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遲來的黎明 第二十七章 遲來的正義(完)

時隔六年,明軍再度進入廣州,所使用的方法恰恰如六年前那般,但是入城的江浙明軍的軍紀肅然,哪怕是排查隱藏在民居中的守軍也是有軍法官、監軍官負責帶隊,與百姓進行說明,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和衝突。

這樣一來,速度勢必減慢,但是入城的軍隊早已將整個城牆控制起來,參謀司劃分坊巷,逐一排查,總是要將那些尚可喜以及如馬雄等部的文官、吏員、軍官、士卒以及他們的家眷和相關人等捕獲,而後再進行審理,分辨清楚了才好做出處置。

不過,這一次的排查比之此前的歷次都要嚴厲,要不要進行第二輪乃至第三輪排查現在還在討論之中,但是這第一輪的排查每個帶隊的軍法官、監軍官都攜帶著畫像,但凡是與畫像上長相相似的都要過一輪審查。

「末將無能,未能擒獲尚可喜,敢情大帥治罪。」

閩中師的進軍速度不慢,但是尚可喜還是從王府里失蹤了。這樣一來,九十九拜都拜過了,反倒是這臨門一腳出了茬子,著實讓張自盛感到憤懣不已。

「尚逆敢出兵粵西、桂東,退路肯定是留好了,無需介懷。」

經過審訊,尚可喜確確實實的逃回了王府,最後有人看到他是在尚家的祠堂。那裡供奉著尚家的列祖列宗,其中也包括尚可喜的父親,戰死在遼東的東江都司尚學禮。

尚學禮戰死於天啟四年,明廷追贈了游擊將軍的職務,尚可喜也是因此成為毛文龍麾下的戰將。也正是永曆十年,滿清追認了尚學禮為平南郡王,陳文當年看到這段歷史的時候,一種荒謬感油然而生。不過由此也能看出,三順王在滿清對明戰爭的棋盤上是有何等重要的地位。

在尚家的祠堂里,明軍找到了一條密道,通向王府內部的鷹犬房。那裡分為蟲蟻房、雀鳥房、鷹鷂房和狗房四大處,有那些鳥獸存在,明軍的搜尋更為困難。

「把那些畜生全宰了,加快速度搜尋。」

一邊勸解著張自盛,陳文一邊將火氣發給了那些負責搜尋的部隊。尚可喜是此戰最大的目標,現在仗打贏了,目標卻不見了,張自盛憤懣,他又何嘗不是。

然而,一個大活人在偌大的王府里消失不見,想要再抓回來可謂是千難萬難。盲目找尋是不智的,只有跟著痕迹找尋才能有更大的希望。

奈何,尚家的鷹犬房佔地著實不小,於後世即是後樓房街。其中蟲蟻房養蟋蟀、蟈蟈、秋蟬、蜜蜂;雀鳥房養鵪鴉、畫眉、白鴿、鬥雞;鷹鷂房養海東青、蒼鷂、麻鷹;狗房養關東獵犬、哈巴狗。四處均有專職官員如「狗監」等,飼養人員近百名。如此規模,尤其是在於鳥獸對痕迹的破壞,想要把尚可喜找出來卻著實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發過了脾氣,陳文則繼續與身邊的儒生交談。而與陳文交談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尚可喜的心腹謀士金光。

這個義烏青村走出去的儒生如今脫掉了官服,換上了道袍、網巾,一副漢家士人的模樣。此人現在能夠在陳文跟前談笑風生,其實原因很簡單,陳文進軍福建,尚可喜還遠沒有趕回,這個金光就主動找到了軍情司廣州站的負責人,表示了歸順的意向。

否則的話,城池高度什麼的還好說,城上的那些火炮的詳細數據,光憑著人數不多,投入也不大的廣州站是根本不可能弄得那麼清楚的。

接下來,隨著尚可喜回師,金光開始大肆排查細作,廣州站被金光轉移出城,只留下一個聯絡人員,倒是孫可望、李定國、郝尚久乃至鄭成功派來的細作被金光一掃而空,於尚家看來也是成績斐然。

金光借族中的老族長來信勸說方決定歸順,對於那位老族長,陳文還是有印象的,當初他奔襲金華府,義烏的戚家軍後裔裡面那位老族長是唯一一個親眼見過戚繼光的,也是那位老族長喊出了那一句「真的是戚家軍回來了」徹底助他炒熱了義烏的場子,一口氣招募數千兵勇,其中還多有身懷武藝基礎的戚家軍後裔才能夠如此輕易。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況且金光有功,陳文便不打算為難其人。此戰要殺的很多,尚可喜麾下重將一個他也不打算留下,甚至很多中下級軍官都將會處死,士卒中能夠活下來的也將被送到苦力營里——他們是漢軍旗,想來那些綠營苦力們會好好招待他們。

不過,降順歸降順,陳文也沒有與其討論尚可喜會從哪裡逃走的事情。金光畢竟跟了尚可喜多年,內情知之甚詳,但是看在那位老族長在他事業初起之時的幫助,陳文也沒打算讓他過於為難。此間只是聊一聊平南王府乃至滿清朝廷的一些其他內情,至於尚可喜,陳文相信他的部下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大王下令宰殺這些鳥獸,於廣東百姓亦是一件快事。」

金光提及此事,陳文也是洗耳恭聽。原來平南王府之內,「貓有小姐、妞妞之稱,狗有相公、小哥之號。」「經常縱狗外出。」「人狗塞途」。所經肉店,都要「孝敬」豬肉與狗相公,途人恐懼迴避,惟恐不及。

聽完了這番講述,陳文著實是一陣汗顏。合著後世的那些出於對寵物的喜愛管家裡的寵物叫兒子、閨女已經是古人玩剩下的了。想想軍工司和軍營里飼養的警犬,如今還在吃著剩飯,偶爾能夠一條肉絲都能搖尾巴高興好久,而平南王府養的狗都已經到了所經肉店要「孝敬」豬肉的地步,這分明就是狗仗人勢了嘛,封建地主階級的驕奢淫逸果然再度刷新了陳文的三觀。

良久之後,最新的進展傳來,負責搜尋的部隊費了好大力氣才從狗房裡找到了一條密道,而那條密道則直接通向王府外面的一處宅院。宅院里武器、財貨、糧食存放的痕迹,而這些東西都已經不見了,顯然是尚可喜帶著親信從此間離開。

但是問題在於,這裡沒有馬匹存放的痕迹,而搜尋部隊居然從這處不大的宅院里找到了兩處地道,分別指向城西和城南,著實讓陳文大為光火。

「本王記得尚可喜當年在東江鎮是水師出身,誰能解釋這挖地道的活計是交給他的!」

地道當然不是尚可喜親自挖的,陳文也是對於這份狡兔三窟的細膩心思實在沒有什麼別的要說的。眾將跟在陳文身邊多年,都知道此刻該幹什麼,審查的工作再度抓緊,江浙明軍不得不派出更多的部隊參與對整個廣州城的排查。

排查一座廣州這樣一座巨城,時間是最大的敵人,哪怕江浙明軍的兵力不少也不可能在段時間內完成。入夜之後,城南新城的報告率先送到,那裡地域更小,交通雖然便利,但卻也單一。

「大王,南城已經排查過了,交戰期間乃至現在,廣州的港口的船隻逃離了不少,但是我軍控制南城各城門之後卻再沒有駛出港口的。」

逃離廣州,無非是從南城出城上船,沿著珠江是溯流而上,還是順流而下;要不從城北入白雲山,進了山便可以更好的擺脫追兵;而城西,必然會是明軍追擊的方向,那怕是真的可以從那裡逃離,後面的路也是極其危險的。

城南是水路,比較好走,但是許龍慘敗而歸,水師順流而下也不太可能突破陳奇策和李常榮餓水師。尤其是在於,尚可喜逃入王府的時間與南城各門被控制的最後時間相差不過兩刻鐘而已,尚可喜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通過地道逃到城南的。

「不管城南、城北還是城西,派出騎兵,給本王去追。我就不信了,尚可喜難道還會飛天遁地不成。」

追殺尚可喜是一回事,攻陷廣州之後,陳文也需要儘快收取粵西、桂東的區域。尤其是桂東的梧州,那裡是廣西門戶,馬雄已經被擊殺於城北的如今,那裡已是無主之地,更當儘快拿下,接下來無論進軍廣西,還是扼守廣東就都有了便利條件。

大軍出發,只留下陳文僅僅留下餘杭師坐鎮廣州,其他的三個師盡數出發,分別指向廣州北部的連山三縣、廣東西南的高廉雷瓊四府以及廣東西面的梧州府。

為了堅守廣州,尚可喜精銳盡數屯於此處,便是兩廣的外系將領亦是如此。各地只有零星守軍,想來也是當不得江浙明軍的一擊,尤其是在廣州城破、尚可喜失蹤的情況下。只不過,第二天下午,順德不戰而下的消息前腳送到,後腳陳文就接到了宣詔使者即將抵達三水縣的急報。

「用得著這麼快嗎?」

陳文很無語,宣詔使者來得太快,如果他不能在三天之內破城,便真的會如尚可喜所預言的那般面對永曆的詔書。詔書中所寫為何,陳文還不知道,但是一想到尚可喜還逃亡在外,內心的焦躁便油然而生。

該來的總是要面對,在安有福借口大軍出征在外而把驛馬和船隻全部徵用走了的情況下,宣詔使者在路上不得不耽擱了一天,但是在破城的第四天也趕到了廣州。

「把凌海將軍和李帥請來。」

宣詔使者尚未進城,陳文卻率先將陳奇策和李常榮這兩個廣東明軍武將找來。二人趕到沒有多久,宣詔使者就抵達了陳文的行轅所在。

「請天使代本王回稟聖上,所謂將在外,軍令有不受。督師郭之奇、總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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