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金鑾殿上我為尊,命數九千九 第四百四十五章 通天之光

樹葉上的雨水陡然的抖動落入泥里,一道身影似風般過去,停下的那一刻,已經是在一處懸崖陡壁上方。

那裡,一塊被削平正的岩石。

山間的勁風拂過綠野的山頭,周遭樹枝嘩嘩的在風裡搖擺。一襲白色書生袍的身影在夜色里行走,腳步隨後停在了岩石前,伸手扯去上面搭著的一層黑色布匹,一堆黑色的金屬物件堆積在那裡。

雨後陰雲漸散,透過雲層,清輝從小半張月牙上灑下山頭。被拿起的物件很厚,在那人視線中翻轉時,清冷的月光照在上面,一輪冰冷的銀色一閃而過,微弱的冷芒將這道身影與那東廠提督一模一樣的臉孔瞬間照亮,之後又隱沒在黑暗裡。

懷中的那塊金屬物件與手中相一比較,大小形狀均是一樣的,那岩石上放著的其餘金屬物件大致有六塊。

哐……哐哐……

八片菱形的金屬片在一片一片的鏈接鑲嵌在盤形支架上,關節緊扣的響動徘徊在寂靜的山麓間。

遍山綠野開始起伏,風的呼嘯聲從深墾峽谷越來越劇烈吹動,樹葉相互間碰撞著,隨後脫離瘋狂搖擺的樹枝,卷上了天空……

周圍環山遍野的樹枝樹葉隨著劇烈勁風,一起卷了起來,在天空打著旋。

修長白皙的手指將最後一塊菱形金屬按了下去,那人勾起一抹笑容,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第三步……終於走完了,剩下的兩步……呵呵……白寧。」

石台上,拼接呈圓形的物件陡然間發出嗡鳴的聲音。

※※※

汴梁,東緝事廠。

安道全有些腿腳不靈活的跟在一名番子身後,走進白虎節堂的二樓,踏著木階陳舊的吱嘎聲,他來到樓道,帶路的番子在一扇木門停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夜風嗚咽著吹過樓道,鬍鬚緊緊的貼在他胸前,片刻後,推門而入。

這是頗為精緻的房間,安道全這樣想著,視線的正中間靠後的案幾後面,燭火里白寧的身影正伏在桌上書寫什麼,只是微微皺了下眉。

「坐吧。」然後,毛筆懸停擱下,抬頭看向站立的身影:「本督讓你檢查的東西,可有仔細看過?」

安道全放下藥箱,坐到側位一張椅子上,拱手:「回稟督主,下官已在那血肉舍利颳了一點粉末,並未發現有致命毒素……也試過用人做過些……沒有異樣,任何反應都沒有。」

聽到他的這句話,白寧皺著眉頭,沉默了片刻,顯然覺得系統放出來的東西,沒理由不對的,手指在桌面敲擊的同時,目光也變得嚴肅冰冷。

「一點反應也沒有?那就說明藥量不對,不過已經不重要了,既然沒有毒,那本督親自來試試。」

「督主不可!」

安道全連忙起身擺手,「身為醫者,沒有弄清督主想要服下這枚舍利的目的,或病理,下官貿然衝動,有些過於冒險。」

「嗯……」白寧起身緩緩在房間渡著步子,柔和的光線里他閉上眼睛,腳步停了下來,面朝窗戶的方向,片刻之後,幾個字緩緩從他口中響了起來。

「本督欲重塑男兒之身。」

那邊坐著的身影嚯的一下站了起來。

「下官專研醫道數十年,從未聽說過血肉重生,斷肢再續之類的事情,就算有那也是江湖騙術,以訛傳訛而來,督主身為朝廷之首,豈能聽信這等謠言。」

「這江山,本督能做的都該做了,從沒有為自己打算過,長此以往,就算是鐵鑄的,也不免碎裂,何況是人。」

木窗朝南。晚風撫動了肩上垂落的白髮,從這裡望向汴梁的夜景,燈火通明的光芒在城池中璀璨奪目,人們充滿生氣的聲音、快樂的、哭泣的、吵鬧的、恐懼的,都在風裡跑著,融入在一起。

這是他保下來的世間。

「……所以,本督想為自己活一次,哪怕這次是個愚蠢的決定。」白寧輕啟雙唇,目光中原本滲人的冷漠,漸漸的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身為御醫,安道全常年待在宮中自然是知道這類人心中最大的渴望是什麼,他嘆口氣將藥箱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個小木盒輕輕的放在桌上。

「督主,下官還是覺得……唉……下官告辭。」安道全望著窗前的背影,嘆了一口氣,躬身向後退去。

春去秋來,花開花謝,這江湖又有幾人不老,曾經的梁山如今剩下的,亦然不多了,而他自己也到了五十,這樣安逸的日子希望別逝去的太快。

身影退到了門邊。

打開,又合上。

……

聽到門扇關上的聲響,白寧方才轉過身,髮絲在風中凌亂著,收起了對往日的思緒。

木盒緩緩的打開,一顆有些不規則的球形捧在了他的手心,激動著、呢喃的抖動雙唇:「惜福……相公會來找你……」

這麼多年來,對於一切都顯得冷漠殘忍,並且努力的維持這種形象,而到的此時,就像找到了發泄口一般,變得不一樣了。

下一刻,微微顫抖的手,將鼓動的血肉舍利放在了唇邊。

※※※

滋滋滋——

電流的聲音在竄動,一道道青色的光芒在圓盤上閃爍跳躍起來,劇烈的大風依舊在山澗徘徊飛旋,那人的衣袍和樹葉都在烈烈作響。

「……開啟了……完成了……」

他看著通電的機械,原本空洞的眸子露出一種強烈的情緒,緊握的拳頭顫抖著舉了起來,衣袍隨著風捲動翻飛,跳動的電光猶如朵朵花瓣,打開了圓盤每一扇菱形的光亮,綠瑩瑩的。

充滿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美感。

與此同時,菱形拼接的縫隙里咔咔咔的機械響動在傳遞,風撲面,那人在風裡,張開了舉起的拳頭。

舒展開。

※※※

北方,臨潢府。

延展而開的火把在城頭上,與之相對的另一邊,上萬軍隊猶如一條火龍在城下的曠野上對持。

巨大的火光將城下與軍隊之間的位置照的如白晝般明亮,一張圓桌安穩的擺在那裡,數道身影圍攏在坐在那裡。

「……不管之前有什麼問題,都必須暫且放下。」金國元帥,完顏宗翰的聲音回蕩在兩軍陣前:「我們女真,自先皇起事,從那白山黑水中殺出一條活路,我們席捲了整個遼國,我們揮軍南下,打的整個武朝……打的他們皇帝躲在深宮中只敢瑟瑟發抖,那是我們女真勇武的驕傲。」

沉怒的嗓音中,他一掌拍爛了圓桌的一角,木屑迸飛在宗弼、宗望、宗干以及銀術可等人臉上。

幾人並未理會打在臉上頗有生疼的感覺,目光垂斂。

憤怒的聲音還在他們耳旁走動:「而你們……卻用著這勇武來打自家人,打自己的兄弟。一個皇位算得了什麼——」

「算得了什麼——」沾罕再次大聲的怒吼,獨目里充斥著火焰,身後的城門,數名女真士兵將一件沉重的物件抬了過來。

嘭——

東西落地,火光映在上面,是那金鑾殿上金燦燦的龍椅。

「讓我砸碎它——」

「當著所有女真人面,將這張沾滿女真鮮血的東西砸碎!!!」

風在吼,憤怒的身影在怒吼,一柄巨錘握在完顏宗翰的手裡,猛的一揮,嘭的巨響,那張世間最為尊貴的東西之一,在眾目睽睽下變的破碎了,一顆金鑄的龍頭飛上了天空。

完顏宗干沉默在坐在桌前,眼裡全是心疼。

※※※

天上,有雷光在雲間閃爍,轟轟轟隆隆——

舒展的雲層再次集結,清冷的月光收斂起來躲進了雲里,積厚的陰雲開始在山麓上空轉動遊走。

呲——

有菱形的金屬突兀的從圓形中向外彈出,風更大了,吹的身影眯起了眼睛,緊接著另一扇菱形彈出擴展……他腳下飛砂走石起來。

第三扇菱形彈出……周圍樹枝發出折斷的聲響。

第四扇菱形彈出……天雲逐步形成了漩渦,周圍只剩下風在山裡咆哮的聲音。

……

握拳舒展,手掌張開。

「回去的路……終於開啟了。」人的臉上露出僵硬的微笑。

※※※

汴梁。

東廠二樓上,暖黃的燭光里,那枚血肉舍利終於進入了白寧的腹中,微微合上眼睛安靜的坐在椅上,像是等待奇蹟的出現。

房間里陷入奇怪的寂靜當中,忽然有艱難的呼吸聲在響起,白寧的胸腔逐步開始劇烈的起伏,身體甚至微微的發抖,額頭上、臉上大片的水漬出現。

白寧運起內功時,隱隱的有白霧在周身蒸散開,臉色時而翻白,時而化做紅色,牙邦死死咬住的一瞬,他眼睛陡然間睜開。

身子朝前一傾,一口鮮血從口中噴洒出來,瀰漫在空中。

白寧感覺到了不對,立刻想要起身,但站立的瞬間,腳下踉蹌邁出兩步,身形便搖搖晃晃起來,視野里什麼東西都是在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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