有士大夫能看懂的文言文,那不叫開啟民智,那叫壓制民智。因為只有士大夫看懂,就此斷檔,士大夫就掌握了話語權。」

李清照停下筆抬頭看他一眼道:「高兄常有這般奇妙論調,咋聽粗鄙不堪卻值得回味,往往一針見血。似乎……清照也有感覺了,高兄自創這等簡化字體,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降低普通人的識字難度?」

「知我者清照也。」高方平道:「誠然此舉張有拋棄祖宗、侮辱漢家文化之嫌,然而方平固執的以為,人為本,其餘輔之。文字的出現固然有其里程碑意義,但不能本末倒置,文字它首先是為了人類方便而服務的,務實務實務實,重要的要說三遍。所以要簡單易懂,能讓人看懂,能提高識字效率的就是好文字。」

對這個觀點李清照有點抵觸,又非常的為之動容。思考許久,放下筆,起身往外走著道:「有高兄此等文殊鬼才在此間,其實清照顯得多餘,可以回家務農了,從此封筆不在從文!」

汗。

高方平追著出去道:「別跑啊,有始有終,寫完不成嗎?」

李清照停下腳步,想了想笑道,「清照是你的知己,怎會棄高兄不顧。這是捉弄你。清照算是看出來了,你非常喜歡清照,看重清照,然而並沒有什麼……用,這些日子一直等你來,你卻愣是不來,非得讓清照失禮的登門打擾,面子於你為何物,於我又為何物?」

「最近數錢有點手抽筋,每天睡到自然醒來早就日上三竿,一堆事情等著做……」

見清照有責備的神色,高方平只得不耍賴,尷尬的承認道:「好吧我有點不好意思登門打擾,然後有點不好意思承認這種心態,然後雖然你的面子比我值錢,可我有點大男子心,想等著你來找我……這麼說你會不會抽我?」

「你總是這麼的靈氣逼人又直接古怪,能把許多羞於出口的東西剝開顯露,流轉自然。反差,矛盾之美感,高兄駕馭的渾然天成。」李清照再洒脫,此時也有些不敢正視這傢伙了。

「進來寫完,然後有事求你。」高方平道。

李清照又重新入內提筆整理,邊寫邊道:「高兄,你以前做的事,落下花花太歲的名頭,你是怎麼想的?」

「不解釋。」高方平搖頭。

「何意?」李清照停下了筆。

高方平尷尬的道:「解釋有用嗎?我說我以前在做好事有人信嗎?壞事就是壞事,無需多言。」

「最喜歡的就是你直接坦誠大氣。」李清照微微一笑,「坊間傳言,天降祥瑞徹底改變了你。思及你的前科,後悔過嗎?」

高方平微微躬身道,「我怎麼想根本不重要,說了也未必有人信。你結交的是現在的我,只要看我現在做什麼就行。有天如果我變了,你就離我而去,口伐筆誅,讓我遺臭萬年就行。想逐鹿中原者根本無需於邊角糾纏不清,等糾纏清,年華充充,中原已老。」

李清照愣了愣,又低頭書寫……

一會後,高方平此生的第一篇策論,在超級才女的幫助下整理出爐了。首頁署名高方平,代筆李清照。

高方平不想落她的名,但是清照堅持。

有她的署名是一種鍍金,將來此篇策論更容易讓士人接受,便於推廣。

高方平不想讓她署名是擔心官場如戰場,如果將來有天自己出事,李清照就會受到牽連。

不過她既然堅持,高方平也同意了,不論如何這是大宋,文人因言而獲罪的事雖然也有,但乃是古往今來的世界最少,妥妥的。

大宋對文人的寬容和優待近乎於病態。在現代寫臉書罵美國總統被抓的有不少,但是在大宋寫篇文章罵皇帝就有點正常了,難說還能博得個清流骨氣的名聲。

把策論收好,李清照靈氣逼人的模樣問:「中原何時老?」

剛剛高方平意指要逐鹿中原又說中原已老,就是說功未成則先白頭,清照現在就問衙內你什麼時候老。

「我也不知道。」高方平撓頭道。

「是否有志老時西湖邊,與清照弄文作伴?」李清照道。

「我更想騎著白馬去遠行,晒晒太陽發發獃,空閑時看看街市上姑娘們的胸脯。」高方平道。

李清照笑得捂著肚子道:「遠行的時候希望你別被山賊土匪綁了。」

「那時沒有土匪了,都被我剿滅了。」高方平道。

「不管別人信不信,我信了。」她又問,「你何時成家娶親,來信告知清照,清照於遠方為你祝福。」

「我說此生非你不娶,會不會給你壓力?」高方平嘿嘿笑道。

「高兄……」李清照顫抖了一下,偏開了頭不和他對視了。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別以為就你會捉弄人。」高方平又道。

儘管他緩和了氣氛,李清照卻已經把他的風格性格看透。這個才華橫溢的傢伙看似說了句極端尷尬的玩笑話,但清照卻覺得很沉重。

才子詩人有個共同點是都很浪漫率性,李清照尤其如此,其實論及這個大才女和趙明誠的相遇、相識,遠不及她和高方平間的際遇詭異,所以早前清照說出「相見恨晚」四個重字。

此間的不經意里,高方平回應了四個字:非你不娶。

見氣氛略微尷尬,高方平微笑道,「咱們換個話題。之前我兩次求見開封府,卻遭遇了拒絕。」

「你以往口碑太壞,我公公此時也正組織彈劾你父子的事宜,敏感時期,叔夜相公不見你則理所當然。」李清照抬起清茶喝了一口。

「我高家父子招人恨,被人彈劾乃是家常便飯,這倒無所謂。」高方平為難的道:「但是見張叔夜實有重要事宜,耽擱不得。」

「所以你想請我一起,用我的名帖拜會?好,我答應了。公公雖會責備,但高兄心懷天下,目下正是做事之機,陪高兄往那開封府一遭,也算是我李清照盡點心力。」她答應的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今日時辰不早了,清照有家室晚歸不好,你我明日早晨同往。」高方平道。

「告辭。」她把清茶一飲而盡之後離開了。

李清照才走,高俅老爹衝進了屋子來,高方平起身打算逃跑。

卻是被老高逮了回來,一巴掌抽將在了腦殼上,「逆子,叫你不要來往李清照,你就是不聽,朝廷暗流涌動,老夫今日當面被趙相公一黨彈劾,說我高家無法無天,私設稅目斂財,魚肉百姓。當場就讓老夫和官家下不來台,蔡黨都無人出聲說話,只是作壁上觀。」

高方平捂著腦殼道:「爹爹,兒子沒猜錯的話官家一定罩你的,然後把皮球踢向了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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