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遲來的黎明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王內訌(中)

昆明與建昌之間相距八百多里,劉文秀接到聖旨,便帶著他的兒子劉震以及部將狄三品帶著一隊精銳騎兵直奔昆明而去,廣昌侯高承恩坐鎮建昌,並且準備迎駕的相關事宜,臨時的行宮就設在劉文秀的蜀王府。

根據劉震的描述,劉文秀已經認定了馬吉翔在朝中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此番親自接駕,為的就是防止馬吉翔以首輔的身份阻攔,因為他也很清楚,馬吉翔一定能夠給明白,當永曆朝廷離開了昆明,進入到劉文秀控制的川南之後,離老虎遠了,狐狸在其他動物面前的威懾力就會急轉直下。

劉文秀自出了臘月底開始對此事正式立項,出了正月派出他的兒子趕回昆明,來來回回,到了永曆十三年的二月底,帶著所部精騎的劉文秀便已經風塵僕僕的趕到了昆明城。

「蜀王殿下。」

「馬首輔。」

抵達昆明,劉文秀便留了狄三喜帶兵在城西門外紮營,以免騷擾昆明百姓以及造成不必要的誤會。進了城,劉文秀父子帶著王府親兵直奔皇宮,結果在皇宮的大門處正碰上剛剛從宮裡出來的內閣首輔大臣馬吉翔。

劉文秀趕來,所為何事,不問自明,然而馬吉翔卻毫無驚慌之色,面露笑容的與劉家父子打招呼,寒暄一二,交換了一些毫無營養的客套話,才告辭返家。

馬吉翔乃是錦衣衛出身,靠著阿諛宦官才得以快速升遷,說到心理素質、說到溜須拍馬的功夫,真正的太監都比他不得,否則也不會出現當年靳統武誅殺他與龐天壽,結果龐天壽畏罪自殺,他卻靠著三寸不爛之舌說得靳統武不光沒有殺他,反倒是還為其向李定國說項,甚至就連追隨李定國多年的文官幕僚金維新等人也無不以馬吉翔這個新附之徒馬首是瞻,由此可見一斑。

宮門外的談笑風生,劉家父子深知馬吉翔這等人物最是一個不會將心中的情緒表露出來,沒有再做他想,便匆匆忙忙的進了宮。

劉文秀是蜀王,如今南明王朝僅有的三個異姓親王之一,手握重兵,宮裡面也都知道天子準備移駕四川,安撫夔東眾將的事情,父子二人便直接跟著宮中的太監進了大殿,早已得到消息的永曆也正在那裡等他們父子。

「臣,劉文秀,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免禮。」

劉文秀父子起身,永曆也是心生感慨。歷來移駕,都是被逼無奈之下,身後不是清軍,就是孫可望的大軍。不過這一次,他卻是想要為了祖宗基業再努力一把,用劉文秀在奏疏中表達的那般「聖駕至四川,憑皇明兩百餘載厚恩,當可引四川眾將幡然悔悟,并力北進。由此,出山陝,入直隸,平滅北虜,收取京師,方可保全江山社稷不替。」

就像當年秦末大亂,先入咸陽者王之,雖然此間未曾有過約定,但是現在擺明了就是誰先滅了滿清,收取京城,誰就擁有了問鼎天下的資格。此前吳三桂反正時,永曆便仔細想過大軍北上陝西,繼而走李自成的舊路東進的可行性,如今雖然沒了吳三桂,但是道理還是有的。

「朕已命禮部擇取吉日,就在三日後,愛卿來的正是時候。」

「國事如斯,臣敢不殫精竭慮。」

如今的半壁江山,分明是江浙明軍一手打出來的,劉文秀也知道這樣對陳文以及陳文的部下是不公平的,但這世上又何曾有過公平可言,若是真有,他也不至於當上流寇,過上這等腥風血雨的日子。

擁立是滔天之功,更是滔天大禍,西營選擇了永曆,他和李定國更是為此不惜與孫可望翻臉,既是忠誠,更是要保全他們以及追隨他們的人們的福祉,就像陳文同樣要保全齊王府和這些年追隨其人收復江南半壁江山的那些將士們的福祉是一個道理,沒有半點兒不同。

做大事,選個好日子,自古而今都是極為重要的。此間劉文秀有心,永曆有意,差的無非是三日後的吉時。

既然如此,商定了一些實際內容,劉文秀也將接下來的戰略計畫說與了永曆,君臣二人有了默契,後面的戰略才好布局。待到商討告一段落,永曆賜了御宴,吃過之後劉家父子才回返他們在昆明的那座蜀王府。

「父王,毛督師無能如斯,為何還要援引其人入朝?」

在殿上,劉震雖然聽不太明白君臣二人之間的啞謎,但是劉文秀家教甚嚴,劉震也自知不便問詢,直到回到府中,身邊再無旁人,他才將那些他聽不甚懂的東西問與劉文秀。

「這事情很簡單,毛督師與馬吉翔那廝不和,當年馬吉翔依附劉承胤,就是毛督師壞了他賜爵的好事。這次文督師被罷免,聖上表面上是攝於此事可能是馬吉翔得了你李叔父的心思才會如此賣力彈劾。可是前腳罷免了文督師,後腳就把毛督師派了過去,聖上與夔東眾將之間就不會被別人插上一腳。」

天家駕馭群臣之法,無需手把手的傳授,以著永曆的智慧,這裡面的門道還是能夠看得明白的,當然不容他人染指川鄂督師的官位。

劉震聽過了這話,當即就明白了這份天家的陰微心思。自古伴君如伴虎,永曆怯懦,不似中興之主,但卻也並非是傻子。回想起移駕昆明之初,永曆便任命了黔國公沐天波統領禁軍,再想起這般事情,額頭上的汗水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那為何還要請文督師回朝,若非文督師不能控夔東眾將,父王早就領兵北上,哪還有今日這般麻煩?」

對於劉震的這些問題,劉文秀早有準備,一直以來,他便知道他的這個兒子與孫可望的兒子孫征淇、李定國的兒子李嗣興和艾能奇的兒子艾承業一樣,才具上遠遠無法和他們的父輩相比。但是不管怎麼說,他的兒子是不會改變的,日後承襲蜀王爵位的也只會是他的這個兒子,自然是儘可能的傳授更多的知識,藉此來彌補才具上的差距。

「毛督師回朝,是要用來抗衡馬吉翔的。他終究是得了你李叔父信任的,為父沒有必要,也不能把他逼上絕路,只要有人能夠在朝中牽制即可。而文督師那邊,則還是要負責統領夔東眾將的,聖上此前能夠派毛督師節制眾將,為父也不便直接并吞,有文督師在,才好協力殺入陝西。」

劉文秀報的心思便是如此,唯有李定國那邊,劉文秀一方面是欣賞其用兵的才具,一方面又恐事權不一,唯有暫且讓李定國繼續坐鎮貴州。

父子二人談了良久,兒子得到了經驗,做父親的也收穫了喜悅。一夜無話,到了接下來的兩天,劉文秀日日進宮陛見,與永曆交流移駕以及接下來大致戰略的想法,很快便到了出發的吉日。

移駕四川,宮中準備多日,況且多年奔波,本也沒有多到能夠影響行程的規模。到了吉日,永曆便與禮部的官員準備移駕的典禮,可是吉時還沒到來,城門那邊卻率先來了消息,說是晉王李定國帶著一隊精騎回了昆明。

「愛卿緣何回返昆明,可是貴州那邊有異?」

永曆沒好意思問李定國是不是收拾不了貴州的爛攤子,被人趕了回來——貴州的軍頭、土司們還好,若是陳文再度殺入貴州,把李定國趕回了昆明,到了那時也許退避藩國才是安全的。

這等心思一經出現,轉瞬間就被永曆否定了下來,此前沒有貴州那邊告急的報告傳來,若是大軍來襲,從辰州殺到貴陽,總要一段時間,他是沒有理由不知道的。

此間說出這話,永曆也是有著出言試探李定國的來意,豈料李定國一張口,卻直接將他聽愣在了當場。

「臣此番回來,乃是身體不適,請求陛下免了臣的兵權的。」

……

「你到底想幹什麼?!」

經李定國這麼一鬧,移駕的事情也被迫推遲,待到李定國單獨奏對過後,移駕的事情也徹底被否定了下來。

永曆移駕,劉文秀本不方便在城內,以免落個挾持天子的名聲。奈何他身處城西的軍營,對於從北門入城的李定國一無所知,等他得到消息的時候,移駕的事情已經徹底泡湯了。

劉文秀知道這段時間隔絕消息的少不了馬吉翔這個奸佞,但是說服永曆的是李定國,劉文秀進宮見永曆已經放棄了移駕的打算,便直奔著李定國的晉王府而來,一見面二人就不可避免的吵了起來。

「你還好意思問我?」

「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那你告訴我,當年你我二人迎天子入昆明的時候,相約過什麼,你可還記得?!」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針鋒相對,可是當李定國問到這話,劉文秀當即便是一愣,隨即開口回道:「當時你我二人相約,同心共保今上,不可再做那孫可望。你的言下之意是說,我劉文秀此番恭迎天子移駕四川,安撫四川眾將是要做孫可望不成!」

「我輩為貪官污吏所逼,因而造反,將朝廷社稷傾覆,實我等有負於國家,國家無負於我等。即今上是烈皇帝嫡派之弟,不若同心共保,倘得藉滇黔以恢複中原,那時封妻蔭子,榮歸故里,也得個青史留芳。如只跟秦王胡亂作為,雖稱王稱公,到底不得歸正。但我輩今日以秦王為董卓,恐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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