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北刀鋒,無根之萍 第九十五章 搞鬼

那幾人放浪言語應和在酒肆里的喧鬧中。

惜福膽怯,細聲的說著,「惜福……不喝……還可以吃肉嗎?」

「哈哈——」那幾人轟然大笑,其中個子稍矮地笑道:「這女子還當真傻啊,不喝酒,還問可不可以吃肉,好玩、好玩。」

「俺看這女的長也不賴,四下又是我們的人,不如……肯定很好玩的。」

前桌,那『聖』劍門的青年,聽到這話微微皺眉,「童大哥,我等好歹也是混跡江湖,言語調戲一番則好了,何必要做出這種事來,徒叫人看不起。」

「兄弟不知。」那姓童的壯漢說道:「咱弟兄們為了義氣跋山涉水過來助拳,且料梁山已破……」

他說到梁山時,隔著一桌,那臉上有著刺印的男子微微一顫,筷子夾著熟肉懸停住了。後來又繼續聽著對方說話,「……我們也白跑一趟,心裡多少有些憋屈啊……饒是良家好女子,俺也會叫大伙兒住手,眼下不過是個瘋婆子,讓弟兄們調戲調戲也是頗為有趣。」

他說著的時候,那邊形骸放浪的話也在繼續。

「姑娘,不如和我們一起到那邊小林子里喝酒吃肉吧。」那四人當中,有人嘿嘿笑了一聲,伸手想去摸對方的手。

惜福搖搖頭,將手縮了回來,想要起身離開,卻被對方圍住,她忐忐忑忑道:「……惜福……要走了……惜福回去找相公……你們不要跟來……」

「跟來,又怎樣呢?」他們自然是不會放眼前女子離開,「還有,點了菜就想走嗎,怎麼也要把酒菜的錢付了啊。」

惜福見他們一幅幅放浪的表情,心裡害怕,雙手立即將身上的佩飾取下,放在桌上,「這些……可以嗎……惜福就這些東西……」

那幾人看到桌上金鐲、金釵不由眼睛一瞪,數雙眼睛透著精光,上下打量這個傻女子,「你女子家中必定是為富不仁的豪紳,否則一個傻子怎麼可能還戴這些值錢物什。」

「我看她身上必定還有,不如大伙兒把這傻子剝光了看看。」這一提議,不光是圍過來的幾個遊俠,其餘坐在桌邊的人此刻也是叫好著。重劍門雖有門派,但也大多是粗野男人,自然對這事抱著男人該有的目光看上幾眼。

「夠了——」

一聲憤怒,壓低著嗓音,靠在桌上的那條槍不知何時不見了,臉上刺印的男人坐在櫈上,胸口劇烈起伏,單臂抬高,一條槍攔在那伙人的中間,「林某平生最為討厭爾等這種行徑,直叫人心裡不齒,就憑你等也敢配稱好漢?在我眼裡連東廠的太監都不如。」

槍頭一擺,敲在一人胸腔,直叫那人當即倒飛半米,將一條木凳砸的粉碎。那漢子握槍站起來,豹頭環眼,白面細須,眼光盯著在場的重劍門與北地遊俠。

「你等口口聲稱為梁山奔波,自稱好漢。又可知梁山當中當得好漢者又有幾人?連弱質女流都想侵害,如此……我不太明白,江湖中人不該是光明磊落的嗎?為什麼到了你們手裡,卻是如此卑劣。」

那漢子的話嚴厲,眼光如芒。

北地遊俠那一伙人,當中童姓的漢子抱拳道:「不知閣下是哪位?一出手便傷人,也不見得光明正大吧,還請說個明白。」

「好,林某就讓你們這些雜碎明白。」

他的話音一落。安靜的山道上,飛鳥啼鳴,風颳起的聲音呼的一下,將酒肆的招牌吹了起來。裡間,那漢子前面的桌椅全部裂開,槍似狂風般掃了過去,由左向右,威力極大。

呯——

槍桿橫掃,站在那傻女子面前的北地遊俠拔出刀,卻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在眾人眼中忽地一下,飛了出去,滾到道路中間。

「大夥併肩子上,砍死他。」

姓童的那邊轉眼就去了兩人,剩下六人,當即拔刀衝過來,縱然有幾米遠,可在那條槍面前也是足夠了。

暴起傷人者,正是準備回卞梁的林沖,原本見天色已晚,在路邊酒肆吃過後就繼續趕路,可在肆內看到的情景讓他想到死去娘子,就是被高衙內調戲逼迫的,如今那些人,將他惹怒了。

「姑娘還是趕緊離開為妙。」眼見對面人衝過來,林沖將惜福那傻姑娘扯到一旁。

或許是知道他們要打架,惜福很害怕,不過離開原地時,不忘桌上的熟肉,連忙將盤子一起端著跑開,躲到外面酒肆的招牌下,一邊膽小的看著,一邊往嘴裡啃,「他們打架……惜福還是要吃東西啊……吃完……吃完……回去吧……」

她想著的時候,北地那撥人已經殺過去了,兩邊悍然交鋒,林沖自從報了喪妻之仇後,心境透徹,不再如以往那般,所以手裡的槍使出,變得堂堂大氣,一招一式都充滿靈韻,卻是沒有出手殺人,直把對方六人打的近不了身。

那童姓的遊俠,手裡金環大刀,原本也使得有章法,見過血,可能也殺過人的,殺過來時,招式狠辣凌厲,可在對方槍下走不過十招就被打了一個踉蹌。見拿不下對方,便對重劍門那撥人叫道:「大家都是同道,快來幫忙將這傢伙拿下。」

重劍門那邊早就有人摩拳擦掌,見對方開口求援,自然有面子的應允下來。解下背上的重劍,四五個人也跟著圍攻過去,他們當中那青年人卻是攔不住,又不願見到同門被打、或被殺。當即一咬牙,也跟著殺了過去。

如此,十來人聯手對攻一人,饒是林沖武境有所明悟,也隱隱有點招架不住。

在招牌下面,惜福依舊還在啃著那塊熟肉,卻是忘了離開。忽然她僵了一下,察覺身後有人看過來,連忙回頭,視線中,彤紅的夕陽下,黑底金邊的長擺飄了飄,遮住她的視線。

隨後回落,她看清來人時。

眼眶瞬間微紅,想要哭出來一般,但又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來,眼角的淚水滴落,她忽然起身就要跑,卻一把被對方攬在懷裡。

白慕秋將她擁在懷裡,貼著她的頭,柔聲的說著:「好了,沒事了,和相公回家吧。」

惜福咬著嘴皮,使勁的擺著腦袋,想要掙脫,「……不……」

聽到這個『不』字,白慕秋一愣,臂上的勁道鬆了一下,惜福掙脫出來往沒人的方向跑去。

「那個白頭髮的,休要想撿便宜。」

一個重劍門的弟子看向這邊,看到了白慕秋,立刻脫了戰團,舉劍砍了過來。

「滾——」白慕秋跨出半步,停了下來,就在那人砍過來時,怒吼一聲,一掌極快的速度拍在那人胸口。

重劍還沒砍下,人卻是倒飛出七八米遠,落地時,頃刻間,血肉飛灑掉落,當掉在地上只剩下一具還連著些許肉絲的白骨,其餘變得烏黑,化為一攤黑水。

「這……這……是什麼武功?」

「……妖人吧……」

酒肆內打鬥的人,停下,驚駭望著地上的白骨,當中只有林沖知道那白色頭髮的男人是誰,只是從未見他出手過,此刻見到,心裡難免驚悚萬分。

要是當初梁山之戰,他出手的話,不知誰能擋下?

……

在他們視野遠距離的那一邊,惜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對著面前的男人叫道:「……讓惜福走吧……惜福是傻子……配不上相公……可……可惜福捨不得走……捨不得相公啊……」

白慕秋捧著她臉,擦去臉上的淚痕,「捨不得,就不要走啊,相公就喜歡你,不會喜歡別人的。」

「惜福太傻……是傻子……會拖累相公的……」惜福嗚咽著,埋著頭,斷斷續續的說著,隨後泣不成聲。

這個傻女人,哭著,隨著吹來的風飄的很遠。

白慕秋拍著她的背,讓她哭著,柔聲道:「相公是破破爛爛的身子,只要惜福不嫌棄,相公都不會離開惜福的。」

「相公……你哪裡爛了……惜福給你找大夫啊……」還哭著鼻子的惜福,抬起頭,一雙小手在白慕秋身上摸索著,眼裡露出著急的神色。

白慕秋掐著她的臉頰,露出溫柔的笑,「相公身上爛了,心也爛了。不過,只要惜福不離開,他們就不會繼續爛下去的。」

「真的嗎?」惜福弱弱的問道,「惜福不離開……相公就會沒事?」

白慕秋點點頭,「就會沒事。」

惜福擦了一下眼淚,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惜福……不走……」

「乖……」白慕秋重新將她抱在懷裡,輕聲問道:「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做夢啊……」傻姑娘微微抬了抬頭,仰起小臉,說:「惜福……睡覺的……時候……有人……在夢裡和惜福……說……說我……是傻子……配不上相公……說了好多……」

「——夢裡」

白慕秋眼光越來越冷,不經意拂了下惜福的後頸上遮蓋的頭髮,他瞳孔收縮,在那裡有幾個普通人無法分辨的針眼。

心裡陡然一沉,肯定是有人趁這傻姑娘睡覺的時候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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