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東西二廠,北伐靡靡 第二百五十三章 殺

清水淋下來,洗盡血污。

魯智深提著禪杖從河灘往回走到前面不遠的破廟,裡面火光搖曳著,圍坐在篝火旁的頭陀察覺到火焰有些減弱,又折了幾根柴禾丟進去,噼噼啪啪的燃燒起來。

此處荒山野嶺,廖無人煙,偶爾還能聽到幾聲狼嘯。外面的雨此時已經停住,清冷的月光從樹隙投下來,鋪灑在茂密的樹葉上,升起一層銀輝。

火堆旁,燕青半清醒的卷伏著,他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但失血過多,人幾度昏迷過去,眼光時有時無的瞟向角落不遠,正在給小皇子餵奶的女子。

「師師……」

「你恨我的,對嗎?」燕青視線收回來,盯著跳動的火光這樣說著,聲音不大,可很清晰。

女子縮了縮伸出裙擺的腳,青絲散亂的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在她胸前輕微動了動的嬰兒,不時會嗚咽幾聲,像是吮吸過度被嗆了一下。

片刻的沉默,武鬆起身離開,把空間留給二人,順道也把大和尚攔了下來。「出家人就不要進去了。」

「舊情復燃?」魯智深將禪杖靠在牆壁上,坐到一塊殘缺的佛頭上。

武松轉頭看看他,又把視線看向漆黑的樹林間,想著事情,「這種事,讓他們自己處理吧。」

破廟裡,很靜,但隨後也響起了說話聲。

「……小乙還記得那天晚上……在督主府上的時候初次見你……心裡就忘不掉了,可小乙知道……你是李師師……你會成為皇帝的女人……」

燕青半眯著眼,卷伏的身軀使勁的朝上撐起來,失血過多讓他做這麼一點動作都非常吃力,歇了會兒,聲音斷斷續續的又說:「……很多時候,我做夢都會在夢裡看見你……一聲潔白的衣裙就像現在這身……在一片桃林里撫琴……就像……就像畫里出來的一樣……真的好美。」

「每次……夜落的時候,我都會走到皇城腳下……看著城牆……就想像你裡面過的好不好……皇帝有沒有冷落你……打你……後來,督主給小乙安排了差事,可以進皇城了……你知道嗎……那天是我一生中最高興的一天……」

角落裡的女子柔弱的身軀顫了顫,看過來,眼眶微紅像是哭過,「李師師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李師師了,我有丈夫、有孩子,你不要想我,當初我不知道會進入皇宮成為陛下的妻子,所以才會對你有好感,可現在,師師不想你了,知道嗎?」

「知道。」

燕青眼神暗淡又伏了下去,燃燒的樹枝彈起一點火星落在他臉上也不覺得疼痛。他叫浪子燕青,浪子兩個字意味逢場作戲,不摻和感情,因為他知道裡面的苦。只是此時已經晚了,他在地上摸索一張掉落下來的樹皮在嘴裡咀嚼,很苦澀。

「可小乙想你就夠了。」

他嘴裡動著,使勁的咬著,一絲絲血沾在嘴角,「……你喜不喜歡我,不要緊的,但魏忠賢想要害你啊,其他人死不死,我不管。小乙只要你活著。」

燕青吐出已經嚼爛的樹皮,精神忽然好了許多,虛弱的笑起來:「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那邊,青絲晃動,昏黃的火光照在她臉上,聲音微弱的飄在風裡,「……小乙,我們不要逃了,我們回去向陛下請罪好嗎,這樣逃下去,永遠也不是辦法的。」

「我們沒有罪——」

燕青撐起來喊了一聲,「都是魏忠賢……是他想要扳倒督主,才來找你我麻煩的,那……個該死的太監。」

李師師不再說話,懷裡的孩子動了動,吃飽安睡過去。

※※※

「誰——」

武松突然丟開手裡的葫蘆,警惕的站起身,朝林間那邊看過去。大和尚聞聲也起來取過禪杖橫在了胸前。

風如虎吼。

黑暗夜色下的稠密樹林,影影綽綽的身影朝這邊破廟匯聚而來。

樹葉飄在風裡,隨著一縷縷銀絲起舞,修長的身軀正在過來,鑲著寶石的劍鞘握在手裡搖擺著,劍穗輕揚。

「除了西廠的魏督公,其他人都退下。」清冷的聲音在那走過來的身軀里發出。

魏忠賢也揮揮手,讓周圍的人散開,提著天怒劍跟著到了那座破廟前,微弱的一絲火光看到了兩個大漢攔在門口。

「武松、魯智深你二人不好好吃齋念佛,卻來摻和這樣的事。嫌命長了……」白寧拇指上推劍柄,劍身緩緩出鞘。

這把劍的原主人便是明教包道乙的隨身利刃,後來被金毒異獻給了他。

「小乙與我二人是兄弟,他犯事,做哥哥的怎能不擔著。」武松腳步划出,雙刀已經出鞘,「看你過來的架勢,是不會替他出頭,真是錯看你這閹宦了,那武松便再無後顧之憂。」

白寧垂著眼帘,「你打不贏的,兩個一起上,省點時間。」

從來自視甚高的武二郎,牙齒緊咬,腳下猛的一蹬。雙刀在揮出的瞬間,快到了極致,帶著破風聲。照著對方脖子、胸腔便是兩刀過去。

噌的一聲。

劍光閃爍,出鞘的一瞬,劍身已經插進了雙刀的縫隙,一劍、雙刀飛快的攪動、磕碰,激起的火星飛濺而出。

就聽接連幾個聲響在剎那間交織擊打在一起,撕裂了夜空。

呯呯呯呯——

嘩啦——

泛著金屬光澤的碎片猶如蝴蝶在天空紛飛。

武松陡然間退出來,接連不斷的後退踩在了廟的石階上,頃刻間他手裡的龍虎雙刀只剩下刀柄還在。

下一秒,白寧身影模糊。

手一揮,劍光在武松的胸前炸開。

「二郎——」

花和尚暴怒大吼,眼睛血紅,從廟門轟然衝過來,腳步極沉,一時間轟轟轟的急如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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