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遲來的黎明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逆轉未來(六)

軍中有個說法,想要百發百中,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到敵人已經站在了你的面前,當你甚至可以清晰的聞到他嘴巴里的臭味的時候,那一槍打出去,是絕計沒有打不中的道理。

同樣精準度的情況下,距離越近的命中率就越高,對於滑膛槍、對於線膛槍都是同樣的道理。而當雙方的距離達到了這個份上,莫說是打不中了,新軍身上的甲胄都已經跟紙糊的沒什麼區別了。只要是展開射擊,傷亡的數量比之此前之前只會如山峰突起一般呈爆炸性增長。

站定瞄準的命令下達,與同什袍澤肩並肩站在第一排的丁俊傑舉槍瞄準,他身後的牛忠的火銃亦是從他與接替了黃大壯的那個袍澤的兩頸之間探出,青年近衛師最前排的各隊沒有任何花哨的隊形調整,就這麼直截了當的將槍口對準了十幾米外的武衛右軍。

火銃齊刷刷的抬平,無論是長度,還是密度,都絲毫不遜於對面的清軍。冰冷的槍口直指區區十八九米外的清軍陣型,復仇的怒火更是將葯池裡的火藥點燃。

「射擊!」

清脆的槍聲響徹西線戰場,硝煙覆蓋戰陣的同時,對面的武衛右軍如同是被鐮刀割倒的麥子一般,第一排的士卒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被殺了個精光,連帶著第二排的士卒也是成批成批的被打倒在地。

遍地的屍骸和傷員,短短的一瞬間,武衛右軍傷亡不低於兩千之眾,原本如刀砍斧削般嚴整的陣型已經不僅僅是狼牙狗啃那般,而是直接被一口吞下了超過五分之一的兵員!

如此密度的齊射,硝煙噴薄而出,丁俊傑能夠聽到的唯有慘叫而已,清軍的慘狀是根本看不到的,但是想也是能夠聯想到的。

然而,軍令卻從沒有給予他和他的袍澤們以任何思考的時間,第一輪射擊完畢,下蹲的命令就接踵而至。接下來,與他們相隔數米的後一隊隊列大步向前,直接站在了他們的身後。隨著命令的下達,新一輪的齊射便如法炮製般的展開!

「射擊!」

又是一輪抵近齊射,剛剛付出了五分之一傷亡的武衛右軍戰陣再遭重創,雖說是由於陣型已然千瘡百孔,殺傷效果比不得前次,但是造成的實際殺傷同樣不匪,例如丁俊傑他們正對著的武衛右軍的陣型中部,連後排的長矛手也受到了不小的創傷。

鐵硬鉛軟,然則巨大的動能加持,鉛彈毫不費力的洞穿鐵甲,甲葉背後保護的不過是血肉之軀,一旦鐵甲都打穿,肉體就更是只剩下了噴濺血肉的份了。

第一次抵近射擊,戰陣的第一排被一掃而空,第二排遭逢重創,到了第三排亦是有些許的人員傷亡。到了這第二次抵近射擊,第二排的軍官士卒被徹底清理乾淨,連帶著第三排也只剩下了幾個顫抖得無以為繼的可憐蟲,而再後排的長矛手,饒是重型扎甲在身,比之普通扎甲更為厚實的甲葉也完全扛不住如此距離、如此火力的打擊。

一次在遠遠的打死幾十個,慢慢消耗到兩千有餘的傷亡,這與一次性幹掉兩千餘人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上的。到了這個份上,武衛右軍的倖存者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滿地的屍骸,耳畔已全然是傷者的苦痛哀嚎,軍令再聽不進去半句。

第一次丁俊傑他們那些第一線的各隊的抵近齊射與第二線的抵近齊射間隔微乎其微,射擊完畢,伴隨著命令下達,第一線的各隊也不復保持著下蹲的姿勢,而是雙手握著沒有裝填的火銃,整齊劃一的站了起來,等待下一個命令。

「青年近衛師,前進!」

左手持著銃管,右手握著槍托的前部,三棱的銃劍早已套在了火銃之上,伴隨著戰鼓聲敲響,丁俊傑和他的袍澤們虎吼了一聲,便大踏步的向著不到二十米的武衛右軍殘部列陣殺去!

二十米的距離,對於已經不需要嚴格甚至是刻意的保持著步子的丁俊傑們不過是轉眼就能殺到的距離。

然而,沒等他們抵近那些已經被嚇傻了的清軍的時候,武衛右軍最右側的第五鎮卻率先反應了過來。

只是一陣寫滿了恐懼的驚聲尖叫,一向被劉成視之為武衛右軍中戰鬥力最為差勁的這支有高麗八旗組建起來的第五鎮便不負眾望的轟然潰散,連給第五鎮的各級軍官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半秒。甚至在率先潰逃的人群中,更是沒有少了軍官們的身影,他們如同是一群受了驚的兔子一般倉皇而逃,已經徹徹底底的將新軍的殘酷訓練和嚴苛軍法拋在了九霄雲外。

高麗八旗恢複了前輩以及後世子孫們面對漢家鐵甲時那等聞風而潰的傳統,然則一鎮潰,其他各鎮的戰陣中,恐懼也只在一瞬間就如同傳染病一般蔓延開來,整個武衛右軍的步兵方陣在短短的一兩分鐘之內就損失了小半的將士後,也不可避免的進入到了崩潰的階段。

只不過,並非是所有人都能像是第五鎮那般立刻就做出反應,短短的二十米不到的距離,大部分的清軍沒等轉過身去,就已經被衝殺上來的青年近衛師追上。

「殺!」

丁俊傑前腿弓、後腿曲,火銃直刺,三棱的銃劍便刺破了面前這個身披半身甲的新軍火銃手的小腹。隨即便是一扭、一帶,尚未反應過來的火銃手不可置信的看著甲葉洞穿之處,鮮血與碎肉噴濺而出。待到雙手鬆開火銃,想要捂住腹部的時候,口中已然湧出了血液,緊接著雙腿一軟,便重重的撲倒在了地上。

「這是黃隊官的那份!」

抽出了火銃,丁俊傑踩著這個新軍火銃手的屍體便到了另一個剛剛反應過來的新軍的近前。又是一個直刺,銃劍從兩片甲葉的縫隙插入,隨後又是一扭、一帶,又一個新軍的生命就這麼進入了飛速流逝的結局。

「這是李由之的那份!」

兩軍列陣而戰,一旦一方崩潰,那邊會是一邊倒的局面。論及戰鬥力,武衛右軍雖無法與禁衛軍相提並論,但也並不會比其他三支新軍差上多少,甚至其中的一些方面,武衛右軍還要更勝一籌,比如隊列的嚴整、比如士卒殺人時的心理素質、比如對功賞的渴望,還要稍微強上一些出去。

然則,突然間損失了如許多的士卒,傷亡忍耐力的那根弦直接就被拉斷了,放在其他各路新軍也絕不會好到哪去。

新軍右翼的武衛右軍在兩輪抵近齊射過後便突然崩潰,就連陣後的騎兵也被潰兵沖亂了建制。鎮子的高台之上,大清皇帝愛新覺羅·順治、滿清第一勇士領侍衛內大臣瓜爾佳·鰲拜和散秩大臣御營幕僚長劉佳成這三個清軍最高一級的指揮層亦是被望遠鏡中這樣難以置信的場面所震懾。

不過轉瞬之後,從皇太極那時候便衝鋒陷陣的鰲拜率先反應了過來,二話沒說就衝下了高台。片刻之後,更是帶著作為預備隊的部分蒙古騎兵一窩蜂的奔著大軍崩潰的右翼衝去。

高台上,順治放下瞭望遠鏡,一屁股便坐倒在了地上。身邊伺候的太監竭盡全力的將其拽了起來,可重新坐到了龍椅上的順治卻已然徹底呆在了那裡,任由太監們呼喚卻也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反應。

戰機轉瞬即逝,尤其是已經有一支新軍發生了崩潰的當下,更是不容有絲毫的遲疑。此刻順治已經被陳文師法龍蝦兵在排隊槍斃時代招牌式的戰法的威力所徹底震懾,鰲拜不在,先斬後奏已經是勢在必行,他也只得對那些還在發獃的傳令兵們下達了一個又一個命令,以儘可能的緩解頹勢。

鰲拜已經帶著部分蒙古騎兵去救場了,劉成很清楚,鰲拜還是留給了他幾千蒙古騎兵用來作為預備隊的。這些部隊現在還不能動,至少不能放在大軍的右翼,那裡相隔一兩里地便是運河,投入太多的輕騎兵也不會取得太好的效果,反倒是因為太過於扎堆而喪失了游斗的空間。

把這些蒙古騎兵放在手中,隨時準備向左翼的禁衛軍方向投送,劉成指揮不動順治的那幾個喚作前鋒營、驍騎營的禁軍,哪怕是散秩大臣也沒有任何用,便直接下令給拱衛軍的總統多尼,勒令他以著最快的速度增援右翼。至少要撐到其他戰線將敗局扭轉過來,以及武衛右軍的潰兵得以重新收斂和重新投入戰場。

多尼是正藍旗旗主,和碩豫親王的身份,較之劉成這麼個漢人抬旗的額駙是尊貴萬分的,甚至連比較的資格劉成都不曾有。不過多尼也是如今滿清親貴中有著足夠經驗的統兵大帥青黃不接之中稍微還算不錯的,自然也能明白清軍在右翼的那一瞬間過後已經站在了全軍崩潰的邊緣,至少不會像富綬那般。

果不其然,劉成的命令下達,拱衛軍便展開了向武衛右軍方向的推進,其中多尼更是親自率領著本部的騎兵追著鰲拜的腳步而去。

武衛右軍的崩潰已經不是遏必隆能夠挽回得了的了,不過有了拱衛軍和鰲拜的騎兵堵上缺口,總也能夠再撐上一時半刻。清軍的布置,原本就是要以左翼的禁衛軍擊破北伐軍右翼,從而利用騎兵數量佔優的優勢把雪球滾起來,從而完成對北伐軍的擊潰,甚至是殲滅。

大軍右翼的崩潰太過突然,中軍和左翼還在與北伐軍對射,尚且沒能分出個高下。奈何現在已經沒有了耗下去的時間,劉成只得調動起了他能夠調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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