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誅佛(上) 第0365章 凈慧和尚

此時已近天明,晨曦從天際漸漸燃起,山尖上最先亮了起來,這光亮緩緩地朝著山下蔓延。小鳥抖去身上的露水,從枝杈上飛起,迎著溫熙的陽光去尋找今天的第一份口糧。

山中日出早,是以山中的百姓最是勤逸,當曙光的強度能夠看清掌紋的時候便已經起身了,此時童家村之中已經有炊煙裊裊升起。

袁飛化身成一個眉目俊朗的和尚,踏著清晨的草露信步走入村中。

袁飛沒敢應用化妝之術,生怕以後被人看破,但此時的袁飛氣質為之一變,整個人都透出一股溫潤的感覺,像極了原本的老僧不戒的溫和模樣,再沒了那刺人的鋒銳,尤其是剃光了頭髮後袁飛的身材顯得似乎比以往要略矮了一些,即便現在五道尊門的修士站在袁飛面前恐怕都不會認出他來,除非是怒向海和藍疾這般對袁飛較有了解的人或許才能夠窺破他的真身。

這童家村和其他蘄州城周邊的山村都篤信佛教,此時見村中人有和尚走來,立馬有數名善信之輩圍了上來問詢。

袁飛稽首後慢條斯理地問道:「小僧想打聽一下凈慧大師是否在此。」

一位五十餘歲的老瘦村民似乎是個說話管用的人物,看了看袁飛的模樣,然後還了一禮言道:「這位小師父竟也知道凈慧禪師?不過凈慧禪師已經久不見客了,恐怕不會見你。」

袁飛心頭略微一喜,他之所以沒有直奔普渡佛寺而是來這個不起眼的小村之中,自然不是閑來無事瞎逛的,這凈慧和尚乃是袁飛從老僧不戒那裡偶然打探出來的,乃是不戒的一位師兄的弟子,曾和老僧不戒有過一面之緣。

隨後袁飛又詳細的問了四個童子,基本上將當年的一些事情弄個八九不離十,袁飛既然要假扮和尚潛入普渡佛寺,那首先要解決的就是身份問題,要知道大傲的和尚都是有度牒在身的,並非是誰剃光了腦袋都可以自稱比丘的,在大傲冒充和尚若被佛寺發現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佛寺雖然溫和但對於冒充比丘之事從來都是十一雷霆手段的,怕的就是假和尚壞了佛家名聲從而斷了香火信仰。

袁飛最怕的便是這凈慧和尚早已圓寂或者離開了這童家村,畢竟五百餘年的時間過去了,誰知道會有怎樣的一番變化。甚至連袁飛都沒想到這凈慧和尚竟然還在這裡。

幸好袁飛有老僧不戒的殘魂在手,說起來他也確實算得上是老僧不戒的一個徒弟,畢竟五陰瘴氣等等衣缽都是得自老僧不戒,並且這老僧不戒少有見人,旁人對其所知甚少,最適合袁飛隱身其下,認個便宜師父。

袁飛笑道:「凈慧大師是小僧的師兄,定會見我的。」

這村民一聽此言卻依舊搖頭道:「這百十年間凈慧禪師的師兄弟不知道來了多少個了,但是禪師他就是從未見過其中一人,禪師曾經說過,不叫我們告知外人他的所在,即便是禪寺之中的大師父也是如此,小師父你還是請回吧。」

袁飛不由得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凈慧和尚竟然還是個怪脾氣,但他必須要有個人來引領他進入佛門,取得度牒,他以不戒弟子的身份自己去普度寺說與人聽必然沒有說服力,若是有人引薦便大不相同了。

袁飛在老僧不戒那裡問來問去也只有這凈慧禪師能夠幫得到他,他又怎會輕易放棄。

袁飛想了想,只要這凈慧和尚確實在這小山村中,他要想找出凈慧並非難事,但他此時畢竟有求於這凈慧和尚,如直接闖到他面前未免唐突了些,並且這凈慧和尚五百年前便和不戒老僧見過面,如今想來這凈慧和尚的一身佛法必然不弱,最少也開了四識相當於結丹修士了,他若想對凈慧和尚用強恐怕還沒資格。

袁飛摸了摸略微有些發涼的光頭,這光光的腦袋叫他感到有些不自在,袁飛靈機一動,心說試試看老僧不戒留下的這件東西可有效果。

一邊想著一邊假作在懷中摸索,手掌一晃從懷中取出一個不甚起眼的瓦罐,這瓦罐烏突突的相當陳舊,不過完好無損,瓦罐上面有一層被土沁出來的老釉一看就是件古物。

正是不戒和尚僅存的三件寶物之一,五蠱道院。

也正是因為當初拜鯗王蠍從這五『蠱道院之』中溜走才有了袁飛收服四個童子獲得五陰瘴氣等等事宜,據四童子說這五蠱道院之中還養有三種蠱蟲在,袁飛對這蠱蟲一道並不了解,並且蠱蟲之物必須得有獨門法決催使,否則放出來的蠱蟲立時便有反噬之禍,是以袁飛從來沒有動用此物的念頭。

這五蠱道院乃是老僧不戒擊殺一名修士得來,便是那次擊殺從而和這凈慧和尚有了一面之緣,說來不戒乃是不字輩,凈慧是凈字輩,兩者相差一層輩分,凈慧要叫不戒師叔才是,而袁飛此時冒充不戒的徒弟自然便是凈慧的師弟了。

袁飛輕輕將手在那『五蠱道院』壇口一抹,以一道真元將本就封死的壇口又封了一遍,然後才將此物交給那老成村民道:「我找凈慧師兄確實有些要事,還請施主行個方便,只要將此物給凈慧師兄一觀,他見我不見便有決斷,若是師兄依舊不見我貧僧再不前來叨擾,多謝,多謝!善哉!善哉!」

那年長村民本就是個善信之人,雖在這山村之中卻依舊每日禮佛不斷,信念堅定,袁飛不過是請他跑一趟腿而已,除了略微耽誤些早飯外實在算不上是什麼難事,更覺得被出家人所託自是應該辦到,也算是給自己種下一縷善因。

是以這年長村民滿口答應下來,還吩咐身後的兒子領袁飛去家中小坐吃些齋飯。

袁飛不好推拒便隨著那半大小子進了一戶院落之中。

這院子不大,但卻乾淨整潔,柴火糧食歸攏得井井有條。就連雞舍兩旁都有很多雜物。

那半大小子是個憨直的性子,將袁飛按在院中的椅子上便去招呼婆娘將素菜取來。

莊戶人家本就少吃肉食,再加上那年長老者篤佛教,是以少有吃肉。

素菜本就造好了,端上來便可。

袁飛看著那乾裂的桌子上的那幾個內中還混著野菜的糙面饅頭,說是饅頭但一大半卻都是剁碎了的粗梗野菜,看上去便是一副難以下咽的樣子,袁飛築基之後對於飲食需求大大,要麼不吃若開口的話便是精緻的珍餚美味,此時眼看著那半大小子憨笑著用臟污的手抓著饅頭送到自己面前,不由得眨眨眼睛。

袁飛畢竟是貧苦下層出身,又在十萬大山之中打拚,什麼髒東西沒吃過?微微一笑雙手接過這饅頭道了謝後送進嘴中緩緩嚼了起來。

此時半大小子的老婆在布裙上擦著手走了出來,這女人是典型的鄉村女子,五大三粗一看便是好把式。

她的身後跟著一個流著鼻涕走路都還不穩的娃娃,這娃娃樣貌和他爹一個模樣,帶著股憨氣。

瞪著一對亮閃閃的大眼睛看著桌子上的糙米菜饅頭不停地允吸著手指頭。

袁飛略微皺眉,隨後溫和一笑朝那小娃娃招手。

那小娃娃定定的看了袁飛一眼,隨後卻突然哇哇大哭起來,眼神之中充滿了恐懼。

那村婦連忙將娃娃抱起來哄弄,半大小子不耐的將村婦和娃娃趕進了屋中,隨後對這袁飛歉意地笑道:「村裡的娃娃沒見過生人,小師父不要見怪。」

袁飛卻愣怔在那裡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片刻之後,在那半大小子不解的目光之下,袁飛收攝了心神,歉然道:「實在不好意思,方才嚇到那位小施主了。」

那半大小子憨憨一笑也不多說什麼,去旁邊缸中舀了一瓢涼水,倒入泥碗之中推到袁飛身前。

袁飛道了聲謝忽然站起身來告辭道:「施主,貧僧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情要做,不能久留,三五日後再來求見凈慧師兄。」

說完起身便走。

那半大小子乃是愚直之人,不疑有他呵呵笑著相送。

袁飛離開了童家村後便加快腳步一路疾走,片刻後便回到了那原本被其封住的山洞外。

隨手將那山洞開啟,袁飛進入其中後便盤坐下來,此時的他心中掀起了千層巨浪,無論如何都不得平靜。

他方才和那娃娃對視一眼,在那娃娃的瞳孔之中分明看到了一個周身血氣面目猙獰的自己,那娃娃也必然是看到了同樣的東西這才會被他嚇得哇哇大哭,但,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那面目猙獰之人究竟是誰?那一身血氣怎麼這般熟悉?好像,好像是那絕海身上才有之物!

一個孩童都可看到他周身血氣淋然,更何況是那些開了四識的高僧和尚?袁飛暗暗慶幸自己沒有直接去普渡佛寺,若是被人窺破這一身血相恐怕想要從那普度寺中出來便不是那麼容易了。

袁飛此時不由得想起了那句『殺機一起,禪心便動!心定身熾,是為殺禪!』的言語。

再聯繫起自己肚腹之中的那一汪血池和那株紅蓮不由得眉頭大皺。

這顯然是那絕海在他身上搞了鬼。

就在袁飛心頭捋不出頭緒之時,洞外突然傳來一聲輕咳,一個蒼老的聲音悠然而起,盪進洞中。

「師弟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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