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春風又綠江南岸 第028章 借刀

在總督衙門的催逼下,那些公認水性好的兵丁都被帶到江邊去,身上系一條繩子往水裡扎,把繩子系在沉船上。當天武昌、漢陽全面動員,在拆除鐵鏈、清理木樁的同時,大批壯丁被集合在長江兩岸,配合水師一起拖動沉船。

這次動員規模空前,為了達到目的胡全才讓軍隊出動,逼著城內和四郊的百姓出工出力。面對清兵明晃晃的大刀,不僅是普通百姓,就連縉紳們也不得不交出家丁去江邊效力——現在湖廣總督已經氣急敗壞,誰也不敢去招惹他的霉頭,只不過背後都怨氣衝天,罵聲不絕。

武昌兵和漢陽兵已經折騰好多天了,不滿尤其嚴重,為了洗脫丟城失土的大罪,胡全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幸好還有不少從外地調來的士兵,對胡總督沒有太多的反感,可是他們趁亂在武昌、漢陽偷雞摸狗,挨家挨戶敲詐勒索老百姓。只要不折騰得太過分,胡全才只好對這些行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胡總督覺得帶武昌兵和漢陽兵去打仗不太放心,擔心背後有人射來黑箭。若是本地兵與各地援軍鬧矛盾、發生火併也是麻煩,胡全才就打算讓本地兵守城,帶著其它各地的援兵出擊鐘祥。

正當滿城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一個總督幕府的同僚跑到周培公的家,一見到主人就喊道:「山西佬要我們明天跟著他一起去鍾祥打仗。」

這個同僚是個漢陽人,氣哼哼地坐在客廳里。本來這時候幕僚們應該在各處監督工作,充當總督大人的眼線,但本地的幕僚好多都怠工了。這個漢陽人掃了周府一眼,問道:「你被討走了幾個小廝?要走了多少銀子?」

今天有幾個操著湖南口音的大兵來到周府,強行拉走了兩個周培公家裡的男僕。周培公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心理,還塞給為首的軍官五兩銀子。拿了銀子、喝了周府的茶後,這幾個湖南兵就帶著兩個男僕高高興興地走了。看到周培公是個功名在身的縉紳,這幾個士兵倒也沒有太放肆。出門後在周府門口貼上了一張黃紙條,其他兵丁看到就知道,這家已經響應總督衙門的號召出過力了。

「哼,山西佬招來的這幫丘八!」聽完周培公的敘述,客人把茶碗往桌面上重重一放,憤憤地說道。

雖然縉紳們將來可以向當官的熟人、老鄉訴苦,設法向朝廷彈劾胡全才,不過眼下胡總督的權勢還是大伙兒惹不起的。

這個幕客對周培公說道:「兵法曰:不因怒興兵。山西佬被鄧名折騰得灰頭土臉,氣急敗壞想找回場子,我看他多半討不到好!再者,他打聽到鄧名乃是弘光之後,就想抓住鄧名向朝廷邀功,這不就是兵法上所說的百里趨利嘛?我看此次出兵凶多吉少,我不想跟著去了,我就說我生病了。」

「這樣做不妥。」周培公覺得對方是共事的同僚,又來向自己問計,就說道:「我在總督大人身邊好幾年了,總督大人好似袁紹,外寬而內忌。因為不看好他出兵所以你才稱病,總督大人豈會看不出來?此一戰總督大人如果奪回鍾祥還好,若是真的失敗歸來,非要拿你出氣不可。總督大人是袁紹,你就要做田豐嗎?我覺得不但要跟著出征,而且要盛讚總督的兵法韜略了得,預料此戰必勝。這樣將來就是打敗了,總督大人也不好意思和我們這些看好他的人過不去。」

經周培公這麼一說,那個同僚恍然大悟,仔細一琢磨,驚得背後出了一層冷汗。他顧不得再與周培公嘮叨,起身告辭道:「多謝賢弟賜教。愚兄這就回家收拾行裝,隨時準備與山西佬一起出發。」

對方這種感激涕零的態度讓周培公感到十分得意。除了這個人以外,還有好幾個同僚也都一樣的思慮不周,周培公也提醒了他們,得到了他們的感謝。

這兩天武昌城內的形勢很緊張,人心惶惶,周培公私下也有些不安,唯恐胡全才找自己的麻煩。郝搖旗、劉體純等夔東將領的兵馬加在一起也不太多,遠遠無法和雲集武昌的兩湖綠營相比,周培公估計明軍得到消息以後多半會自行退去,所以打算在胡總督鞍前馬後多賣力氣,挽回一些不好的印象。

河道里堵了那麼多石頭、鐵索、木樁,無論總督衙門如何三令五申,一天的時間也疏通不了。胡全才估計鍾祥那邊的明軍很快也會得到消息。如果朝廷對鄧名的影響足夠重視的話,那麼收復鍾祥就是一樁功勞,可以將功折罪。要是再擒獲小福王手下的幾個將領,那就更好不過。

於是胡全才就把李世勛召來。李世勛本來屬於川軍系統,多年前胡全才在漢中任上的時候,李世勛和現在的重慶守將王明德一起投降了胡全才。李世勛後來駐紮在常德,得知武昌有緊急警報後,急忙統帥本部兵馬趕來護衛總督大人。由於駐地距離武昌較近,李世勛的人馬早早就趕到,到現在將士們已經得到比較充分的休息。

為了鼓舞主力部隊的士氣,胡全才今天把城裡富戶聚集的城區交給他們,讓他們去征丁。李世勛分到的是一塊有大量縉紳居住的城區,他的兵丁耀武揚威,挨家挨戶地討要銀兩,收穫頗豐,現在士氣振奮,一個個摩拳擦掌,紛紛嚷叫著要為湖廣總督出力。

胡全才讓李世勛先行一步出發,為大軍開路,同時偵探沿途情況。現在武昌方面得知安陸府的明軍兵力分散,守衛鍾祥的兵力十分薄弱。胡全才任命李世勛為先鋒,除了他的本部兵馬,又把夷陵等地前來馳援的士兵也交給他一部分,這樣李世勛麾下兵力上萬,披甲兵也有四千多人。

「若是敵人有備,就要謹慎行事。」雖然胡全才希望李世勛能夠奇襲成功,趁著明軍不備取得較大戰果,但漢陽的動靜這麼大,很難說明軍是不是已經得了消息。估計明軍還來不及立刻聚集起來,形成對李世勛的重大威脅。胡全才讓李世勛早走一天,若是發現明軍已經戒備,就不要貪功冒進,只要為大軍做好偵查工作就行。

李世勛大聲領命。他也想取得功勞,更上一層樓。從偵查的結果來看,偷襲鍾祥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即便明軍收攏了部隊,李世勛手握一萬大軍,距離身後的主力沒有多遠,想自保還是很容易的。

「兵貴神速,此外就是要善於保密。」胡全才對李世勛很看重,不厭其煩地交代道:「你率領部下出發時,不要對手下說是充當大軍的先鋒,只說是去上游監工,監督疏通河道的工作。等到離開漢陽以後再對部將們挑明,免得這裡人多口雜泄露了風聲。」

胡全才讓總督衙門的官員全力配合李世勛,把大量的糧草和牲口立刻運到他的營中,再幫他找一批熟悉安陸府地形的士兵當嚮導。

……

武昌城南,提督武昌馬軍的將領正坐在自己的營帳中悶悶不樂。

昨天晚上有幾個親戚、朋友找到營帳里向自己訴苦,說是總督大人讓外地兵協助征丁,這些士兵騷擾民宅,敲詐勒索。親朋們希望馬軍提督能夠幫忙說說情,要是能派兩個士兵保護他們的家宅安全當然是最好了。

不過這種要求超過了馬軍提督的能力。

總督大人已經明令要他老老實實地呆在營內不得外出,馬軍提督能做的只有派幾個兵回去給自己家站崗。誰都知道,湖廣總督此舉是為了平息外地援軍的怨氣,好讓他們在出征鍾祥的時候出力。武昌畢竟是湖廣總督的駐地,胡全才也不會讓外地兵鬧得太過分,敲詐點銀子、占點便宜也就到頭了。

「家主的岳老爺來了。」一個家丁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報告。

「我泰山又派人來了?」馬軍提督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昨天湖廣總督開始徵兵,岳父家就派管家前來,找馬軍提督要幾個士兵去充數。提督好說歹說,才把一臉失望的管家送出了軍營。他估計等到回家的時候肯定要被媳婦埋怨,說他沒有盡到半子之責。怎麼昨天好不容易才送走,今天又來了?

「不是,是岳老爺親自來了!」家丁道。

馬軍提督聞言大驚,連忙跑出帳外迎接,把怒髮衝冠的老丈人請進中軍帳。進了帳篷後,馬軍提督大禮拜倒,口稱:「小婿拜見泰山大人。」

「快起來,找你有正事。」老泰山口齒含混地叫道,等不及女婿叩頭。

馬軍提督抬起頭,老丈人揭開捂在右臉頰上的布罩,只見整個腮幫子都腫脹起來,顯然是被人打了。

「誰敢對泰山大人無禮!」馬軍提督見狀十分生氣。

岳父是武昌的縉紳,現在新朝肇造,武人的地位比較高,要是放在前朝末年,武人能把女兒嫁入縉紳家庭已經欣喜非常了,絕不敢妄想娶一位縉紳家的小姐。馬軍提督討了這位小姐後心滿意足,對妻子百依百順,對岳父也非常恭敬,簡直比親生兒子還孝順。

「是李世勛那賊的兵!」岳父恨恨地說道。

今天早上李世勛的手下到岳父的府上打秋風,拿了銀子還不肯走,居然指著一個丫鬟,說她看上去像個潛逃的賊人家屬。馬軍提督的小舅子與士兵理論,被士兵拿棍子打了,岳父大人過去保護兒子,也被扇了一耳光,把半邊臉都打腫了。士兵們沒能得逞,惱羞成怒,臨走時在庭院里乒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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