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印尼故事(21)

大姐看著我們倆,說:"小莉--你怎麼從不試試讓自己看起來性感些,像亞美尼亞一樣。你是這麼漂亮的姑娘,有好臉蛋、好身材、好看的微笑。但你一天到晚就穿同一件破T恤,同一條破牛仔褲。你不想跟她一樣性感嗎?"

"大姐,"我說,"亞美尼亞是"巴西人",情況完全不同。"

"哪裡不同?"

"亞美尼亞,"我對我的新朋友說,"能不能請你跟大姐說明身為巴西女人的意義?"

亞美尼亞笑了,而後似乎認真考慮這個問題,回答:"這個嘛,即使在中美洲的戰區和難民營,我也盡量讓自己打扮得女性化。即使在最凄慘的悲劇和危機當中,你也沒有理由讓自己看起來邋邋遢遢,增添他人的愁苦。這是我的觀點。因此進入叢林的時候,我總是化妝、戴首飾--不是什麼奢侈玩意,或許只是個金手環和耳環,一點唇膏,與好香水。足以讓人看見我仍有自己的尊嚴。"

就某方面而言,亞美尼亞使我聯想起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女性旅人;她們常說,沒有借口不在非洲穿英國客廳里穿的衣服。這位亞美尼亞是只蝴蝶。她不能待在大姐店裡太久,因為有許多要務在身,但她仍邀請我今晚去一個派對。她認識另一位移居烏布的巴西人,今晚他在一家餐館辦活動。他將做傳統巴西佳肴黑豆烤肉"feijoada",此外還有巴西雞尾酒。還有許多從世界各地移居巴厘島的海外人士。我想不想來?之後他們或許還會出去跳舞。她不清楚我喜不喜歡派對,不過……

雞尾酒?跳舞?烤肉?

我當然去啰。

我不記得上回盛裝出門是何時的事了,但這天晚上,我從行李箱底翻出自己唯一的一件細肩帶時髦洋裝,穿上了它。我甚至塗了唇膏。我不記得上回塗唇膏是哪時候的事,我只知道不是在印度。在去派對的路上,我在亞美尼亞家稍作停留,她拿自己的時髦首飾套在我身上,讓我借用她的時髦香水,讓我把單車存放在她的後院,一起搭她的時髦轎車共同抵達派對,就像個得體的成年女人一般。

和海外人士的晚餐很有意思,我感覺自己重新尋訪那些長期潛藏的個人性格。我甚至有點喝醉,經過前幾個月在道場祈禱、在自家巴厘庭園喝茶的純凈日子後,尤其明顯。我還調情!我有很長時間沒和人調情了。近來我只和僧侶及藥師混在一起,但突然間,我往日的性別再度復甦。儘管我分不太清楚自己跟誰調情,有點像到處調情。我是否迷戀坐在隔壁那位機靈的澳洲前記者?("我們這兒每個人都是醉漢,"他打趣道,"我們來寫參考資料給其他醉漢看。")或者桌子那頭那位安靜的德國文化人?(他答應把個人收藏的小說借給我看。)或是為我們烹煮這餐盛宴的那個年紀較大的巴西美男子?(我喜歡他親切的棕眼和他的口音,當然還有他的廚藝。我不知哪根筋不對,跟他說了些非常挑逗的話。他開了個關於自己花錢的玩笑,然後說:"我這個巴西男人是徹底的災難--不會跳舞,不會踢足球,也不會玩樂器。"出於某種原因,我答道:"或許吧。但我感覺你可以扮演一個很好的情聖。"當時,時間靜止好長一段時間,我們率直地注視彼此,好像在說:"把這想法攤開來談很是有趣。"我的大膽聲明仿若香味般在我們四周的空氣中飛翔。他並未否認。我先把眼光別開,感覺自己臉紅了起來。)

無論如何,他的黑豆烤肉棒極了。頹廢、辛辣、醇厚--巴厘島食物當中通常吃不到的一切。我一盤接一盤地吃烤肉,決定承認:只要這世界上有這種食物存在,我就永遠吃不成素。而後我們去當地一家舞廳跳舞,如果能稱之為舞廳的話。它更像是時髦的海灘棚屋,只是少了海灘。有個巴厘島年輕人組成的現場樂團,演奏很不錯的雷鬼音樂,舞廳里的人形形色色,各種年紀與國籍,海外人士、遊客、當地人、炫麗的巴厘島少男少女,人人跳得渾然忘我。亞美尼亞沒來,她說隔天得幹活兒,但年長的巴西美男子招待我。他不像自己宣稱的那樣舞跳得不好。或許他也會踢足球。我喜歡他在身邊,為我開門,恭維我,叫我"甜心"。而後,我發現他對每個人都叫"甜心"--連毛茸茸的男酒保也是。儘管如此,有人獻殷勤還真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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