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彤雲壓城 第一百二十一章 化解

送走了宋應星,陳文便前往軍醫培訓班視察。這是既定的行程,幾乎每天陳文不是在製作計畫,就是在布置工作,要不就是在監察工作,根本閑不下來。

今天確定並下達了江西全省加快提升生產力的方案,下午就繼續視察工作。回想起以前看過的那些小說裡面,每天裝個逼,裝著裝著就人生贏家了,當年陳文還有羨慕的可能,現在卻是一點也無了。

到了培訓班,正趕上上課,他也沒有打攪的意思,乾脆就在門外聽聽,也沒有進去的打算。

屋裡面,一個大嗓門的郎中對著下面的學徒喝道:「看清楚了嗎?彈丸打進肉里,就是這樣子,比破開的口子要大幾十倍,甚至上百倍,跟刀傷、箭傷都不一樣。」

訓練軍醫,望聞問切是免不了的,但為了這些學徒能夠儘快發揮作用,按部就班的學幾年是沒可能的,首先要傳授的就是跌打損傷的鑒別和治療,軍中最容易出現的傷病也正是這些。

大嗓門郎中顯然是在擺弄著一塊樣品對學徒們講解,可很快就有一個弱弱的聲音發出了他的疑問。

「師傅,這傷既然不能這麼治療,那咱們該怎麼治呢?」

鉛比較軟,在擊中人體後往往將所有動能全部釋放出來,具體表現為彈頭嚴重發生形變乃至破裂,導致人體組織出現喇叭型空腔,創傷面積是彈丸截面積的上百倍,加上瞬間對人體的血液循環系統產生巨大壓力所造成的損害,以及鉛中毒的二次傷害,以當前的外科手術水平很難進行有效的醫治。

正因為難以醫治,這個問題也勾起了陳文的興趣,但那個郎中卻並沒有直接回答。

「這是要分情況的,如果是我軍的將士,從戰場上救下來,根據傷創的不同位置有不同的治療方法,但也要儘力救治;如果是韃子,就比較簡單了,讓步兵隊的人去補刀,咱們沒有那麼多藥材和時間耗費在韃子身上。」

郎中的回答比較符合正統的觀念,戰場救人本就應該是優先己方將士,畢竟藥材也是一項很大的支出,當然要用在刀刃上才行。尤其是現在這個時代,八旗軍是滿清的劊子手,綠營兵即便不是劊子手也是幫凶,更何況很多綠營兵本也是劊子手的存在。沒有無差別補刀就算是不錯的了,難道還要優先治療敵軍傷兵,沒有這個道理。

「可是,可是,師傅,咱們是郎中啊,是要治病救人的啊。」

「你也知道是救人啊。聖人說夷狄,禽獸也。真韃子是禽獸,假韃子和二韃子也是,人和禽獸還能一樣了?」

「那師傅,要是戰兵沒工夫怎麼辦,需不需要咱們下手啊?」

「得了吧,就你這膽子還補刀呢。咱們是郎中,有功夫得去救人呢,少問點這種沒腦子的問題。」

哄堂大笑中,師生間的對話盡入陳文耳中,班主任扒窗戶果然也不是個好活兒。尤其是聽了那句夷狄禽獸也的解釋,那可是他當初用來忽悠軍醫們進行解剖學研究的,現在反倒是被軍醫用來教育學徒。

恍惚間,陳文甚至看到了一個操著類似於白亞星或是袁志邦式理念的人物開始在人群中尋找他認定有罪的進行處決的身影……

軍醫培訓班,陳文並沒有待多長時間。不過在路上,殺人和救人的分界他卻始終在進行思量。

表面上,殺人和救人是矛盾的存在。可是仔細想來,好像殺掉那些害民賊也就是在救人,至少看上去是那麼回事。小到個人,大到國家,似乎都可以這麼理解,但是陳文轉念一想,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就如今在浙江和江西的新政而言,衛所制度的改良,匠戶制度的廢除,在提高生產力的同時也是在挖明王朝的根子,這些東西哪怕再腐朽,也是明王朝積木的組成部分。

尤其是衛所制度,一項涉及到全國近半田土和數百萬男丁的制度可以說是明王朝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他現在在明王朝旗下作戰,為了對抗滿清而進行改良,不可避免的也在傷及明王朝的根本。這樣一來,救人和殺人理論上的一體就成了謬論。

思來想去,直到回到了行轅他才意識到,其實這一路上他始終在一個誤區里打轉,而且還對這一誤區進行了進一步的扭曲詮釋才會有了此間的困惑。這種困惑,本就是不該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的才是,至於剛剛的遐思,暫且也沒有繼續在上面浪費時間的必要了。

回返到行轅,浙江那邊的報告也已經送到了。

此前陳文計畫調整駐軍結構,以求達到戰兵各營不再受制於地方防務而無法更好的集中力量。為此,他下令對於各府縣及汛地的駐軍應該達到一個怎樣的規模進行了調查,而這就是最後的三份來自於嚴州府和寧紹的報告。

嚴州府收復一年有餘,陳國寶始終帶著浦江營在那裡保持存在。一方面是掩護金華的側翼,防止再度出現清軍借水路奇襲的可能;而另一方面則是對杭州的新城、富陽一線保持軍事壓力,分散清軍的兵力,從而為收復寧紹提供支持。

而寧波和紹興,剛剛光復不到半年,現有東陽、瑞安、天台三營駐紮,保持對清軍錢塘江防線的壓力。這期間士紳和舊衛所的利益受損,但是戰兵營的存在也導致了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為江西的戰事免除了後顧之憂。

陳文看過了報告,很快就確定下了各府縣及汛地駐軍的規模。總的而言,與其他各府縣沒有太大的區別。

各縣按照具體情況,戰兵在一百到兩百之間,配有十人到二十人不等的騎兵隊以及若干小組,用以保證城池的守衛。汛地情況各異,兵力和配置也各不相同。而各府城的駐軍則進行了較大規模的擴編,基本上都保持在千人。如此配置,各縣及汛地在生亂或是遭到攻擊時可以自行守城,而各府城的軍隊在守衛府城的同時也可以給予各縣一定的支援,從而達到了解放戰兵營的目的。

命令下達,浙東八府,地方駐軍多則兩千有餘,少則一千五六,調動外加適量的補充即可。而江西這邊,各縣及汛地的駐軍基本不變,各府城的駐軍大幅度提高,戰兵營就可以重新集中起來作為攻擊的拳頭使用了。

這是陳文原本的計畫,現如今孫可望給他出了一個新題目,使得他不得不對此進行了有限的修改。修改的方向不涉及駐軍的編製,但卻要在官職的名稱上動動手腳。

「皇明衛所制度之初,是以衛所作為戰兵部隊和屯田軍的集合,兩百餘年至今,早已朽壞,將不能指揮作戰,兵亦已淪為農戶。如今之新衛所,只負責各府縣軍戶生計相關事務,不再負責擁有指揮權,更不當繼續沿用指揮使司的名義。」

「是故,從即日起,各衛更名為萬戶所,衛指揮使、指揮同知、指揮僉事等職官更名為萬戶、左副萬戶及右副萬戶。萬戶所不再隸屬於都指揮使司,轉隸於所在省份的都督府。如,金華萬戶所不再隸屬於浙江都指揮使司,而是轉隸於浙江都督府下屬,浙江萬戶所萬戶及下屬官員也從屬於浙江都督府的管轄。」

建立一個新機構,將職司進行轉移,永曆朝廷下達的五軍都督府的任命就不再擁有對新衛所的管轄權了。陳文藉此將外來因素對江浙明軍內部的影響進一步削弱,而浙江都指揮使司和浙江都督府,其實不過是左手換右手的關係。

與此同時,舊有的五軍都督府職依舊對舊衛所有管轄的權利,陳文依舊可以繼續對其進行廢除和吞併,反倒是浙江都督府卻只向會稽郡王府負責,不再向五軍都督府負責,權利進一步集中。

「我江浙王師始建於永曆四年之大蘭山,自創建以來,修改軍法、以戚帥成法練兵,與皇明之舊式軍隊早已是截然不同。再兼如今皇明各部,濫爵濫官現象嚴重,百餘人可稱總兵,數十人可謂副將。而我軍中,總兵、副將等高級軍官不過寥寥十數人,卻無不統領數千兵馬。」

「是故,我江浙王師內部,不再使用總、副、參、游、都司、守備、千總、把總等舊式官稱。府、縣及汛地設防守官,向各省的防守司負責,如戰兵各營一般,使用軍銜來區分階級。」

與都督府一樣,各省的防守司同樣向會稽郡王府負責,這樣一來,永曆朝廷任命的武將官職就空有其名,甚至變成了榮銜。總兵如此,提督更是如此。

孫可望借朝廷大義來分化江浙明軍,陳文則乾脆將其下屬單位徹底抽空,空留下一個名稱,更是用軍銜制來取代舊階級,孫可望的拳頭立刻就會打在棉花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官職稱呼易變,無非是修改公文、更換印信。而調整駐軍卻是要花費時間來進行調動的。這個過程有快有慢,但想要將江西的重兵集團徹底解放出來,也還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倒是沒過幾天,新一批新兵完成了新兵訓練,組編進了新編的各營,在進行磨合訓練之前,陳文卻率先抬出了師一級編製劃分的第一彈。

第一個宣告成立的師命名為豫章,取得是江西的古稱豫章郡。這個師下設義烏、豐城和靖安這三個步兵營外加輪換進去了四分之三新兵的鐵騎營以及師直屬部隊,編製是滿員的,而這個師的首任指揮使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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