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三個人一張床

沒有那麼差,夏錦落在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們住宿的地方沒有想像的那麼慘烈,沒有那麼悲壯。雖然這裡樓梯是木頭的,只有兩間屋子,一間主人自己住,一間是旅店。房間里沒有單獨的衛生間,走廊盡頭有個公共廁所。沒有一點陽光,地是濕的。看上去它被建造起來的唯一意義,就是一個過渡,讓人們熟悉棺材裡的生活,到時候不會發出「囈!為什麼這麼黑?啊!什麼東西濕濕的」的驚訝聲。

但是這個地方還是可以住人的。旅店的老闆是個女人和一個男人——他們自稱是旅館的老闆和老闆娘,但實際上他們只是房東而已——領他們來的是老公,留在店裡的是老婆。

老婆看到他們很高興,但不熱情,冷靜自持地問他們:「你們要住多久,一晚上還是兩晚上?」

江日照不確定地看看占乃鈔夏錦落,對女主人說:「大概一個星期吧!」

老闆娘幾乎要狂笑出來,江日照幾乎可以透過她的腦殼,看到她正在把住宿費算到破千。

夏錦落說:「不會超過一個星期,過一個星期我們就會走的。」

老婆的笑一下子止住了,並且沒有經過什麼修飾,就迅速換上一張臭臉,就像氣體沒有經過液化直接凝固了:「我們房間里只有一個床位,加床位要另外加錢。那你們要幾個床位?三個床位好吧?一個人一個,如果你們覺得太浪費的話,兩個床位也可以。你們兩個男的擠一擠,女的單獨一個。」

江日照佔乃鈔正要點頭,夏錦落卻正視著老闆娘說:「我們要一個床位就夠了。」

老闆娘瞬間明白自己的敵人只有一個人,於是整頓精神專心對付夏錦落,成功地在眼神里流轉過不解、鄙視和憐憫,最終定格於憐憫,說:「哎呀,一個女孩子跟男的擠什麼擠?兩個床位我算你們便宜點。」

夏錦落仍是對老闆娘重複說:「我們只要一個床位。」

夏錦落的自我感覺卻從沒有這麼好過,乘勝追擊地準備殺價再戰一場:「那麼,多少錢?」

老闆娘說:「你們是小孩兒嘛,房費後結,你們先付定金吧。」

占乃鈔把他的錢包在櫃檯上拍得啪啪作響,他聽見老闆娘的話,欣喜地道謝:「你真是個好人。」

夏錦落伸手制止他即將深入的誇獎,問老闆娘:「定金多少錢?」

老闆娘把房間鑰匙放在櫃檯上,說:「100塊。」

占乃鈔拉拉夏錦落的袖子,說:「我們只有50塊錢耶。」夏錦落翻了個白眼,說:「還用你說。」

她對老闆娘說:「我們只付50塊,再多一分沒有。」

說著把錢拍在櫃檯上,在老闆娘發作之前就把鑰匙收到掌心,拉著江日照和占乃鈔二人往房間里跑。

占乃鈔三人挨得緊緊地坐在床上,床上只有一張薄被子。占乃鈔「呼」地站起來,說:「我找那個女人再要一張床。」然後就走出門外。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了爭論的聲音,不是爭吵,但是江日照和夏錦落坐床更緊了,雙手緊緊地抓住床單。過了一會兒,占乃鈔和女人一塊兒進了門,女人拿了一個拖把,把地板拖出兩塊長方形的乾淨地兒。過了一會兒,她又拿了兩張涼席,鋪在長方形的地上。過了一會兒,她又拿了兩塊比較髒的墊被鋪在兩張席子上,然後走了,踱出門外之際自言自語說:「你們這樣根本不行,我還是要另外收錢的。」然後剛坐下的占乃鈔「呼」的一聲站起來,衝出門外要和她理論。

房間里只剩下江日照和夏錦落兩個人,兩個人緊張得像初次相親的一對男女一樣。夏錦落問江日照:「我們幾個人裡面,誰睡床啊?」江日照說:「你吧,你是女的。」

兩個人幾乎同時感到羞愧,偏偏「睡覺」和「女人」這兩個詞不斷地在房間的空氣中回放,江日照恨不得伸手把空氣中的羞愧氣氛打散。

占乃鈔終於回了房間,說:「搞定了,這兩張地鋪暫時不加錢,第三天開始加錢。媽的,那個女人是個神經病,累死我了。」

說完,直接倒在唯一的那張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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