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暖意兮兮,吾情誰依 第四百八十章 誰執棋,誰先動

「哪裡來的糟老頭子……」

先趕來的護院看清來人,說出這句話。

隨後,這座大宅院更多的護院打手從幾個偏院的方向趕來,將周侗圍在院中。

嘩啦啦——

瓢潑大雨之中,老人垂著水火棍立雨水裡渾身濕透,面無表情的抬起目光,眼中噙著水漬,盯著尚未打開的主屋。

「王家的人呢,讓他們出來見老夫!」

旁邊,十多名看家護院的打手眼裡大抵是帶著異樣、戲虐的目光望著雨中的身影,對方年齡已然超過了他們認知中有威脅的年齡。

「老頭子怕是已經瘋了吧。」

「那麼大歲數了……跑來挨打的……」

「打死了也好,反正活夠本了。」

院落中,屋檐下打著的火把光芒被夜風吹瘋狂搖曳,有人從屋檐走進了雨簾,一手持刀,一手抬起指過去,「老……」

啪——

周侗不等對方開口說話,順手將那人提起掀翻在地上,一腳猛的踏在人的背脊,周圍護院們便是知道這個老傢伙的態度,也舉起了手中棍棒,圍了上去。

忽然,吱嘎一聲,主屋的房門打開,兩道身影在幾名丫鬟服侍下走出,來到屋檐下,倆人一男一女,男的年齡五十左右,高瘦長須,一身銅紋員外袍,此時望著雨中的老人,拱手開口:「這位老哥,深夜造訪我王家,不知為了何事,若是家中有人得罪一二的地方,不妨把話說出來,我自會給老哥一個交代。」

「還交代什麼——」

旁邊的婦人陡然出聲打斷,看她模樣不過四十左右,容貌上倒是在這個年紀中姣好那類,不過語態刻薄出言,橫眉瞪著身旁丈夫,「還講什麼理,人家一個老頭子都打上門來了,難怪咱們兒子會無緣無故被人害了,就是有你這不爭氣的爹,別人才有膽子敢闖家裡來,今兒個不把這老傢伙料理了,老娘就和你沒完。」

「這……這一碼事歸一碼事啊。」這座宅子的主人攤攤手,「洛兒的事不能胡亂來嘛,這老哥年齡這麼大,又怒極上門,想必也是有難處的,問問有何妨。」

然而婦人朝他呸了一聲,讓丫鬟扶著走上前去,手指在院中一掃,「你們這幫飯桶,還愣著幹什麼,把這私闖民宅的老傢伙打一頓扔出去。」

這時候院落里的大小護院聽到主家發話,一掃之前還擔心打死人的心態,拿著棍棒就沖了過去,口中「啊!」的吼出聲。

嘩嘩的雨水濺在地上彈起水花,周侗只是輕輕挪了一腳,水火棍嘭的一聲在地上磕了一下,隨後橫棍一掃,第一個衝上來的人影如同炮彈般被打了出去,撕破雨簾,滾在地上,口中有鮮血流出,不過卻是沒死,只是抱著肚子痛苦呻吟。

院中護院大多都是身強力壯的青年人,也不是什麼江湖人,自然不知道他們眼前這個老人叫什麼,武功有多高之類,平日里大都是逞強行兇之輩,對於周侗這個老人自然不會重視。

待第一道人被一棍打飛時,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身影踏踏踏濺起地上的雨水,棍棒揮舞過去。

周侗的腳跨出一步,水火棍揮起來。

嘭!

有人被倒退打飛砸進人堆。

腳步再起,落地,棍影正中刺出去。

嘭!

身影捂著肚子跪下來,隨後撲倒在地。

老人跨過了痛苦扭動的身體,手中長棍沒有停止的揮舞著,猶如雨中黑蟒遊走,呯呯呯……無數被擊打的聲音在倒下的護院打手身上一路推過去。

趾高氣昂的婦人此刻嚇得發青,躲在自己被罵無用的丈夫身後,探頭看時,一雙濕漉漉的步履已經站在屋檐下的石階上面。

棍身嗡的一聲,划過空氣,下一秒落在婦人的鼻前,絲毫不差。

「老英雄……剛剛是妾身不對……放放……放過我吧。」婦人的雙眸聚焦在鼻尖的棍子上,雙唇哆哆嗦嗦的求饒。

那邊,須白之下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只是眼眶盡紅,充斥著一股不用言語的憤怒。

「可知老夫是誰——」

周侗雙唇陡然微張,嗓音低沉怒吼,棍身隨之抖了抖,嚇得婦人往後縮了一下,手死死的抓住自己丈夫的衣角想要拖過來擋在身前。

兩邊,隨行的侍女早已嚇得不見蹤影,只剩下她夫妻二人停留在原地。

「這位……老哥……王家到底得罪了你什麼,有苦就說吧……我夫妻二人……若是有能挽回的地方,一定挽回,但求不要打殺賤內,總有不該,那也是一條人命啊。」

那男人拱手擋在自己妻子面前,苦聲哀求,倒也不似之前婦人口中說的窩囊廢那般不堪。

周侗划動眸子看了他一眼,語氣緩和一些:「老夫姓周名侗,你倆可記得?」

「記……記得……」王姓男人張張嘴,顫抖了片刻,終究點頭回答。

「記得便好,老夫就問一句。」周侗將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掃視,聲音沉下來:「可是你們讓老夫蒙冤入獄,又僱人殺我女兒芙蕖的?」

雨聲嘩嘩啦啦的落在地上。

聽到這裡,男人怔了怔,隨後望向身旁的老妻,手指微顫指過去,言語顫抖:「……你做的……你做的嗎……」

靜謐的片刻,婦人嚇得淚水哭花了妝容,只是搖頭。

「回答我啊——」

鬚髮皆白的老人舉起水火棍,一聲暴喝,轟的一聲,手臂甩了出去,那婦人就覺一陣勁風撲面,吹亂了髮髻,一根長棍橫在她視線側面在空氣中顫動,輕微的發出嗡鳴。

身後的靠門的牆壁上,嘩嘩有碎裂的磚屑掉下來,棍身直插入磚石一半有餘。

「啊……不要殺我!」

「妾身說了……妾身都告訴你……不要殺我!」

婦人再也堅持不住,兩腿一軟跪坐到地上,眼淚鼻涕橫流在臉上,帶著驚嚇的哭腔,磕磕巴巴將事情講了出口。

「……是高家乾的……不是我,我只是將洛兒死的事情告訴高家的高全,畢竟……畢竟他是洛爾的生父……妾身不可能不說的……只是……只是信中有提過你們……父女二人的事……真不是我做下的……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

「那高家的人哪兒?」

「……你說什麼……洛兒他……不是我親生孩子……好啊!!!」

幾乎是同時兩道聲音在兩名老人口中低吼出來,王家那男人鬚髮怒張一把揪住婦人的衣領就一巴掌扇了過去。

「原本以為我王家就此絕後了……可……可想不到早在這之前就絕後了啊……老夫替別人養了那麼多年的兒子……我打死你這個不守婦道的淫婦。」

手再次舉起,落下時被人拿住。周侗看他一眼,不理對方,視線重新落在婦人身上,「告訴我,那高家在哪裡……」

「你別讓他打我,妾身就告訴你。」

婦人看了看懸在頭上的那隻手,鼓起勇氣提出條件。

「好!老夫不讓他打你就是。」周侗只是輕輕一推,將那男人推開幾步,走到二人中間隔離開。

婦人捂著紅腫的臉,慢慢從地上起來,「高家一共是三兄弟,大的那個是河南府的父母官,叫高忠,老二叫高全,是河南府屈指可數的大豪紳,洛兒就是他親生孩子,昨日城裡死了許多人,其中就有三兄弟中的老三高世,他走馬幫的,替他倆位兄長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高世來沖平就是為了你父女二人來的,只是昨日不知為何與轟雷幫的幫主一起被殺了……」

「……」老人沉默的後退兩步,再次望了婦人一眼,見對方沒有說謊,轉身走回大雨里,望向天空滴落的雨簾。

抹了一下臉上的水漬,大步離開,老人踏出大門的那一刻,身後隱隱還傳來那夫妻二人的爭吵。

「……打死你這個賤人。」

「有種打死老娘啊……」

「敢撓我……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呸!活該你王家絕後……」

……

外面依舊雨連天,周侗淋著大雨漫無目的遊走在大街上,看著空蕩蕩的街道,雨水彙集成水流,立足下來,胸腔壓抑著怒氣,從緊咬的牙關奮力的低吼出聲。

「……老夫清白。」

「老夫女兒的安危……該怎麼辦……」

嘩嘩嘩——

雨水落地,長街的黑色里,此刻周侗更像是無助的老人蹲在那裡。

※※※

雨夜裡,凌亂眾多的腳步在積水中踏過,隨後停在了敞開的大門前。

「進去——」

披著蓑衣的眾人里,背插雙刀,臉戴獸紋銅面的身影率先走了進去,跨過滿遠哀嚎的護院,看到那邊屋檐下一對夫妻在那裡扭打。

那王氏夫婦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停下動作,男人出聲道:「你們是誰……」

走過來的身影並未理會二人,只是伸手拔了拔插在牆裡的長棍,發現竟然不能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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