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忽聞岸上踏歌聲 第004章 一致

相比鄧名前世的咒水之難,這次莽白髮動的時間不但晚上了幾個月,而且也是縮小版的。包括馬吉翔在內的大明內閣以及沐天波在內的勛貴,緬甸僭王都沒有敢於殺害而是把他們關押了起來。現在明廷的形勢不像鄧名前世那麼絕望,莽白也不想把事情做絕,總體的局勢是清強明弱,緬甸認為清軍最終會取得勝利,而暫時不把事情做絕有助於安撫尚有一些實力的李定國、白文選,讓明軍投鼠忌器。

至於明軍可能做出的反應,莽白認為有吳三桂強大的軍事壓力,明軍沒有力量開闢新的戰場。若是明軍派小股部隊來緬甸,緬甸是本土作戰,莽白覺得沒有什麼可怕的。

現在莽白面臨的壓力也很大,因為明廷遲遲不肯承認他的地位,清廷也不肯承認,這對弒兄自立的莽白來說不是利好消息。斟酌再三,莽白覺得與其懇求已經棄國流亡的大明天子,還不如寄希望於十分中國有其九的清廷。在發動縮小版的咒水之難,軟禁了大明天子和內閣後,莽白就縱兵掠奪大明天子的行營,用永曆攜帶來的財產賞賜跟隨他的手下。

逃回昆明的大明御林軍軍官向李定國哭訴,稱天子行營被掠奪一空,宮女和閣老、勛貴的女眷也都被緬甸人奪去,至於御林軍官兵更是全被抓走,估計已經被支持莽白的緬甸貴戚瓜分,成為他們的奴隸。

「你們出境之時為何要丟下武器?」李定國恨鐵不成鋼地怒斥道。跟隨永曆天子的御林軍有三千甲士,他們的實力比忠於莽白的緬甸軍隊還要強大,但是逃入緬甸的時候把器械甲胄統統拋棄在關口上;進入緬甸後閣老、勛貴終日聚賭,軍官們也上行下效,御林軍既沒有武裝也沒有鬥志和軍紀。莽白髮動咒水之難的時候,閣老和文武官員束手就擒,只有沐天波一個人試圖抵抗。沐天波不得不從緬甸兵手中搶奪武器自衛,但孤掌難鳴也很快被制服,和馬吉翔他們一起被關押了起來。

「這是聖上的命令啊。」御林軍軍官嚎啕大哭。他孤身逃回,家人和手下也都失陷在緬甸。

李定國狠狠地瞪了這個軍官一眼。當初為了顯示自己和孫可望不一樣,他不但同意天子招募御林侍衛,還力排眾議,為他們提供了大量的裝備。這激起了西營將士的不滿,秦系和蜀系的西營將領還在背地裡發牢騷,稱李定國不是西營的王子了,忘本了,真心實意地想做大明的晉王了。而最後在清軍襲來的時候,重金打造的御林軍不但沒有像李定國盼望的那樣協助抵抗,而是拋下全部裝備逃出國去,現在居然連保衛天子這個最基本的任務都無法完成:「事情經過到底如何,你詳細說來。」

「莽白這個賊,他說要和閣老們立誓,約閣老、勛臣們去咒水河飲咒水發誓……」御林軍軍官收住悲聲,哭哭啼啼地說起來。

「你們就信了?」李定國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敘述:「莽白連他親哥哥都下得去手,桀驁不馴,你們就相信他突然變成吃素的菩薩了?」

「聖上和元輔都是懷疑的。」

「那你們做了什麼防備?」李定國一句話就把御林軍軍官問得啞口無言。

重建御林軍的時候,秦系孫可望的舊部當然不能用,但是李定國推薦的勇士,如趙天霸等晉王府銳士也不能讓朝廷放心,所以永曆君臣挑選的都是那些和西營完全沒有關係的人,軍官也都是殘餘的勛貴子弟,或是特別善於向首輔馬吉翔和閣老們拍馬屁的人。

咒水之難前,流亡朝廷雖然對莽白不放心,但手中的軍隊完全指望不上,所以最後只能寄希望於莽白是真心實意的忠於大明,閣老和勛貴們赤手空拳地去和緬甸軍隊見面。

「在三千羽林郎的眼前,閣老和重臣被幾百個緬兵抓走了,然後坐視他們劫掠御營,擄走宮人和重臣的眷屬,皇上養你們到底有何用處?」李定國越聽越氣,差點就喝令把這個逃回來的御林軍軍官推出去斬了。但想想這畢竟是天子的親軍,到底該如何處置還輪不到一個親王來決定。李定國身處是非之地,關於他的謠言從來沒有停過,鄭成功等人也一直心懷狐疑,隨時準備在西營篡逆後擁戴新君。為了穩定人心,李定國對永曆如何組織御林軍不聞不問,也忍受了御史團對他連篇累牘的彈劾,還為此一次次上表請罪。現在要是殺了皇帝的親軍,不知道謠言會傳成什麼樣。

「你們是天子親軍,看著閣老們被緬甸人抓走也就算了,居然還束手就擒去給緬甸人當奴隸,真是把堂堂天朝的臉面都丟光了。」李定國雖然不殺人,但心中的怒氣還是難以遏制。要是永曆當初聽他的,用西營能征慣戰的強兵做護衛,就算流落異國又何至於如此任人宰割:「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們毫無廉恥地把盔甲都扔了!身為護衛天子的武人,連安身立命的武器都能棄若敝屣,緬人又怎麼會畏懼你們?他們一眼就把你們的虛實看破了!」

御林軍軍官被李定國罵得抬不起頭來,最後只能趴在地上嗚咽,懇求晉王發兵拯救御林軍的同僚和他們的家眷。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你千辛萬苦逃回來報信,可見尚有忠義之心。」大怒過後,李定國胸膛里滿滿的全是無能為力之感,國難深重,天子、內閣如此軟弱,如何能驅逐韃虜,恢複國土?

旁聽的白文選等人也都是滿心的鄙夷,而馬寶、賀九義臉上更是毫不隱諱的蔑視之色。賀九義此時更加覺得李定國當年反對孫可望毫無道理,為了扶持這樣一個大明天子,就讓西營內部反目成仇,還不如支持秦王登基呢。

不過賀九義還算有點腦子,知道現在不是火上澆油的時候。等御林軍軍官走後,賀九義全當不知道緬甸發生的事情一般,向李定國抱拳道:「大王,軍隊已經準備停當,敢問何時發兵貴州?」

「還去貴州做什麼?派出探馬偵查緬兵布防,準備檄文,告訴他們我們要出兵迎回天子,讓緬兵休要阻擋我軍兵鋒,否則某怪我們心狠手辣。」李定國沒好氣地說道。

「大王。」馬寶雖然不是秦系將領,但也忍不住大聲問道:「我們真要出兵去救元輔他們嗎?」

「事關朝廷安危,豈能馬虎?」李定國臉色一沉,喝道:「還不快去準備!」

西營中的暗流李定國當然心知肚明,但他還是必須要對此事作出反應。眾將嘟嘟囔囔地去準備征緬事宜了,只有白文選這個老戰友獨自留下。

「扶不起來的天子啊。」見營帳里再也沒有別人後,白文選嘆息道。咒水之難的消息傳開,永曆朝廷的威信就會再次受到沉重的打擊,而與他戚戚相關的晉王,也會遭到嚴重的損害。西營內部官兵更會進一步質疑李定國無條件擁戴永曆的決策。

「那也是天子。」李定國苦笑一聲。他知道西營將士本來就對永曆沒有什麼忠心,天子棄國後,李定國以犧牲自己的威望為代價,繼續維持著永曆朝廷的權威。再這麼下去,無論李定國的人脈、威望多麼雄厚,遲早要在這個無底洞里消耗得一乾二淨。

「確實。」白文選點點頭。作為李定國的義兄弟和最親密的戰友,他能夠理解李定國的所為。永曆是維持抗清聯盟表面團結的最後一面旗幟,如果永曆真的出了事故,那抗清聯盟會發生什麼變故難以預料。要是有人懷疑李定國也背叛了朝廷,那因為忠於明朝而投效鄭成功、張煌言軍中的人可能就會視西營為仇寇,悲觀失望的人甚至可能失去所有繼續抵抗的鬥志,向清廷投降。

不過即使能夠理解李定國的苦心,危如累卵的抗清聯盟也經不起大風大浪了,白文選心中的失望依然。

「如果不是為了晉王……」白文選在心裡默默念叨著,現在他對永曆朝廷的忠誠,完全是沖著李定國的威信在勉強維持,如果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白文選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繼續效忠永曆。

「派人去成都,把快馬都帶上。」李定國身心俱疲,在吳三桂的壓力下他根本無法出動大軍去解救朝廷,他迫切需要盟友的支援。即使只有政治上的支援也好,以便繼續維繫雲南明軍對朝廷的忠誠,從而保存岌岌可危的抗清聯盟:「全速趕去通知保國公(鄧名剛剛得到的爵位),讓保國公趕快聲討緬人的無恥犯上。」

「那貴州呢?」

李定國無力地搖搖頭:「軍心不穩,安家我們是幫不上忙了。」

……

貴陽的清軍得知咒水之難的消息後,吳三桂哈哈大笑:「本王本來還準備了三萬人馬,防著李定國不顧和安家的舊怨來攪和本王的大計。好!莽白果然好得很,本王可以把這些兵馬也用去收拾安水西了,過年前就解決了這個心腹大患。」

※※※

鄧名返回敘州的時機剛好,正趕上成都知府劉晉戈派人到敘州交涉截留俘虜的事情。在成都和敘州發生不愉快前,鄧名站出來表示這次俘虜分配是他的決定,成都府的使者只好服從。

對鄧名來說,成都府和敘州府的糾紛是小事一樁,只要他在川西,就能控制局面。在這個問題上熊蘭和秦修采都是袁象的同盟,如果敘州是成都府的下屬的話,劉晉戈的勢力就凌駕於稅務局和中央銀行之上。就算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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