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0

韓德寶在組織街道居民們義務勞動,和人們一道兒鏟雪、掃雪。

韓德寶一邊扶著一位老人,一邊領著一個孩子過馬路……

韓德寶持著手提話筒在宣傳:「騎自行車的公民們,請當心緩騎,免得摔倒,引發交通事故,造成個人和他人的不幸!過馬路的老人和兒童,請你們左右看好車輛。雪後路滑,請一定走人行道,千萬不要與機動車輛搶行!公民們,司機同志們,我們目前正在義務清除馬路雪層,希望大家配合。如果給您的行走或行駛暫時帶來了什麼不便,請多多包涵。謝謝了!」

一隊少先隊員從馬路對面而來——他們在人行道上列成了一隊,向韓德寶敬禮:「警察叔叔,你辛苦了!」

韓德寶笑了,摸摸其中一個男孩子的臉蛋,臉蛋凍得冰冰涼:「冷不冷啊?」

孩子說:「不冷,我喜歡冬天!可以滑冰,打爬犁!」

韓德寶說:「可不許在馬路上啊!」

孩子說:「我向您保證不在馬路上!」

韓德寶:「好孩子!」他目送少先隊員們遠去——拿起鐵杴,又開始鏟起雪來。

鏟完雪,韓德寶惦著那姑娘,騎車去吳振慶家。剛走了一小段路,被一群人擋住了。

——是兩個男人在吵架,路旁倒著兩輛自行車。

韓德寶下了車,將倒著的兩輛自行車扶起,每輛都查看了一番。兩個男人還在不依不饒地吵著。

男人甲:「可我願意摔倒么?」

男人乙:「你不願意摔倒,你也摔倒了!正由於你在前邊摔倒了,才使我在後邊也跟著摔倒了。」

男人甲:「你怎麼不講道理啊?」

男人乙:「你才不講道理哪,你得賠償我的損失!」

韓德寶分開眾人,向兩個男人分別敬禮。說:「兩位公民,我已經查看了一下你們的自行車,其實都沒摔壞……」

男人乙說:「我那是前幾天才買的新車,磕掉了一塊漆……」

韓德寶說:「對,對,我注意到了,不過才磕掉了小指甲大的一塊漆……」——又面對男人甲說:「他那是輛新車,雖然不過掉了小指甲大的一塊漆,當然也不免心疼,您就向他道個歉吧!」

男人甲不聽:「我向他道歉?誰向我道歉!」

韓德寶說:「是啊,誰向您道歉呢?應該是這條馬路,可馬路又不會開口說話。這麼著吧,算我請求您,向他道個歉。畢竟,他因您而摔了一跤,受了一點兒小小的損失。您看,再吵也吵不出天上地下的理,聚了這麼些人,妨礙交通,多不好。」

男人甲悻悻地說:「好,看在這位民警同志的面上,我向您道歉——對不起,行了吧?」

男人乙得理不讓人地說:「那不行,光道歉不行,得賠我損失。」

男人甲又火了:「你這不成心訛人么!」

圍觀者中有人嘟噥:「這人,太矯情了!」

「一小塊漆,值當的么。這不成心製造混亂嘛!」

男人乙惱羞成怒地:「我就成心,又怎麼了?」

韓德寶又向他們敬禮:「兩位公民,不是看在我的什麼面子上,而是看在生活的面子上,都別發火兒。大家活得都不輕鬆,再因為一點兒小事兒就窩一肚子火,不是等於咱們中國人自己虐待自己么?重要的是,心裡真發火了,就會帶到別處去發,還能帶到國外去?還不是又發在咱們自己同胞的身上么?別人因為我們再窩一肚子火,肯定又要發在另外一些人身上,而那另外一些人,興許就是我們親愛的人、同事、朋友,大家說對不對?這位公民,您已經給過咱們的生活一點兒面子,向他道過歉了,那就請你徹底忘掉今天這件不愉快的事兒,走吧,剩下的問題我來處理。」

男人甲內疚地看了韓德寶一眼,走了。

「而這位公民,您提出賠償損失,也自有您一定的道理——您若讓我現在就把這輛自行車買了,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錢。那一小塊漆,究竟應該賠償您多少我也拿不準,估計您也拿不準……」

韓德寶從兜里掏出錢包,打開:「這麼著吧,這個月到我發薪還有十來天,你看著拿,給我留點兒過日子的錢就行……」

男人乙大慚:「您看您這位民警同志,我不過說的氣話,您倒認真起來了!您這不是當眾磕磣我么!」

韓德寶笑了:「那麼,您也打算給生活一點兒面子了?」

男人乙說:「給!我給!您快把錢包收起來吧!任誰的面子都不買,還能不買生活的面子么!」

在人們的哂笑聲中,男人乙也推上自行車走了。

韓德寶沖他的背影搖頭一笑,又對眾人鄭重地說:「諸位公民,沒什麼熱鬧可看了,大家也散了吧!見有人吵架,估摸自己能勸好,就勸勸;估摸自己不能勸好,也別圍觀。誰也不是大閑人,多耽誤自己工夫?沒人圍觀,吵架的人往往也會覺得沒情緒,就不至於為些小小不言的衝撞互相吵起來沒完了。」

圍觀者也不無愧色,個個尋思著他的話,走了。

韓德寶剛要騎上自行車,被人叫住了:「同志,你等等……」

他回頭一看,見是一個老者。

老者問:「你是……咱們市的模範民警韓德寶同志吧?」

韓德寶說:「模範談不上,敬業而已。大爺,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么?」

老者說:「不不不,我沒什麼麻煩你的。我在報上見過你的照片,讀過你的事迹……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啊?」

韓德寶不禁樂了:「大爺,我又不是歌星影星,我看,免了吧。」

老者說:「我也不是歌迷影迷,就是他們主動要給我簽名,我還懶得往外掏本兒呢。」說著,從兜里掏出了筆和小本兒。

韓德寶卻之不恭地接過,簽上了自己的姓名。

老者說:「謝謝。我懂一點兒相術,您可能不信,那就聽個高興吧!您這人,鼻端唇厚,慈眉善目,面呈三分佛相,一生雖與榮華富貴無緣,但命該高壽,無厄運有善終。」

韓德寶說:「大爺,謝您的吉言……」

老者說:「甭謝。憂煩的時候,想著我的話,心裡不就愉快些了?」

韓德寶感激地望著老者離去的背影。

韓德寶來到吳振慶家,按響門鈴。

葛紅正在伏案寫作,聽到門鈴聲,起身去開門。

葛紅看著濕了半截褲腿的韓德寶,一愣:「怎麼搞的,褲腿兒袖子都濕了?」

韓德寶說:「組織街道居民清雪來著。」進了門就換鞋。

葛紅說:「別換了別換了,我准知道,你這個大忙人兒,坐不下一會兒又得走。」

韓德寶一邊換一邊說:「不但得換鞋,還得換襪子哪,全濕了。我這雙腿可嬌貴,一受涼,關節炎准犯。」換好鞋,韓德寶跟著葛紅走進客廳。

葛紅說:「要不你乾脆泡個熱水澡吧?」

韓德寶坐下:「這建議不錯,我已經兩個禮拜沒洗了。」

葛紅:「喝茶?喝咖啡?」

韓德寶:「來杯咖啡吧。」

葛紅沖了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你喝著,我給你放水去。」

韓德寶又猶豫起來:「算了吧,不在你這兒洗了。」

葛紅不耐煩地說:「瞧你這人!我這兒怎麼了?你還見外啊?」

韓德寶說:「不是見外。今天還有許多事兒呢,坐一會兒就得走。給我找雙振慶的襪子來,要厚一點的。乾脆再給我找雙他的鞋來吧!要比較新的啊!我可不穿他的舊鞋,他腳臭!」

他一邊說,一邊脫下了濕襪子,並用濕襪子擦腳。

葛紅起身去找來了鞋和襪子。

韓德寶欲將濕襪子揣入兜里,葛紅一把奪了過去:「別往兜兒揣,說不定會當手絹兒就掏出來!」

韓德寶說:「那麼,麻煩你給我洗了吧!下次來我連鞋一塊兒帶走。」

葛紅看了看手中的襪子:「別裝一副窮相,至於的嘛!都露腳趾頭了,還洗個什麼勁兒!一雙襪子,都像雷鋒當年似的——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再三年,讓全中國襪廠的工人喝西北風去啊!」

韓德寶笑了——他已穿上了吳振慶的襪子和鞋,站起來試了試,滿意地說:「腳上暖和多了!……哎,不跟你瞎胡扯了——我早晨領來那姑娘呢?」

「洗過了澡,睡了。還跟我認了乾媽乾女兒。」葛紅低聲說,也站起身,引韓德寶走至一間小卧室,輕輕推開了門……

床上,姑娘面朝他們,睡得正香。

葛紅關上門——二人歸回沙發那兒,重新坐下。

韓德寶說:「我還不知她叫什麼名字哪……」

葛紅說:「小玥——月亮的月,加一個斜王,寶石的意思。」

韓德寶說:「小玥——這名字好聽。」

葛紅有些感慨:「不管是誰的女兒,反正,看著咱們這一代知青出身的人,已經有這麼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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