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遲來的黎明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逆轉未來(八)

第一排的火銃手完成射擊,蹲在地上,銃劍斜指,哪怕是火銃的長度遠遠無法和長矛相比,那片鋒銳的叢林所攝出的點點寒芒也足以對清軍的輕騎構成足夠的威懾力。

方陣的第一排如此,第二排亦是如此,他們構成了一道拒馬陣,這就形成了一道阻止清軍騎兵沖入陣中的屏蔽。但是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第三排的射擊響起,對清軍的騎兵的殺傷也更為巨大起來。

當第三排的一根又一根火銃從第二排的士卒之間探出,硝煙漫卷,不遠處的清軍騎隊正開始轉彎勁射,便是成批成批的應聲而倒。

胯下的漠北良駒陡然一震,自胸腔中發出的哀鳴顫動著鰲拜的心弦。交戰之時,戰馬被當場擊斃的從未少見,鰲拜久經戰陣,對此心知肚明。此刻一旦感受到胯下戰馬受創,鰲拜便毫不猶豫的棄馬,腳蹬手推,身體騰空而起,隨即在落地的瞬間便是一個打滾卸去了墜落的力道。

鰲拜的動作一氣呵成,雖說是多年不曾在戰場上與人速死相搏,但經驗上還是足夠的,眼看著戰馬的四蹄打了幾晃,便再也支持不下去,重重的倒在地上,鰲拜也是不由得長舒了口氣,至少避免了被戰馬壓在屍身之下而不能自拔的窘困可能。

此時此刻,清軍的騎隊遭逢重創,攻勢為之一頓。所幸硝煙遮蔽視線,還不至被那些持線膛槍的獵兵狙擊。可是正帶著鰲拜找尋戰馬的功夫,落馬的後遺症出現,從第一聲「瓜爾佳大人死了」開始,主帥「陣亡」,各部落的台吉們有的想要繼續進攻,有的則想著保存實力,這支漠南蒙古各盟旗支援的騎隊登時便是一陣大亂。

「這群沒規矩的蒙古韃子!」

鰲拜怒喝了幾聲,奈何混亂已然形成,他一個人的吶喊也最多是重新聚攏起臨近的一些人馬,僅此而已。

「主子,怎麼辦?」

將鰲拜換上了馬,身邊的戈什哈頭子問及,鰲拜環顧四周,也只得從牙縫裡嘣出了一個撤字便策馬向遏必隆的將旗方向而去。

武衛右軍崩潰,鰲拜帶隊狂奔而至,為的就是堵住這個缺口。此間由於鰲拜帶隊衝鋒,雖說不能完成突破,但也讓遏必隆緩了口氣,此刻正在遠處收斂潰兵,而拱衛軍那邊,也接到了劉成的命令,正在全師而來。

戰術目的達成,奈何這些來自於漠南蒙古各部的騎兵,原本就從屬於各部,此番來援也不過是勉強揉捏在一起,一旦鰲拜這個粘合劑發揮不到作用,登時就是一盤散沙。

相較之下,遏必隆那邊的騎兵雖然一度被潰兵沖亂,但若是能夠重新恢複起來,戰鬥力和戰鬥意志一定比這些蒙古人要強。別的不說,起碼這五千騎兵都是有各級軍官約束,是一個整體,而那些蒙古人則完全不是一回事。

帶過去四五千騎,回來的時候只有剩下不到一半人馬,還都是在路上看到鰲拜的帥旗跟上來的。其他的,死傷到不是很多,但是想要讓這些習慣於各行其是的傢伙重新歸建,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成的。

鰲拜帶著人馬趕到遏必隆那裡,後者則已經將所部騎兵的混亂重新恢複了過來。此間看到鰲拜殺了回來,遏必隆也是一臉的愧色,幾欲滴血。

「如何?」

聽到這話,遏必隆搖了搖頭,繼而苦笑道:「騎兵無恙,隨時可以出戰。只是步兵和炮兵,逃回來的這幾千人馬,建制殘破不說,將士們也已然喪膽,怕是派不上用處了。」

軍隊作戰,組織度是至關重要的。如今建制殘破,對於騎兵還好,於步兵卻是致命的問題。對此,鰲拜也很清楚,這不是遏必隆的問題,也不是遏必隆的前任劉成的問題。說到底,陳文的戰法實在太過恐怖,莫說是武衛右軍,就算是禁衛軍只怕也沒有扛得住這樣的攻勢的可能。

「現在不是唉聲嘆氣的時候,必須在拱衛軍抵達前拖住浙匪的青年近衛師。如果讓他們繼續前進,或是轉頭殺向中軍方向,屆時就算是禁衛軍能夠擊破當面浙匪,時間也絕計不夠了。」

鰲拜所指,遏必隆自然明白。陳文與滿清都是左翼突破的戰法,比得無非是哪一方先行擊破當面對手,進而席捲中軍,現在青年近衛師擊破了武衛右軍,清軍先輸一陣,已經到了懸崖的邊緣。但是在鰲拜的努力下也暫且收斂了攻勢。然則他們必須堅持下去,維持陣線到禁衛軍擊破北伐軍右翼,進而席捲中軍,否則一旦戰敗,滿清就徹底完蛋了。

二人簡短的交流一二,遏必隆便親率武衛右軍的騎兵向青年近衛師殺去,而鰲拜還要重新聚攏他帶來的這些蒙古騎兵,等到拱衛軍抵達後再行發起進攻。

拱衛軍抵達,重新穩住戰線,將彼此拉回到原點,清軍方有取勝的可能。然則武衛右軍先行崩潰,拱衛軍已經被迫前往右翼,那就必須要讓這支預備隊發揮出更大的效果,才能擁有更大的勝算,而鰲拜的應對就是在此集結重兵,依靠拱衛軍的步兵以及三部騎兵徹底擊破當面的青年近衛師。

遏必隆已然出發,武衛右軍的騎兵在這期間受到一定程度的傷亡也是不可避免的。不過多尼帶著所部騎兵也很快就趕到了收斂潰兵的所在,二人經過了簡短的交流,意見得以統一,便暫且停了下來,督促後續步兵儘可能快的趕上來。然則沒有片刻的功夫,北伐軍那邊的新動作卻率先引起了鰲拜的注意。

紅夷炮隊向北伐軍右翼展開射擊,北伐軍的中軍和右翼開始發起進攻,其中右翼在遭逢清軍優勢騎兵的大規模襲擾之下,也迫不得已的進入到了守勢。但是就在這時,遠處的北伐軍預備隊方向,那支始終被詬病軍號的老年近衛師卻開始向明軍的左翼方向移動,此刻顯然是已經到了決一死戰的時候。

「這隻怕是浙匪的決死一搏了,奴才先帶兵去支援遏必隆,還請王爺儘快組織拱衛軍跟進。」

「你且去,步兵快到了,本王爺隨後就跟上。」

單純的騎兵,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輕騎兵,還需步兵配合,以步騎混編的戰法才有可能擊破江浙明軍聞名於世的堅韌方陣。然則陳文如何反應,有著何等底牌,卻也不是他們能夠控制得了的,此間既然有了動靜,他們就必須做出應對,絕不能讓陳文太過輕易的達成目的。

鰲拜大旗豎起,到了此間也已經收斂了近三千騎。其他暫且尚未歸建的,有的是沒於陣中,有的則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不過這些蒙古人卻也不太敢輕易撤出戰場,因為一旦清廷取勝,他們如此行徑便必然會遭到清廷的報復,而其他蒙古部落就更會撲上去分一杯羹,乃是事關生死的大事。

這樣一來,算上遏必隆的那五千騎,也是一支不小的戰力。至於多尼的拱衛軍還有大用,暫且不可輕動,此間也唯有他們二人去攔截那支戰法始終保持著神秘感的老年近衛師的騎軍。

鰲拜再度出擊,遏必隆也早已對青年近衛師展開了大規模的襲擾。五千騎兵,分屬五鎮。不比鰲拜的那支騎兵部隊,武衛右軍的騎兵是有著完整的軍官團的,組織度不可同日而語。此間兵分五路,對青年近衛師展開了全面的襲擾,傷亡不斷增加,但卻也確確實實的拖住了青年近衛師的腳步,使得這支以攻擊見長的部隊不得不坐困此間,無法繼續展開攻擊。

遠處,老年近衛師向著此間移動,鰲拜和多尼看在眼中,身在陣中的遏必隆亦是如此。不說青年近衛師已經表現出的強悍戰鬥力,以及由此產生的對另一支近衛師的聯想,只說這步騎配合,也萬萬不是他麾下的這支單一騎兵縮能夠抗衡的。

眼見於此,遏必隆的將旗揮舞,傳令兵四處,迅速收斂部隊以待老年近衛師。而他的對手卻顯得一點兒也不著急,不僅給了他收斂部隊的時間,更是連鰲拜的增援也等到了,緩緩的進入戰場。

「很整齊,甲胄好像不錯。」

這支近衛師的騎兵數量不匪,從遠處看去,似乎還沒有他們來得多,但是越是臨近,就越讓他們意識到他們此前的錯誤。此間的這支北伐軍騎兵,一排排整齊的列隊前進,沒有足夠的馬速,也沒有揮舞兵器的空間,看上去除了整齊,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支浙匪是要幹什麼,難不成是準備這麼一直推過來,拿騎兵當步兵用吧。」

遏必隆覺得他說出的這些都是廢話一樣,但是從望遠鏡中能夠看到的就只有這麼多。不只是他,鰲拜基於戰場嗅覺,雖然依稀的感受到了恐懼,但是其可怕之處到底在哪,卻是一點兒也摸不到頭腦。

開戰之初,武衛右軍與青年近衛師的陣型寬度一致,距離運河尚有一兩里地的距離。待到武衛右軍崩潰,青年近衛師佔據了武衛右軍的陣地,但是隨著清軍的騎兵的大規模襲擾接踵而至,不光是沒有繼續展開攻擊,陣型也不可避免的進行了收縮。而此時,鰲拜和遏必隆所部的騎兵與老年近衛師皆在這片西線戰場上最不起眼的邊緣地帶,一在北、一在南。

「我率本部兵馬沖陣,你隨後掩殺。」

「嗯。」

遠處的老年近衛師在進入這片邊緣地帶之後,陣型延伸開來,覆蓋整條從運河河灘邊緣到青年近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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