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鐵蹄踏碎夢裡人,血海孤礁 第二百八十章 取死之道

一場激戰過去,夜幕下來。

一天的陰雲聚集著,終於在這個夜晚落了下來,嘩嘩嘩的一片大雨洗涮著不潔的地面,延綿十多里的巨大軍營中,渾身帶著雨水的士卒依舊堅持在巡視,但大部分的士卒都待在營帳內。

不起眼的大營一角,那裡很偏僻,但守衛很嚴密,投降而來的怨軍便被安排駐紮在這裡,對於新降的軍隊,這樣的防範本就是慣例,沒人會有意見。

角落的主帳外有人進來,帳簾掀起來,雨水帶著潮濕的冷意湧進來,火盆里燃起的昏黃光搖擺著,首位上,郭藥師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裡,卸去了肩甲,正讓劉舜仁為他上藥。從營帳外進來的人,身上帶著雨水渾身濕氣的坐到火盆前,從另一員將領手上拿過酒袋,仰頭就是一口。

「令徽,給兄弟們令的賞賜如何了。」那員將領年齡頗大了一點,這樣叫對方到也沒有不妥。

張令徽擦了擦嘴角的濕痕,重新繫上酒袋丟過去,哈哈大笑:「那童貫倒是個爽快人,又長著大鬍子,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個太監,哈哈哈——」他將一封紙張拍在案几上,點著紙上一行行字跡:「上面的要求,已經寫進封賞里了,哈哈,大哥,這下咱們發財了,就連死傷的將士也都有撫恤。」

「你就這點滿足……」一旁年紀較大點的將領叫甄五臣,揮手打打他腦袋,就像一個長輩在教育一個晚輩。

郭藥師看著案几上的紙張,笑了笑,受傷的肩膀不方便動彈,另一隻手抬了一下,「這點東西,武朝要拿出來很容易的啊,而且與敵國將領來降,相比,他們更加註重面子,值得吹噓的功績,自然就會對咱們好的。」

隨後,他拿著紙張掃了一眼丟進了火盆里,「眼下咱們既然已經過來了,就好好乾,今天能有賞賜,明日同樣會有的,而且還要更大的。」

「更大?」近旁的劉舜仁怔住,整理殘餘藥草的手懸著。

「對,更大。」郭藥師點點頭,隨後視線隔著帳篷往向東北方向,「我心裡已經有一條計策,拿下上京,不僅可以阻隔女真人的進攻,同樣也間接將燕雲分割開,讓我們空出手來去取。」

他說著這話,其餘人三人不免有些面面相覷,隨後甄五臣有些遲疑:「這樣做會不會有些搶童樞密的功勞?畢竟咱們才剛剛降過來。」

張令徽和劉舜仁點點頭,似乎也擔憂這點。

「北伐,他是主帥,部下再大的功勞大部分都會算在他頭上的。」郭藥師掃了他們一眼,「不過咱們是降將雖然眼下是香餑餑,但燕雲拿下之後呢?武朝那麼大,我們幾個到時又是降將身份,該如何自處?沒有入汴梁城那位皇帝的眼裡,你我幾人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眼裡,連點水花都不起,所以趁現在,我們打出一點成績來,雪中送炭的成績,讓趙吉記得我們。」

「大哥說怎麼干吧……」張令徽捏起拳頭揚了揚,「最好讓武朝這些閹人兵將們看看北地男兒是怎樣的雄風。」

郭藥師笑了,把身上披著的衣裳丟開,在懸掛的地圖上,便是一拳擂了過去,「現在蕭干已死,耶律大石也不知跑到哪兒去,眼下上京西面的門戶大開,城裡的人大抵還不清楚這邊的事,如此奇兵強襲過去,也不是不可能搶在女真前面。」

他轉過身,目光充滿凶戾:「拿下燕雲,這世人、這青書上便會知道天下有一個人叫郭藥師,他帶著他的怨軍為武朝拿下了遼國的燕京……那樣一輩子都值了。還有,你們不要一口一個閹人的叫,童貫好歹是一軍統帥,讓他聽了去,現下對我們不好,不過拿下燕雲後,他總歸是要回去的,這北方,這支軍隊里,有誰比我們更加熟悉?到那時你們朝著天吼都沒有問題。」

「那……其他太監呢?我看這軍營里有不少宦官出沒。」

「嗨,那肯定是童樞密的近侍,不然還能帶女人進來不成?」

「哈哈哈……令徽的話,真是……讓人好笑。」

眾人笑鬧著,口中不免又拿出一些關於宦官的玩笑話來說,忽然郭藥師擺了擺手,三人立即住聲,只見帘子掀開,一個圓臉的宦官張頭張腦的進來,笑眯眯的將一盤湯藥端過來:「童樞密囑咐奴婢,說郭將軍肩上受創,要拿一些宮裡的治療外傷的藥物過來。」

「放在那裡就行,有勞這位公公。」

高沐恩謙虛的一笑,拱供手:「不敢,這是奴婢該做的,葯已送到,那奴婢就先告辭了。」

那邊人影一走,大帳內安靜了片刻,隨後爆出笑聲。郭藥師揮揮手:「別笑,小心讓人聽了去,趕緊走、趕緊走。」

三將這才嘻嘻哈哈的離開出去。

……

不久之後,軍營的另一側,高沐恩來到帥帳,掀起走進去。

輕聲細語的在白寧的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小心翼翼的離開。在案幾的對面童貫放下茶杯似乎也是聽到了隻言片語。

「看來你新降的人不怎麼看得起閹人啊。」白寧飲了一口茶水。

茶杯放下之際,大帳之內很安靜,童貫直起身,眼神陰沉下去,回想起剛剛小太監帶來的話語,心裡就像陡然長出了一根刺。

「提督大人,咱家該怎麼做?」

白寧轉著茶杯,眼神瞟了過去,聲音輕輕:「軍隊不是一條心,你說該怎麼辦?咱們能打仗的將領不是沒有,但好士兵現在是最缺的,要是小桂子下不了決心,本督就代勞了,上次準備的毒酒還留著。」

童貫沉默了,一直盯著燈火。

片刻後,他點點頭。

呯!

一拳砸在案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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