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東西二廠,北伐靡靡 第二百四十四章 白溝河

七月中旬,北方、白溝河。

一場小雨過後,天氣逐漸有些轉涼,山野間的樹葉從蔥綠微微變得發黃。河岸邊上,偶爾沒有太陽的時候,能見到河面遮掩不住絲絲寒意冒上來。

嘭——

木槌嘭的一下打在木樁上,渾身汗水的士卒揮舞著臂膀打下木樁開始拉扯粗糙的鐵絲網,一一布置上去,上面暗含的倒刺,稍不留心便是在士卒手臂划出血口。白溝河橋岸,秦明一身甲胄,帶著親兵在巡視,眉宇間卻是說出一股惡氣。

「這個童貫……」他語氣森然,咬牙切齒的低語,氣不打一處來時,便是搶過士卒的手中的木槌狠狠往木樁上敲了幾下,又用力將槌子扔在地上,朝帥帳過去:「咽不下這口氣啊,我要去見關大哥。」

七月初之時,童貫來到大名府指揮北伐布置了兩路大軍同時東西進擊,由楊可世為前軍先鋒直取燕山,結果被遼國名將耶律大石在蘭溝甸偷襲成功,首戰告敗,此次秦明、關勝所部的新軍並沒有安排上東路戰場的序列,而是調遣過來守住白溝橋作為看守的部隊。

帳簾掀開,秦明一腔憤懣跨步進來,坐到側位。見到關勝一語不發的在讀兵書,惱怒的使勁拍在矮几上,「哥哥啊,你還憑的沉住氣啊?咱們操練的新軍連個上戰場的機會都沒有,這杖怕是沒有咱們幾個兄弟份了。」

關勝放下兵書,一拂長須,也是嘆口氣,「兄弟莫要怪童樞密,他也是擔憂的。畢竟咱們新軍只打過山野間的山匪,大杖沒打過,他不放心。再者,他也知我等幾人乃是白提督一手提拔,諾是折在戰場上,他也說不過去。」

「他擔憂個娘!」秦明撇過臉,「誰不知道……他只相信他手裡那幫討過西夏,打過方臘的驕兵悍將,可真要說了解遼軍,有誰比的過我等幾個?那什麼楊可世第一仗就打的真他娘晦氣,幾天後,那童貫居然還讓人寫勸降書給耶律大石,這……反正我秦明光聽聽就覺得丟人丟到家了,仗打不贏,還勸降……」

剛剛放下兵書的手微微顫抖,長須在空氣輕搖,關勝鳳眼一閉,皺著眉頭,壓抑著怒氣,最後深吸一口氣,緩了緩。

「如今北地的局勢瞬息萬變,童樞密也是在尋找戰機,那金國在東邊一路攻城拔寨,拿下遼國近半的土地,這西邊的軍隊也大抵都調過去抵擋了,哪知這麼好的機會,居然第一戰就失利,確實讓人啞口無言啊,而且耶律大石的遼興軍在東邊被女真蠻子打的就剩下萬人了才撤過來修整的。一群殘兵敗將啊……也能把我們攔下來,真是奇恥大辱。」

「看他童樞密接下來怎麼打……東路軍十萬人堆上去打一萬人,估計對方不會接的。」關勝最後下了一個結論。

不久,帳外『鎮三山』黃信進來,一臉疑惑的稟報道:「兩位哥哥,剛剛小弟沿河巡察,發現水流時緩時急,感覺有點問題。」

秦明與關勝對視一眼,反正眼下也無要事再談,便是決定過去看看。白溝河很寬,也很深,若是有人想要填河動靜太大,顯然不合適,關勝仔細觀察水面,時起時伏的波浪讓他直皺眉。「上河段的水如何?」

「沒有那麼大的動靜。」黃信如實回答。

沉默片刻,三人都陷入沉思,突然關勝鳳目一瞪,沉聲喝道:「不好,耶律大石在下河段某個地方渡河,他要奪橋!」

……

旋即,沉寂的青龍偃月刀在武器架上被取下。

提在手裡,人影翻身上馬,營地里馬嘶人喊,倉促間抽調出來三千騎兵整裝列隊踏著轟隆隆的馬蹄聲,揚著塵土朝西河岸奔襲過去。

四十里處,側面的山野間,遼國的旌旗在日光下清晰可見,騎兵的陣型蔓延過來,猶如一條長蛇,在道路上蜿蜒爬行。

「果然來了……」

隱蔽著的關勝,撫須、睜目。

棗紅馬不安的踢動馬蹄,喘著粗氣,脖子上的銅鈴此刻響動的越來越大,然後馬蹄邁動一步、兩步、三步,開始加快衝下斜坡,他身後三千騎兵也俱都走出林野,衝下來。

長塑、長槍隨著前面身著青袍金盔的將領手中青龍刀揚起,而紛紛架了起來。

轟隆隆——

馬蹄飛濺,三千騎兵排列而下,如同巨大的洪流,撲向了正在悄然行軍的遼國騎兵,此時此刻,對面也被突然出現的武朝騎兵也給驚了一下,陣型渙散,隨後兵鋒接觸的那一刻。

青龍刀揮砍。

「速戰速決——」關勝暴喝一聲,迎面與一個遼人騎兵轟然一撞,那人從坐騎上飛起來,在空中斷成了兩截,落下地時,血都還在空中飛灑。

接下來的一秒,轟隆隆的騎兵鋪天蓋地的撲了上來接著陡然間炸開,尖銳的槍頭叮叮噹噹的戳著對方盔甲向前不斷推進,戰馬與戰馬間的劇烈碰撞,便是有不少人受不了這種撞擊而掉下來被馬蹄踩死。

槍林交錯的兵鋒當中,一名遼人揮刀撲過來,關勝一擺刀身橫掃,呯的一聲,那人直接被他高速移動的沖勢加上巨大的力道,一個刀面掃中面門,整張臉碎成的稀爛,連帶座下的馬匹也被那股力道震的前肢發抖,踉蹌之下傾跪倒在地上。

戰場廝殺,勝負不過幾息,轉瞬既分。關勝在敵我雙方中縱橫幾個來回,半身滲著鮮血,視線不斷在戰場中來回尋視,隨手砍死一人,鋒利的青龍刀還停留在對方的腦袋裡嵌著,心中卻是一股不安開始漸漸籠罩。

「耶律大石不在此間……」

「……兵分兩路……」

「糟了!」

關勝回頭望望來時的方向,白溝橋那邊,他希望秦明能守住……

※※※

白溝河對岸,空氣中還漾著水汽,一騎迎著風縱馬來到山坡上,看著對面的軍營,他身後,一批批馬蹄裹布的騎兵在集結從頭到尾都沒有停過。

然後,這位遼國傳奇名將揮了揮手。

「進攻——」他這樣說。

包裹棉布的馬蹄浩浩蕩蕩的踏著山道上的碎石,悄然無聲,只有甲葉在抖動時輕微碰撞、摩擦,隨後加速,沖向了武朝軍隊的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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