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印尼故事(28)

大姐和我面面相覷,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好一筆巨款!我們嘗試鎮定下來,畢竟是在銀行家的豪華辦公室里,卻忍不住笑個不停。我們像醉鬼似的跌跌撞撞地走出銀行,攙扶彼此以免跌倒。

她說:"我還沒見過發生得如此之快的奇蹟!這些日子,我求神幫助大姐。而神也求小莉來一起幫助大姐。"

我介面說:"而小莉也求她的朋友幫助大姐!"

我們返回店裡,見圖蒂已放學回家。大姐跪下來抓住她的女兒,說:"房子!房子!我們有房子了!"圖蒂假裝暈倒,像卡通人物似的昏倒在地。

大夥笑在一起時,我留意到兩名孤兒從後頭的廚房注視著這一幕。我瞥見她們看著我的表情類似……恐懼。大姐和圖蒂雀躍萬分之時,我在想兩名孤兒做何感想。她們恐懼什麼?被冷落?或者現在我在她們眼裡很恐怖,因為我無端變出一大筆錢?(這種難以想像的錢數或許是某種魔咒?)或者當你像這些孩子曾過著沒有保障的生活時,任何改變都叫人恐懼吧。

當慶祝的心情稍微平靜下來時,為了確定起見,於是我問大姐:"大老四和小老四怎麼辦?這對她們是不是也是好消息?"

大姐看著廚房裡的女孩們,肯定也看到相同的不安,因此她走過去,把她們摟入懷中,在她們頭頂輕聲說話鼓舞她們。她們似乎在她懷中安心起來。而後電話響起,大姐想放開孤兒去接電話,但大小老四的瘦弱手臂抓住她們的非正式母親不放,把頭埋在她的腹部和腋窩中,即使很久之後也不放她走,其猛烈是我前所未見的。

於是我替她接了電話。

"巴厘傳統醫療,你好,"我說,"今天過來逛一逛我們的搬家清倉大拍賣吧!"

我又和斐利貝一同出去,周末出去兩次。我在周六帶他去見大姐與孩子們,圖蒂畫房子給他看,大姐則在他背後擠眉弄眼,以口形默示"新男友"?我不斷搖頭:"不是,不是。"(儘管我已把那個威爾士傢伙拋諸腦後了。)我還把斐利貝帶去見我的藥師賴爺,賴爺為我的朋友看手相,斷言--不下七次(同時以銳利的眼神直盯著我看)--他是"好男人,非常好的男人,非常非常好的男人。不是壞男人,小莉--是好男人。"

而後斐利貝在周日問我想不想去海灘。我突然想到自己在巴厘島住了兩個月之久,卻還沒見過海灘,簡直荒唐,於是我說好。他開著自己的吉普車來接我,我們花了一小時的車程去到帕當灣(Pedangbai)幾乎沒有遊客流連的隱密小沙灘。這個地方簡直是我見過最像天堂的地方,碧海、白沙、棕櫚樹陰。我們聊了一整天,偶爾停下來游泳、打盹、看書,時而為對方朗誦。海灘棚屋裡的婦女烤捕獲的鮮魚給我們吃,我們買了冰啤酒和水果。我們在海浪中嬉戲時,訴說著彼此過去幾星期來在烏布各家餐廳喝酒共度夜晚時尚未提及的人生細節。

他告訴我,他喜歡我的身材,在海邊第一次目睹之後。他說巴西人對我這種身材有個特定的說法,就是"magra-falsa",譯為"假瘦",即這女人遠遠看來苗條,近看卻發現她其實頗豐腴,在巴西人眼裡很是不錯,願神保佑巴西人。我們躺在毛巾上談話時,有時他伸手過來拍去我鼻子上的沙,或撥去我臉上的亂髮。我們聊了整整十小時左右。而後天色漸黑,於是我們收拾東西,漫步穿越巴厘島這古老漁村昏暗的泥土主街,在星光下愉快地勾著手。這時,巴西人斐利貝十分自然而輕鬆地(彷彿在考慮我們是否該吃點東西)問我說:"我們是否該談場戀愛,小莉?你說呢?"

我喜歡這一切的發生方式。不是以行動--不是打算親吻我,或採取大膽行動--而是提問一個問題,而且是正確的問題。我記得一年前展開這趟旅行前,我的治療師說過的話。我跟她說,我希望在這一整年的旅程中維持單身,卻擔心"假使遇上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呢?該如何是好?我該不該跟他在一起?我是否該保持自己的自主性?或者讓自己享受一場戀情?"我的治療師寬容地笑道:"你曉得,小莉--這些可以等問題發生時,再和當事人一起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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