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東西二廠,北伐靡靡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宮變

宮中,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慌亂的腳步不停在往裡穿行,兩鬢斑白的老太監不時拉住同樣驚慌失措的宮女,便是問她們,陛下在哪裡?

在他身後,兵器的碰撞、廝殺聲正在蔓延過來……

皇城慈心宮裡,燈火燃燒著,周圍內宦、侍女守在外面,鳳榻上帷帳劇烈的搖晃,稍許,伴隨一道男人低沉的嘶吼而沉寂下來,之後,門打開,侍女、內宦端著潔具湧進來,幫忙收拾凌亂的殘局。

發泄一通後的皇帝心情依舊不好,榻前重新穿戴完畢的皇后識趣的沒有過去打擾他,偶爾與宮女小聲說幾句話,像是在吩咐一些事情。

「皇后,就不用那麼麻煩了,朕今晚不在這裡過夜。」

過的些許時間,趙吉像是聽出那邊在說什麼,冒著熱氣的茶盞被他端起又放下,臉上有些郁色的開口,那邊鄭氏白皙的脖子上還殘留著緋紅,她有些心痛的坐到趙吉對面,將對方手拉過來,握在掌心裡,目光柔和:「官家,若是心頭有事,不妨說給婉兒聽聽,煩悶的事說出來,心頭或許就暢快許多的。」

她等了一陣,眼裡的那人卻只是咬牙切齒的做了一番表情便再無動作,心裡微微有些嘆氣,吹彈可破的臉頰輕輕靠上去,蹭著對方的手背,目光微合:「婉兒知道官家心裡還是有淑妃的,長此以往的去思念,官家不如去找回來吧,即便找不到,心裡也是好過許多。」

聽到這番話,沉默許久的皇帝緩緩的搖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美麗的女子,「皇后啊,朕知道你心不善嫉的,但朕心裡想的事……實在太多,非在一個女子身上……」

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喧鬧著,嘭的一下,寢殿的門被推開打斷了趙吉接下來要說的話。

趙吉皺起眉頭看了過去:「曹震淳,知不知道這是皇后的寢宮,滾出去。」

踉蹌的身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指著外面,神情焦急:「官家,非奴婢失了禮數,而是外面……外面,那西廠的魏督公反了,都打進皇宮裡來了。」

「什麼——」

圓桌前的一龍一鳳兩道身影唰的一下站起來,撞的桌上燈盞搖搖晃晃。

……

皇城的戰鬥持續著。

「立盾牆!」

「把他們推出去——」

垂拱殿石階上,發號施令的殿前將領在指揮著,一隊禁軍持著大盾趕過來,並排著奮力邁著腳步向前推擠過去,西廠番子的沖陣就像撞在礁石上,凄厲的慘叫、奮勇的吶喊陡然間爆發開,間隙中長槍捅出齊齊捅出、抽回,粘稠的血液濺了出來,將石階染成猩紅的顏色。

弓弩在這一刻拉響弦聲。

幾百成千的臂膀抬起指向半空,隨後,有箭矢脫弦而出,嗖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黑影飛上了天空,照在下方還在不斷衝擊盾牆的人群頭上,然後,有東西落了下來,成片成片的身影栽倒。

「和他們拼了,我們必須加快腳步,其他方向的禁軍快來了。」

「我來破開盾牆——」

人群中,破風刀聶雲,刀在身側一橫,擠開了擋路的番子,便是朝著那一排盾牆衝過去,刀尖在地上拖動,擦起長長的一道火花,來勢洶湧。

盾牆後的將領看見了對方,打著令旗、吶喊著。

「攔住那人!」

「射死他——」

箭陣中,分出數十弓手來到盾側,挽弓搭箭瞄準過去,西廠番子當中,一道身影飛躍挑起,手臂一甩,十多枚鐵彈在空中散開,帶著破風聲飛過去。

噗噗噗——

剛剛舉起弓身的人影還未射出,身軀顫了顫,額頭上凹陷進去,一枚鐵彈鑲嵌在上面,十多人搖搖晃晃間倒了下去。

但仍有二十多發箭矢離弦射出,那邊衝過來的身影陡然腳下爆發出速度,身影幾乎拉成了一條直線,箭矢叮叮叮的發出脆響,釘在了對方腳邊。

腳步跨過,踩在石階碎裂的瞬間,身影猛然一拔,高高躍了起來,刀舉過了頭頂,伴隨著聶雲口中「哇啊啊啊——」的怒吼,刀鋒向下面的盾牆一砸。

轟的一聲巨響。

裹著鐵皮的巨盾,迸裂開來,殘破的碎片轟然間飛起在空中,盾後的一名士卒整個人都被那一刀劈的炸裂,血肉橫飛,缺口處,聶雲持刀沖了進去,身後更多的西廠番子緊隨而至,擠進了盾牆內側。

「殺啊——」

上百人組成的盾牆,在一點點崩潰,就像被迎面而來的洪水,轉眼間消失在濺起的血浪中,轉瞬即沒。

洶湧的喊殺聲中,海潮般的人群,魏忠賢被黃河三蛟護衛著,游目四顧,低聲詢問:「我們還有多少人?」

「回稟督公,目測還有三千多人。」一旁的陳千鳴激動的不能自抑,這種殺入皇宮的場面,作為一個奔波江湖數十載,除了些許名聲外,毫無建樹的老人,能親身經歷這樣的事,心情已是難以形容的。

而魏忠賢則已經沒有退路了,嘗到權利的滋味,如何讓他甘心回到那菜米油鹽的平凡生活中去,就算能稱霸江湖偏居一偶,也要時常提防朝廷的圍剿,何況還有一個東廠白寧在暗處盯著他。

「……殺進去,殺進金鑾殿,清君側。」

「若是失敗,無非就是死而已——」

午後的陽光下,全是血光與混亂廝殺突進的身影,漸漸的,魏忠賢失去了耐心,遙望遠處的金鑾殿,便是拔出了天怒劍,一劍劈開一名禁軍,朝前方穿插過去……

※※※

「陛下……你不能去啊!」

慈心宮朝垂拱殿過去的半途上,數十名大內侍衛、武宦拱衛著一身金色鎧甲的皇帝正在前行,憤怒的心情讓他走動的幅度很大,以至於甲葉也在抖動,而曹震淳則在一旁擔憂的規勸著。

「朕的家奴都造反了,再不出去,你讓朕這個一家之主在天下人面前還有什麼臉……」

「……一個太監造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朕如果窩囊的躲在後面,且不是連一個宦官都不如……那些宮中的衛士還在奮力與反賊廝殺,朕就必須立在那裡,告訴那些他們,朕與他們同在。」

慷慨激昂的話語在說著,搏殺的吶喊已經傳入了耳朵里,趙吉穿過金鑾殿的側門,走進大殿,看著敞開的殿門,便是帶著人走了出去。

白色的光,眼前卻是一片血紅。

翻滾的人頭落在了他腳邊不遠,小腿不由哆嗦了一下,視線移過去,離此十多丈遠的石階前,廝殺一刻都未停歇。

趙吉喉結滾動,吞咽著口水,定了定身形,隨後鼓著氣朝那邊奮然吼了過去,「魏忠賢,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造朕的反——」

石階那邊,陳千鳴、聶雲等人聽到這聲暴喝,整個人都怔住了,陡然間他們心頭泛起不好的預感,好像被西廠的督公給帶進坑裡了。

「魏督公……你不是說陛下被東廠白寧劫持了嗎?可現在怎麼回事……陛下不是好端端的在那邊嗎?」陳千鳴渾身冷汗湛湛,公然造反,就算他是江湖人也不敢輕易做下的,成了或許是好的,一旦失敗,哪怕逃了出去,一輩子就得背著反賊的名頭,日日提防著別人拿自己的頭顱去換賞賜。

這就是為什麼江湖人有膽去刺殺那些高官,但不敢聚眾公然攻打官府是一個道理。

「本督就是造反了,陳先生以及各位。」魏忠賢此刻也把話說開了,他目光越發冷漠,「如今你們也是這爛泥塘里的泥鰍,不想要脫離出去怕是不可能了,隨咱家殺過去,挾持皇帝,讓他皇位禪讓與我,否則其餘四門援軍一來,大家都要死在這裡。」

陳千鳴猶豫不定,那萬威兄弟三人倒是見事不可為,只得光棍利索的點點頭。那邊,破風刀聶雲緊拽著刀柄目框欲裂的瞪了一下,嘶吼著奮然揮刀向前,朝垂拱殿殺過去。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本督總得讓你們看到希望。」

魏忠賢提著劍,腳下一衝,身軀掛過半空,手中天怒劍只是一瞬,划過禁軍士卒當中,頓時掀起了血浪,穿著黑色宮袍的身影在翻飛,下面又有禁軍、侍衛結成陣形堵上來,刀槍斜斜向上揮刺。

半空的身影下落,天怒劍再次唰的一下橫切過去,過來的兵器噼里啪啦的紛紛斷成兩截掉落一地。魏忠賢腳尖一點,穩穩落下來一屈,身軀如同炮彈般撞進人堆里,頃刻間,滔天血光、攪爛的斷肢揚起,身影帶著白練衝殺,留下一條猩紅的血路。

下一刻,腳步一頓,魏忠賢看向垂拱殿那裡一身金閃閃的趙吉,隨手一劈,嘩的一下,衝過來的一名士卒,連人帶甲分成了兩半,此時他面上泛起猙獰的笑意的走過去,劍尖一滴一滴的滴著血。

滴了一路,腳步站定。

「官家……才一會兒不見,沒想到咱家又回來了吧。」

殿門前的趙吉,此刻心裡有些發慌,平時對方唯唯諾諾像一條忠犬,倒也不知道武功有多高,現下,那麼多人都擋不下來,不得不讓他又想到了當初的赫連如心,就像現在這般獨自一人殺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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