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東西二廠,北伐靡靡 第二百六十三章 鷹與蛇

時間往後退一點。

滿地的廝殺,兵器交織著砍入肉體,幾千人從一開始的互有攻防到的陡然間盾牆被撕破,陷入了糾纏亂殺的局面。陳千鳴等人自然也看到西廠的那位督公挾持當今聖上進入垂拱殿。

就在那一刻,皇城上空升起了煙花,隨後又是一朵在另一邊的城牆升起,場中的禁軍在看到煙火升起的剎那,大吼著向外推擠,就算陳千鳴等人不懂煙火是什麼意思,也猜的出對方的援軍多半是過來了。

半身染血的金劍先生陰沉著臉,視線不時的看向金鑾殿,他向身邊的黃河三蛟低聲開口:「咱們反被東廠的人算計了,恐怕魏忠賢也是清楚的,所以他一開始就沒對我們說實話,把咱們誆過來,幫他成就好事的。」他說著,擋出一劍,與殺過來的禁軍拉開距離,心裡覺得無比憋屈。

「乾脆,咱們離開,讓西廠的番子向宮門衝擊,那裡還有我們的人守著。」

那一頭的三兄弟還未表示,在他們過來的城門方向,微微傾斜的陽光下,數百人立在那裡,黑衣鐵甲、鬼面、綉春刀。

走在前排魁梧的男人,背後一襲披風揚了一下,刀尖指過來,虎吼出聲:「東廠錦衣衛……踩死他們——」

下一刻,數百人拔出刀,丟掉了刀鞘,便是開始朝前移動,幾乎是同時邁起腳步,整齊劃一,彷彿大地都在震動,刀舉著,在風中捲起了殺意,人影幢幢洶湧而來。

錦衣衛的陣容里,前兩排的人影在狂奔中抬起手臂,嗖嗖嗖——上百道黑影離弦射出,直接打了對方後陣一波,中箭的西廠番子在倒下的頃刻,射弩矢的錦衣衛身後,後方的同伴高呼著,腳步極快的越過,瘋狂的奔出,數百人跑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來。

在最前面,鬼面下,楊志揮刀吶喊:「殺——」

數百人齊齊暴喝:「殺——」舉刀、揮刀砍下。然後——撞了上去,兵鋒相接。五百人猶如一把鋼刀直挺挺的插入了對方後背,直接撕裂西廠的陣型,疾風刀法在這群精銳手上使出,以最為快速的姿態殺的西廠番子人仰馬翻,四處亂躲。

陳千鳴不是沒有想過對方會有援軍過來,只是沒想到東廠的人竟然來的這麼快,原本不該都已經出城去北方了嗎,這樣猝不及防的攻過來,突然之間打亂了他前面的幻想,他正要指揮黃河三蛟帶人上去堵住時,陳千鳴手抖了一下,頭皮發麻的收緊,視線聚焦處,一個白髮的男子提著劍正過來。

「是白寧他也在……那……那。東廠果然是一直在布局……」這是他留在人世間最後的想法。

那邊混亂起來的後陣,白寧的視線也看過來,視線交接的瞬間,勾起唇角,身形也在陡然間衝過來了,陳千鳴反手一揮手中的金劍,向前兩步迎上去,這樣的局面下,縱然是想退,也是沒路可走的。

劍划過半空,尚未來得及落下,轉眼間,對面的手指伸過來夾住了劍身。白寧臉上雖然帶著勾著笑容,眼神里卻是冷漠如冰,「金劍先生……上次讓你跑了,這次就不要想著溜了,對你名聲不好。」

只聽夾著劍鋒的手指間,呯的一聲,金劍斷成兩截,斷下的一端彈了起來,隨後落下的剎那間,白寧右手向前一伸,手指彈出點在掉落的斷刃上,嗡的一聲飆射而去。廝殺的另一側,一身青衫綠裙的女子正揮著小葉刀與人周旋,頓時聽到見到金劍碎成兩段的那一刻,她也看到那白頭銀絲的男人,眼睛霎時一紅,棄了對手,立即轉身,腳下飛快起步,裙擺在空中掀了掀,冷斥:「白寧,還我夫君命來!」數枚鐵彈脫手而出,朝對方打過去。

手指輕點斷刃的一瞬,袍袖鼓脹,左臂往外一拂。

噗——

呯呯呯——

陳千鳴身軀僵硬定在原地,雙目遠瞪,斷刃插在他眉心正中,沒入一半進去,屍身朝後仰倒。幾乎在同一時間,數枚鐵彈悉數擊在鼓起的寬大袖口上,隨後被鼓起的勁力彈飛出去。

女子在借著鐵彈打過去的時間,腳步加快衝過去,小葉刀揮斬。那邊拂出去的袍袖去勢未老,手掌從袖口中伸出,對方刀鋒頓時懸停在半空,女子臉色憋的通紅,她白皙的脖子上,一隻手掐在那裡,將整副身軀離地叉了起來。

「閹賊……咳咳……還我夫君命來。」

白寧偏偏頭,「你夫君?」

「梁山……馬麟便是。」裴寶姑掙扎著,說出的話有些不順暢起來。

「本督殺的人太多,沒什麼印象了。」白寧搖了一下頭,「一個女子為夫報仇到也難得,不過報仇這種事太累人,咱家還是送你去與夫君團聚吧。」

手指縮進,咔嚓。

白皙的頸脖頓時淤青,皮肉裡面發出清脆的折斷聲。

被舉在半空的女子此時歪著腦袋,死不瞑目的盯著白寧,隨後像破布般被丟在了地上。此時的身影再次舉步前行,石階之上,聶雲注意到了兩人的死亡,當下怒喝一聲,「我殺了你!」

喊到這裡,他人影飛在空中,刀鋒劈下來。

「督主小心,這人是用刀高……」那邊楊志大聲提醒,但話未說完就停下來。

身影繼續在走,對方身影落下時,白寧弓腰,手中的劍柄推出,身軀化出一條直線,唰的一下出劍,接觸僅僅片刻,雙方相錯而過。

身影落下,銀絲垂落肩上,劍鋒瞬間歸鞘,頭也不回的繼續舉步朝金鑾殿過去。

後方,聶雲跪落在地,一動不動,一條血線在他脖子上緩緩蔓延一圈。咣當,手裡的刀掉落在地,健碩的身軀噗通一下撲在了地上,腦袋隨即離開了屍身,滾到了石階下面。

……

垂拱殿門口,白寧目光冷然沉默看了眼曹震淳等人,便是徑直走進去。

御階的龍案前,趙吉趴在那裡,痛哼哼。

龍庭、玉璽、魏忠賢……

白寧想到了什麼,冷笑出聲,「魏督公……這真是蠢到家了……就算讓陛下把皇位禪讓給你,就能堵住天下人之口?皇室那幾個王爺會善罷甘休?」

大殿中的燈火搖曳著,將兩人的表情照得忽明忽暗。這邊魏忠賢托著盛有玉璽的鎏金盒子,在陰沉中放回龍案上,黑色的步履,一步一步走下來。

「白寧……咱家走到今天,你居功至偉的。」他說著話,聲音散出來,兩邊青銅燈柱上的燈火也跟著呼的一下起伏。

「……曾經的魏四不過是一個街邊的老鼠,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從來不知道什麼叫人間富貴,什麼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些其實都是你教我的。」

他微微抬了一下持劍的臂膀,劍尖抵在皇帝的臉頰上,血珠流了出來。繼續緩緩開口:「他趙家不也是欺辱周氏孤兒寡母得來的江山嗎?再往後,司馬家不也是從曹魏手裡禪讓過來的江山嗎?」

魏忠賢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聲音灌著內力陡然拔高,瘋狂暴怒的朝下面的人吼道:「為什麼我魏四就不可以?」

呼的一下,燈柱顫抖起來。

趙吉嚇得瑟瑟發抖,餘光一直盯著眼前的劍鋒,血流的更多了。

殿上,白寧眉頭皺起,「前提你得先過本督這一關……不然一切都是妄談,你已經輸不起了。」

「是啊……白提督。」

魏忠賢移開了劍尖,指向對面:「我輸不起了。」

下一秒,寒氣和陰影陡然在大殿中鋪開……

兩道身影瞬間朝對方衝過去,身影貼近,兩人的招式使出,就如鷹蛇相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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