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鐵蹄踏碎夢裡人,血海孤礁 第二百九十九章 買賣

馬車停在宮門之後,白寧走下車輦,看著兩旁的侍衛和來去匆匆的小黃門。

天上的雪在飄著,皇宮中蕭瑟的畫面讓他有點仿徨,曾幾何時他在的時候,這裡的氛圍不該是這樣的。周圍禁軍和宮中侍衛也都知道過來的人是誰,不敢阻攔。

此次的早朝早已過去,皇帝也不會在垂拱殿等他。

轉過一道走廊,輕車熟路的找到御書房的方向,還未走近,那邊房門已經打開,出了一道人影,很恭敬的後退出來,然後看見了白寧。

對方躬了躬身:「下官秦檜見過大總管。」

秦檜?

白寧停住腳步,視線下垂看向躬身又直起的男子,潛意識的印象里,他對於這些歷史名人還是有些波動的,當然只是短暫的波動,眼下的秦檜不過還是一個剛剛得到一些賞識的小官,遠不到另一個時空那個人的地位。

「官家召見你……說的什麼?」白寧負著手,對於這樣的人,他沒有必要虛與委蛇,直接開口了當的問了出來。

對面,秦檜也有點錯愕,顯然也沒料到對方這麼直白的問出這種話來,額角上到底還是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低聲道:「會之今日有幸被官家招進宮裡問對,乃是會之福分……」

「廢話,說重點。」

「是……關於女真人的。陛下問下官若是女真人南下,武朝當如何自處,會之回答陛下,多與百官討論、加強北面守備、將金朝使者安置在城外……」

此時,有小黃門過來,在白寧耳邊低聲幾句,白寧揮揮手讓他下去,側身對秦檜,冰冷眸子盯過去,道:「你少了一個吧……割讓燕山以北,這句話是你之前在御書房說的吧。」

秦檜冷汗連連,讓他跪倒在地,也不至於,但話里還是有些顫音,「是……是下官說的,會之一向主張與女真針鋒相對的,這最後一條,乃是秦檜認為退無可退的情況,可以答應對方條件的底線。而且燕山以北,武朝真要控制其實還是挺難的,倒不如加強較近的地方防禦。」

「嗯……你下去吧。」白寧朝他揮揮手,「既然官家問對於你,說明也是看好的,好好辦事,至於女真之事,你說的倒是有些道理。」

秦檜是文人出身,對於宦官其實心裡壓根是瞧不起的,甚至知道宦官有這樣的權利,原也是抱著不悅的態度,可真要面對眼前這位大太監,他心裡沒由來的感到徹骨的寒意,就像有一條毒蛇在面前一樣,卻不知什麼時候會咬下來的那種毛孔悚然的感覺。

待對方走後,白寧讓小黃門進去御書房通報,隨後出來讓白寧進去,書房裡燒起了碳爐,很暖和,有侍女過來取下了白寧的大氅,搬過一張椅子到了書桌側面。

趙吉並沒有在處理奏章,好像在看一些關於戰場兵法之類相關書籍,見到白寧坐下後,放下手中的書籍,看了過去。

「……燕雲的事,朝中有些老臣對小寧子的做法頗有微詞。」

「微臣知道,大概是對微臣擅自殺降將有些不好的看法。」白寧看著對方,面容上還是擠出一些誠惶誠恐的表情,「……但前方戰事一瞬即逝,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的可能,遼將來降固然是大增武朝顏面,可官家有沒有想過,他今日能降武朝,明日見武朝勢微會不會又叛去別處?這樣的人,陛下沒有見到,但微臣卻是見過,這些人對武朝真心實意上並沒有多大的感官,反而是以一種奇貨可居的心態來做事,這樣的人留著只會生出更多複雜的事端。所以……微臣讓他們死在戰場上,他們手裡的兵馬便是武朝的了。」

「朕知道……朕懂啊。」趙吉呯呯的敲了兩下桌子,語氣加快,縱然年歲上去,做了父親以後,要沉穩了許多,但到底還是年輕氣盛。

「朕知道他們是降將……隨時都可能背叛武朝,可朕想拿他們做一點文章,做給天下人看的,讓下面那些不斷在朕耳邊聒噪的那幫文人看的,原本事情都做了一半,卻收到那些降將已經死了的消息,你讓朕的計策落空,讓朕難堪了啊。」

他深吸一口氣,控制情緒,「……做完了就算了,人都死了,朕追究這事也沒什麼意義,在小寧子回來的途中,又來了幾分情報,現如今冬季已到,女真也雌伏起來,他們完成了對遼國戰爭,可武朝的燕雲只拿回了涿州、莫州、瀛州、蔚州,剩下的全在女真人手裡捏著,剩下的就是談判……朕不想動刀兵了。」

「那陛下覺得如何去和如狼似虎的女真人談?」白寧心裡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趙吉搖搖頭,擺手道:「暫且只是在商議,趁著女真人沒有南下之意,朕與朝臣們該是定個主意出來……」

歷史的軌跡何其相似,縱然白寧想改變一些,到底是做了許多無用的事,他心裡也清楚趙吉此刻罷兵不戰,要說畏懼女真人是有的,還有一個原因可能是出在白寧和童貫身上,而那所謂的談判估計早已拿捏出了章程,此時不說,大抵是皇帝不願將這事告訴他,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既然陛下要與金國修好,那微臣就不便再言了。」

白寧拱拱手,「微臣告辭。」

趙吉揮揮手,看著他退出去。

※※※

出了宮門,外面依舊飄著大雪,一團霧氣從他口中哈出。

「滿朝文武……一幫奸臣……女真人打了那麼年,就算把遼國打下來,可他們已經疲軟了,遼國那麼多,他們要休養生息,需要錢財,你們去談……去花錢買,十二個州對於金國來說,隨時都可以拿回去,幾千萬貫的錢等於是送給別人的,幫別人養民、養兵,這是資敵啊——」

「一幫蠢貨……你們既然要自己干……本督不奉陪了。」

日漸西沉,偌大的汴梁城繁花似錦,熙熙攘攘的人群頂著雪花,在街上採購著年貨,點點的燈火在夜幕下來時亮了起來,在天光逝去的剎那,只有少數人或許只有一人才看到這座城市的每個人,甚至整座城的上方,懸掛著一把隨時落下的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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