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彤雲壓城 第四十一章 一石二鳥

《浙江邸報》的第一刊由於準備時間過短,並非是所屬六府統一時間發行,金華府城肯定是最快的,發行的同時向其他府縣傳播。不過從銷量的反饋上來看,第一刊的首度發行在各地幾乎都是轉瞬間就賣光了,以至於不得繼續加印才能滿足各地的需求。

甚至有傳聞,市面上已經有了一些私家書坊盜印販賣的,內容不全且錯漏百出,但是卻滿足了一些買不到正版邸報的人士的需求。但是盜印邸報可不跟盜印普通書冊一樣,這種刊物本就是有著傳達和解釋政令的作用,錯漏會引發歧義,會錯了意的百姓會因此吃虧,所以周敬亭已經向提刑司衙門打過了招呼,那邊會開始針對這些不法書商進行打擊行動。

除此之外,邸報的事情,作為宣教司主事的周敬亭早已將其全權交給了主編呂留良,另外還有兩個安遠侯府的老資格幕僚作為副主編協助,想來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宣教司的工作任務首先便是宣傳,作為安遠侯府的喉舌機構,《浙江邸報》只是第一步,針對那些讀書人和有識字基礎的平民。要別人自己去理解,其實遠不如直接把想要傳遞的信息和意識通過故事來表現出來,通過感受去接收,所以文工團就應運而生了。

「謫凡,這文工團的團長可是享有府同知級別和待遇的。侯爺也說過,他是武將便是從權也不方便任命文官,所以孫知府他們才會頂著知府的官職干著巡撫的工作。上次大捷,侯爺派去貴州報捷的使者也帶著請求提升文官品級的奏疏,今天是同知,到時總有個布政使司參議銜,豈不比你去浦江縣從一個知縣慢慢熬要容易升遷。」

說到此處,周敬亭也覺得這等純以利益的說辭有些太過功利了,便話鋒一轉。「若是旁人,我也不會這般費盡唇舌的勸說,你李謫凡的才學,在咱們金華,甚至在浙江都是盡人皆知的。早些升遷,也早些為更多百姓謀福祉,豈不比在浦江一縣作用要來得更大?」

奈何,周敬亭把口水都說幹了,李漁卻絲毫不為所動,反倒是借他當初早已對陳文說過不欲為文字之士,願在地方為百姓做些實事的說法把周敬亭的好意推了回去。

二人本是熟識,周敬亭對於李漁的才學有一定的了解,同時也知道其人在杭州時曾一度賣賦為生,出於專業性的考量,同時也是為好友謀一個晉陞更快的捷徑,才會發出邀請。可是誰知道,這李漁竟一門心思的想要在地方做事。一時間,他也弄不清楚這李漁到底是真的喜歡做親民官,還是反感這個「梨園管事兒」的職務。

其實不光是周敬亭,即便是陳文聽聞了估計也會不解。只是仔細想來,歷史上李漁乃是「金華之屠」後才開始賣賦為生的,在此之前則是一心投身於科舉。以至於崇禎十五年最後一次鄉試後很快就面對國破家亡的大背景,李漁在一次祭掃其母墓地時還曾痛哭道:「三遷有教親何愧,一命無榮子不才。人淚桃花都是血,紙錢心事共成灰。」

由此可見,其實在李漁的心中,科舉才是最重要的,但是面對夷夏之防,他也不願出仕滿清,乾脆以此為業,聊寄殘生。如今受了陳文的徵辟,在浙江的官府任職,自然對曾經以賣賦為生,辜負了慈母的教養而心存愧疚,有此周敬亭才白費了唇舌。

李漁是陳文此前給過周敬亭建議的,但是當時想起李漁進文官訓練班之前的原話,他也告知周敬亭不要勉強,聽從其個人意願。出現如今的狀況,其實他也早有預料,甚至有了第二手的準備,比如清初時的「南洪北孔」也都是極優秀的劇作家,不行的話就派人去尋上一尋。只可惜,陳文根本不知道,洪昇和孔尚任,如今一個不過才八歲,另一個更小,才五歲,想來能把《浙江邸報》上的字認全了就算是神童了,其他的還是想太多了。

送走了李漁,周敬亭顧不上杯中的茶水早已涼透了,一口氣就灌了進去。這個油鹽不進的老朋友實在讓他感到頭疼不已,可是這文工團的團長,以他的認知怎麼也得找個有才情的才能勝任。甚至在他看來,不怕這個團長沒事跟女團員搞點不清不楚的緋聞,才子佳人,這本就是當前的正常現象,就怕這個團長對戲劇創作什麼都不懂,最後壞了陳文的事情。

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良久,此刻他倒是真正感受到了作為一司主事其實原沒有給陳文當幕僚時那般輕鬆,至少在那時有事情都是陳文吩咐去做的,無需他自己拿太多的注意,於人事等方面操太多的心思。

良久之後,看著桌上的《浙江邸報》,周敬亭猛的想起了一個人,或許那人倒是可以勝任。

「去查查,與呂主編同來金華的那位陳先生現在在哪?」

聞聽此言,周敬亭的那個幕僚卻沒有出去,反倒是向他拱手回覆到:「卑職昨天去為呂主事辦最後的調職手續時,專門看過李知縣和那位陳先生的記錄。那位陳先生,此前在龍游縣做縣尉,最近在驛館等升遷令。卑職聽說,據說可能會被調到處州或是溫州的哪個縣升任知縣,孫知府那裡還沒定下來。」

「你有心了,做得很好。」未待那幕僚遜謝,周敬亭連忙問道:「官聲如何?」

「聽說是不錯,韃子圍剿時在湯溪那裡組織民夫也很得力,就是脾氣不太好。」

「哦,去派人把他找來。」

「卑職這就去辦。」

幕僚出了公事房,周敬亭接著處理本司的公務,新建的部門,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浙江邸報》那邊比較容易一些,底子也已經打好了,剩下的就讓他們自己去操持即可。可是文工團雖然任務不算太緊,可他的那個妹夫也要求在臘月前就能開始做事,如今卻連團長還沒有選定,很多事情就都得他自己參與其間了。

「要不要從教坊司那邊抽些人過來,只是到時那些抄沒來的女眷該怎麼管束倒是個問題。」

……

張益達被處決後,所在營的軍法官和監軍官便快馬加鞭的趕回玉山縣,此番本就是此出差,本營還有不少工作需要處理,自然要趕快回去。況且,張益達一案,站在將士個人的角度可以說是復仇,但是在整個團體來看卻是嚴重違反軍法,必須儘快消除其造成的不良影響。民間那邊陳文已經著手解決,而軍隊就要靠他們這些監軍官和軍法官了。

「皇明之舊式營兵,士卒受軍法約束,家丁、親兵則受家法管轄。軍法行於士卒之身,不行於家丁、親兵,亦不行於軍官,遑論將主。軍法不能一視同仁,再兼恩賞全由將主而出,有失公平。是故,戰陣之上,勇者獨進,怯者獨退,雖萬人不敵虜師千、百,豈曰無因乎?」

「我浙江王師之新軍,初起於大蘭,以戚帥成法練兵,更以重現戚帥之軍為己任。軍法森嚴,軍令如一,恩賞公平無差。是故,戰鼓聲起,縱炮火鋒鏑於前而必進;金聲響起,雖萬金珍寶於後而不停。」

玉山縣臨時駐防的乃是神塘營,這個營的番號得自神塘源之戰,這是每一個入營的軍官和士卒都是很清楚的事情。即便剛來時不知道,軍中也有監軍官在給他們講述這個營在每一戰中的表現,都有那些軍官、士卒立過大功,甚至連他們所在隊的老兵們所立下的軍功都能如數家珍,為的就是讓他們能夠儘快的形成榮譽感。

神塘營最初只是分屬於金華各縣的駐軍在戰前臨時組編起來的四個步兵局,在神塘營一戰中,補充右翼的兩個局配合那半個東陽營擊破敵軍,而另外兩個局則與義烏營的少量部隊一起力抗改練鴛鴦陣的督標營大軍。

野戰中的進攻、防守,再加上金華一戰中與其他兩個營配合著迅猛突擊,這個原本只是野戰補充部隊的營頭一躍而成為浙江明軍中王牌營頭,這份榮譽的獲得便是如剛剛監軍官在點兵台上宣講陳文的公告中所提到的那些——賞罰分明,無有偏私,軍令如山,自然能夠在戰場上忍受更大的傷亡比例。

「本營第一局乙哨第六步兵隊火器隊隊長陪戎校尉張益達,於永曆六年作為東陽縣駐軍弓箭手期間,公報私仇,按照軍法處以極刑。今通報全軍,使諸君知,軍法森嚴,不容絲毫違背。」

不同於其他營的事情,張益達乃是本營自得到番號之前就已經效力的老兵和下級軍官,營中很多將士或多或少都知道有這麼個人的存在,尤其是張益達同哨、同隊的那些袍澤更是熟悉非常,甚至其中的一些還參加過年後時的婚禮。

張益達死於軍法,在軍中早已傳開了,到此番正式通報,原本的竊竊私語已經開始轉換為低聲的議論。只是軍中軍法官和鎮撫兵威信早已形成,議論中的軍官和士卒們聽到呵斥聲便連忙住嘴,任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被軍法官抓去當眾作為典型抽上那二十鞭子。

通報結束,全營解散,營官安有福回到大帳坐營,參謀官繼續監督其他參謀製作玉山一縣的沙盤,軍法官帶隊巡營,而監軍官則喝了口水,開始挨個步兵隊協助軍官解答通報,順帶著平復此番惡行事件所造成的影響,首先要去的便是張益達生前所在的那個步兵隊。

「將心比心,若是王師包庇了張益達,那麼其他將士有此類經歷的,也勢必將會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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