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八百里分麾下炙 第010章 麻將

「我的精神分裂癥狀越來越嚴重了。」鄧名回過神來以後,反思著自己剛說過的那些話,懷疑自己已經產生了另外一個新人格,那個人格顯然深信自己就是大明宗室,可以理直氣壯地從君王的高度把海外華人『託付給』鄭成功。鄧名疑神疑鬼地自問:「再發展下去,我是不是要被另外一個人格消滅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奪舍?」

「台灣到底在哪裡?」李來亨這半天如聽天書,鄧名、鄭成功和張煌言說得頭頭是道,但他對台灣、呂宋的位置完全沒有概念,聽起來那裡金銀很多,而且不是很難打。

鄧名一笑,隨手拿起炭筆和紙張,在紙上畫出中國的眾多省份和海岸線,以及長江和黃河的走勢,然後他在杭州灣的不遠處標出了舟山:「這裡就是張尚書的大營所在。」

張煌言見鄧名畫得有板有眼,頜首讚歎道:「提督熟知地理,了不起。」

李來亨看了看圖上的那小塊地盤,和鄧名標註的四川、湖廣比較了一下,心裡暗道:「張煌言的地盤真小,難怪浙兵那麼窮,比我們夔東軍還窮。」

接著鄧名把筆移動到福建的位置,在海岸線邊上圈了兩個小圈:「這裡差不多就是金、廈了吧。」

鄧名畫圖的時候,鄭成功一直微笑不語,他心裡猜想鄧名未必能畫得準確,不過就算鄧名把廈門挪到廣東去,鄭成功也不打算指出來。看到鄧名居然畫得八九不離十,他也由衷地稱讚一聲:「提督有心了。」

李來亨看著那兩個米粒大小的島嶼,暗暗嘀咕:「鄭成功的地盤也不比張煌言大,怎麼如此有錢?難道全是三太子剛才說的那個海貿么?」

「台灣就在這裡。」台灣島的大致形狀從紙面上顯露出來,鄧名在它與大陸之間點了一下:「這就是台灣航道,鄭郡王剛才說過,每歲可以收上來一千萬兩白銀。」接著鄧名又隨便在台灣北方畫了一列島嶼,一邊畫一邊對李來亨說道:「這裡是琉球,再往北就是日本了。」

張煌言一直在近海活動,對外海的島嶼分布並沒有太多了解,看到鄧名畫的和他印象里的海圖相差不多,有些驚訝地向鄭成功求證:「提督畫得很像啊?」

「確實差不多。」鄭成功輕輕點頭,感到十分奇怪和不解:「少主對東海知道得也太清楚了,就是我手下的海商,若是從來不往日本去,也未必能對方位了解得這樣清楚。少主應該是仔細研究過東海各國的情況吧,不然做不到隨手就能畫出來。但既然如此,怎麼剛才顯得對海貿的數量、台灣的產出一無所知呢?」

「呂宋在哪裡?」李來亨看得興緻勃勃,又繼續問道。

「呂宋要遠一些。」鄧名一邊努力回憶著菲律賓的形狀,一邊慢慢地畫了個輪廓,沒有把握地問鄭成功道:「大概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鄭成功盯著地圖看了一會兒,臉色凝重地點點頭。

「提督原來是看過萬國乘輿圖。」張煌言恍然大悟。

鄭成功卻沒有符合,因為他對萬國乘輿圖相當熟悉,知道上面並不完全準確——進貢萬國乘輿圖給明廷的人並非畫家,當時的人對地理的了解也比不上看過世界地圖的鄧名。這些年鄭成功向很多呂宋華商詢問過當地的水文地理,繪製出來的地形圖也修改了萬國乘輿圖上的一些謬誤,不過這都是鄭成功最機密的資料,從不曾拿出來示人。現在鄧名雖然只是隨手一畫,但形狀確實相當準確。

「好大的島。」李來亨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外行,看得十分高興。

「還有更大的呢。」印尼的形狀鄧名畫得比較潦草,但後面澳大利亞的形狀他記得很清楚,很快那片大陸也出現在了遙遠的南方。

張煌言此時也已經變成了外行,驚嘆了一聲:「好大的土地啊,這裡有多少國家?」

「一個都沒有,應該都是蠻荒土著。」鄧名低頭畫圖,口中答道。

此時鄭成功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默默地想著:「從沒聽說過還有這樣一個大島,即使是泰西人好像也沒有提過。」

李來亨本以為這個大島就是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的老巢,聽說並不是,就忙問道:「那荷蘭和佛朗基又在何方?」

「這裡是天竺,嗯,天竺次大陸。」鄧名畫出了印度,然後不得不鋪開一張新的紙張接上:「這裡是……嗯,聽說叫非洲,也可能是其它的名字,我忘記了。這裡是,嗯,大食半島,紅海……地中海……地中海到頭,這就是佛朗機了……大西洋,法國……好了,這裡便是荷蘭。」

終於完成了半個世界地圖,鄧名重新看了一遍,感到有些地方比例不太對,搖搖頭:「我畫得不是很準確,不過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意猶未盡的鄧名又在大西洋對岸草草幾筆畫出了美洲:「這就是全天下。」

簡要地普及了世界地理後,鄧名扔下筆,一抬頭就發現鄭成功正專註地看著這張世界地圖的草圖,鄧名臉上一紅:「畫得太潦草,形狀和大小都不太對。」

「這是花費了多少人力、財力啊,至少也得五十年的工夫,問過了數千……上萬人才了解清楚的吧?」鄭成功感嘆了一聲,伸手就把兩張紙都攬到了眼前,仔細看了一陣仍是戀戀不捨,突然抬起頭對鄧名說道:「提督,把這兩張圖賜給末將吧。」

對鄭成功這種滿懷航海夢想的人來說,世界地圖就像是物理定律之於牛頓、愛因斯坦,充滿了巨大的誘惑力。

「好多地方畫得不準。」鄧名連忙說道:「我記得不是很清楚。」

「沒關係。」鄭成功覺得不準確是很正常的,他先後派去幾批偵察船隊考察台灣的地理,畫出來的地形圖也有很大的不同,這個時代繪製地圖,尤其是繪製海岸線是件難度很高的工作。鄭成功把兩張圖抓在手裡,同時飛快地掃了張煌言和李來亨一眼,警惕之色一閃而過——他很滿意地發現這兩個人沒有流露出和他搶奪寶物的意思。

但鄧名卻想拿回去:「若是鄭郡王喜歡,我回頭再畫一張便是,這張確實有不少疏漏。」

鄭成功心裡頓時又燃起一股希望:「提督可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原圖?現在原圖何在?」

鄧名意識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出格的事,連忙擺手道:「很久以前見過的,早不知道哪裡去了。」

鄭成功輕嘆了一聲,他心裡暗想這種圖必然是皇家最機密的資料,多半是大明還如日中天的時候,不惜成本,花費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製造出來的。這張圖能夠傳到唐王手中,並讓少唐王有機會見到已經非常幸運,現在多半已經在亂世中遺落了。

世界地圖的事情告一段落,隨後鄧名告訴鄭成功,他和李來亨、張煌言已經商議妥當,明晚就要撤退:「要是鄭郡王再晚來幾天,說不定我們就走了,真是萬幸啊。鄭郡王正好與張尚書同行,一起離開長江出海。」

有了鄭成功的船,張煌言返回舟山也能快上許多,而且也會安全許多。

聽說打算把郎廷佐放回去,鄭成功心裡有些不願意,但他聽鄧名講完事情的經過,也明白了鄧名的用意:「提督這個計策是跟洪承疇那賊學的吧?」

「正是。」正如洪承疇當年嚴令清軍撤離辰州一樣,鄧名也打算通過解除對南京的軍事壓力來促成清軍的內訌。

如果不放郎廷佐回去,蔣國柱、管效忠他們就有可能把罪責推給郎廷佐;如果放他回去但不退兵,郎廷佐也可能安撫住人心,最後虜廷下旨把蔣國柱、管效忠抓起來。鄭成功想了一會兒,明白無論最後是哪一派倒霉,只要是通過和平解決的,那麼對滿清來說都沒有太大的損失;只有讓他們發生內訌,才能讓清廷付出更大的代價,無論是流血衝突造成的傷亡,還是善後需要付出的政治成本。

鄭成功道:「既然如此,我沒有異議,只是不要告訴余新他們幾個人,免得他們知道了郎廷佐就在營中,壞了提督的大事。」

除了這些以外,鄧名還希望鄭成功能夠給張煌言的浙軍更多的支持,除了錢糧,還有訓練和移民的問題——把逃到舟山的難民轉移到台灣,不僅能夠減輕浙軍的後勤壓力,也能加快開拓台灣的實力。鄭成功表示這些都沒有問題,他計畫明年向台灣進軍,同時儘力幫助舟山的浙軍,讓他們能夠在沿海保持對清軍的壓力。

這些事情又談了很久,李來亨再次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好不容易等到另外三個人告一段落,李來亨指著面前的方桌子,突然提議道:「正事說完了,提督、鄭郡王、張尚書,我們來玩兩圈如何?」

川人都好麻將,李來亨也頗受影響。

除了愛好這個原因外,李來亨也暗暗憋著勁要和鄭成功、張煌言算賬。此次鄭成功、張煌言出兵東南,檄文開頭的第一句就是「自李賊倡亂……」對此李來亨非常不滿。但現在大家是友非敵,一向視牌場如戰場的李來亨也只能利用打牌來討還公道。

鄭成功還沒來得及說話,鄧名就搖頭反對:「說了這麼半天,肚子都餓了,還是先吃飯吧。」

「等到吃完飯以後,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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