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一諾千金重 第005章 偏向虎山行(一)

火、血、哭號奔走的人群、碎濺的玻璃塊……

濃煙滾滾,幾乎讓人對面都看不清人臉。

白墨眯起眼,看著沒頭蒼蠅般四處亂撞的人群,不由得也生起了一陣無力之感。

要止住這樣的亂相,恐怕一整支軍隊都未必做得到,何況他只有自己一個人。

「救命……啊……不要……」一陣漸漸無力的呼救聲自煙霧中傳來,白墨毫不猶豫地循著聲音的方向撞了過去,正看見幾個頭上染得五顏六色的年輕人,把一名年輕的女子按得貼在牆上,正在撕扯著她身上已經快變成布縷的衣物,那女子一手護著高聳的酥胸,一手推拒著那幾名不斷湊過嘴來的年輕人,卻是已然沒有多少抵抗的餘地。

白墨發一聲喝,縱身而起,雙手按住兩名少年的頭,交相一磕,那兩名少年頓時昏死當場,身形不停,左肩側撞,又是一名青年橫飛了出去,轉過身來兩腳連飛,踢得兩名正合身撲上的少年捂著檔部蹲在了當地。

「滾!」白墨的嘴角冷冷地迸出了一個字。

旁邊幾名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的少年正欲開口怒罵,被白墨那冷酷得幾乎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神一觸,卻是不由得周身發冷,將那尚未來得及開口的話收了回去,轉頭跑了開去,連還在旁邊哀號的同伴都不敢多看一眼。

白墨轉身看著那個身上已經只剩下一些重要部位掛著一點布條的女士,一把扯下衣服,披在她身上,皺眉問道:「小姐,你家在哪?這種時候不應當在街上亂跑的!」

「家?」那名女子愣了一下,繼而低聲的綴泣了起來:「我家被砸了!」

「是他們!」她手指著地上那兩個還在哀叫的少年:「我家是開雜貨鋪的,他們是我的鄰居,平日里大家都玩得好好的,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間他們就變得跟瘋了一樣,胡亂沖砸我們家的店面,還一直追著我,要……要……」

白墨皺起了眉:「鄰居?」

「嗯」,那名女子點了點頭:「我們旁邊幾家中國人的店面,都被搶了,原本有說有笑的鄰居,突然間就跟變成了野獸一樣,上帝啊,為什麼這樣……」

那名女子喃喃自語,眼神里充滿了茫然無助的神色,白墨上前一步,伸出手,正想撫她的頭髮,卻是驟然轉身。

「砰」的一聲,槍響了。

子彈直直擦過白墨耳際,直直射向那名女子的額頭。

白墨甚至可以嗅到子彈劃破空氣那瞬間散發了的味道。

一道黑光,卻是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循著奇異的軌道射了過來,正正地撞在了子彈上面。

「叮」的一聲輕響,那枚子彈居然彈了開去。

「啊!」那名女子這才叫出了聲來。

白墨轉過頭,正要鬆一口氣,卻驀地瞳孔收縮了起來。

只見那道黑光在半空中一個盤旋,居然直轉而下,正正地插在了那名女子的額頭。

叫聲未絕,氣已斷,人已死。

白墨就這麼望著那個女人,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軟軟地倒了下去。

「因為支那人,都應該死!」一個冷得不似人類所能發出的聲音,在長街的那頭響起。

一個周身穿著黑色的和服,腰懸武士刀的身影,就彷彿是憑空中生出來的一樣,只一步,已經出現在了白墨身前不足十米的地方。

「武田君,我真不明白,你們伊賀忍者為什麼要一直拒絕使用人類先進的科技發明。」

一個鷹鉤鼻子的混血兒,穿著一身牛仔,慢騰騰地晃了過來,嘴裡還在嘟囔著。

「赫爾本先生,插在那名支那人身上的十字鏢,似乎已經可以證明我們伊賀忍術的手段比你的先進科技還要快吧。」

「呸!」那個混血兒不服氣地叫了一聲:「這只不過是第六十三個中國人,離一百個還差得遠,比賽還沒結束呢。」

那名眼光一直未曾離開過白墨身上的日本人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第六十四個,不是在這裡了嗎?」

「FIFE!」那個混血兒打了個口哨:「支那豬,你的運氣真不好,跟這個世界說再見的時候到了,你還有五分鐘的時間。」

「哦?!」白墨望著那個軟軟倒到地上的女人,眼神里露出了一抹殺意,轉過頭來,看著那個日本人與混血兒這組奇怪的搭檔。

「只有四分五十三秒了,我想浪費時間對你而言就是在浪費生命嗎?」白墨的舉動讓那名混血兒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訝色,卻仍然似乎很誠懇地提醒道。

「你覺得我應該趕緊跑路嗎?」白墨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哦,武田君,我們居然碰到了一個不會逃跑的支那豬,真是有趣啊!」那個混血兒,似乎聽到了最好聽的笑話,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

旁邊那個日本人的臉色,卻漸漸凝重了起來。

身為日本黑龍會在本地分部的最高負責人,他的忍術已經達到了一個較高的層次。

與當地黑幫老大赫爾本只依賴於他的槍法不同,忍術更注重精神功夫的錘鍊,是以他此時近乎直覺地感到了有一種危險的氣息在散發著。

而這股危險的氣息的來源,居然似乎是那中國人。

他剛想出言提醒,一陣狂笑,發自白墨的口中,卻完全掩蓋了他的聲響。

笑聲並不響,但聲音中隱含的那股殺意,卻震得兩大高手同時心旌動搖。

他們都是高手,身經百戰的高手,高手自然不會不知道白墨一身是傷,白墨的傷勢在他們面前如同赤身裸體一樣。所以他們爭著出手,他們怕白墨死在別人的手裡,他們從不懷疑白墨是否會死,因為白墨是必死的,問題是死在誰的手裡。

子彈一定比十字鏢快,赫爾本退步,舉槍,赫爾本扣動了扳機,槍下的擊錘下落,陽光泛在上面的金屬光澤流動!白墨的眼眯成一條線,他咬牙側移了一下,現在這種快速的移動對他來說,實在太痛苦了,只要多少和高手對決養成的下意識反應讓他做出了動作。

「砰砰砰」數聲連擊,就在這短短的剎那時間內,赫爾本雙手連發,彈痕划過空中,帶起一絲死亡的氣息。但半空中一條黑影凌空旋身,卻已直插向他的面前。「八嘎!」武田的十字鏢終於出手了。

但如果白墨沒有死在子彈下,那麼就是赫爾本輸了,武田拔刀,躍起,他的身形剛好遮住了赫爾本的視線,他不給機會赫爾本再次射擊的機會,他的心裡只希望只這支那人可以避過赫爾本的子彈,然後死在自己的太刀下,那麼赫爾本就輸了。

沒有人去考慮白墨會不會輸,武田和赫爾本都十分清楚,這個身上縫了百針以上的支那人,馬上就會死,以他的死,來決出武田和赫爾本之間,誰更強些。子彈射落在白墨移動之前的地方,把水泥路面打出一排小坑,幾顆亂飛的跳彈沿著牆飛出很遠,射中躲在街角的暴徒,他們就哀號起來,和躺在地上剛剛被他們打砸的傷者無異。

武田深信自己一定會贏,他沒有理由懷疑這一點,因為十字鏢已封死了白墨的退路,白墨退無可退,而迎面的太刀已出鞘,在武田將要落地的時候,就會以一刀斷流的氣勢把白墨一劈為二,這絕對是乾淨利落的殺著,赫爾本一定會輸,他以後不能再高昂著頭;而這個支那人也一定會輸,他以後將不再擁有生命。

沒有人會懷疑,白墨會輸,輸了就會死。白墨自己也不懷疑。因為他早已出離了輸贏。

從走到教堂時,白墨的心中已出離了輸贏。這不是戰爭,不是比賽,不是論文答辯。白墨踏上長街之前就已知道,他如同把一顆石子,投入決堤的大壩,在很多時候,石子一定會被捲走,衝到不為人知的地方。

但白墨以為,每個人都是一顆石子,如果每顆石子都不去填那決口,洪水將捲走所有。所以他走了出來,走出了教堂的避難所,他出離了輸贏。這不是很藝術的玩意,這很現實:白墨也許可以打贏一個對手,但第二個,第三個,第一百個呢?所以說,白墨很清楚的出離了輸贏,他的心中全然沒有這個概念。

武田的刀割裂了夏日的炎熱,那寒冷的勁風足以讓人起雞皮疙瘩,白墨這時睜開了眼睛,並不因為那幾枚開路的十字鏢已飛旋而至,他早就聽到了那破空聲;也不因為那鋒利的太刀刀刃撲面而來,他早已感覺到對方的殺意。

他睜開眼睛,他見到了,見到了武田遮住了赫爾本!他們三個人在同一直線上!也許這對赫爾本來說是一個遺憾,也許對武田來說是武藝上的驕傲。但對白墨來說,他笑了,因為他知道得到一個單獨面對一個對手的機會。

十字鏢封死了白墨所有的退路,所以他不退。他前進,白墨他毫不遲疑地出拳。微笑著出拳,古拙樸實的一拳,破釜沉舟的一拳,出拳者從不考慮對手避過這一拳以後,該做如何反應這類的事情。

最堅硬的地方往往也是最脆弱的地方,這句話是絕對的廢話。因為它沒有意義。正如任誰都知,把槍口堵死,扣扳機者就被炸膛所傷一樣。對不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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