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磨劍挽弓射天狼 第二百五十章 屍山血海(一)

此刻,多年來岡村寧次第一次感覺到內心的彷徨和無助,如果宋雨航換成是一般的支那將領,任憑薛岳、李宗仁、白崇禧、陳誠等等其中任何一個,他都不會有絲毫顧忌,但是這個和自己明顯不在一個起跑線上的宋雨航卻讓他頭痛不已。

原因非常簡單,宋雨航雖然只是一個軍長,所能動用之兵力也不過就他那一個軍而已,但是恰恰這一個軍的支那部隊是整個重慶政府軍中最強的部隊,裝備了美國提供的輕重武器,其一個師的火力遠遠超過帝國陸軍一個師團,這支部隊火力超強、編製龐大、戰功卓越,就如同一個槓桿一般,往往能夠撬動比自身重幾倍的對手,如此怎麼能不令岡村寧次所擔憂?

如果是其他的中國軍隊,哪怕是老對手第74軍,還是同樣裝備了大量美式武器的第100軍,岡村寧次都不怕,但是宋雨航的第一機械化軍就是不行,第100軍雖然同樣裝備了大量的美式武器,但是這支部隊的骨子裡還是一支普通的中國軍隊,先進的武器帶來的火力上的強大並不能掩蓋他們骨子裡面真實的自我!王牌軍的意義並不在於其的武器裝備,而是在於士兵本身,他們懂得如何去戰鬥,如何堅定自己的信念,為了民族和國家,面對死亡視死如歸、前仆後繼,震懾敵膽!這樣的部隊才能被稱之為王牌軍!

讓岡村寧次感到無比鬱悶的是第一機械化軍正是一支這樣的王牌軍,他無法想像宋雨航是如何將他的士兵訓練得如此的嗜血?殺死敵人之後,竟然能夠食其肉,喝其血,然後繼續戰鬥,當年岡村寧次得知有這樣一支部隊從緬甸的野人山中走出來的時候,當時他就無比的震驚,而且隱隱約約預感這支部隊會成為帝國的障礙和絆腳石,沒想到當年的哪支小部隊竟然成長為了中國政府的第一強軍,而且真的多次橫阻於帝國大軍之前!

為什麼所有的預感中只有這個成為了現實了那?岡村寧次回想當初在滿洲拜祭的那間廟宇,忽然他產生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念頭,難道中國寺廟不保佑日本人?

岡村寧次站在地圖前,地圖上的長沙猶如一道門一樣,如果真的被關上了,位於衡陽前線的5個師團又三個旅團和外線的四個師團一個旅團就真的熱鬧了,只要對方守上三天,不!也許二天,他所轄的幾十萬大軍就有因斷絕補給陷入全線崩潰的危險地步,第三次長沙戰役時,各進攻部隊就因戰線過長補給線被切斷,才被迫進行了「悲慘的十日」大撤退。

日軍士兵作戰的物資基本都是隨身攜帶的,每名士兵基本是步槍、毛毯、100發子彈、4顆手榴彈、3日份的乾糧、1日份的大米和水壺,這些物資是日軍單兵所能夠攜帶的極限,一般聯隊一級的輜重大隊還會攜帶基本等同的物資,也就是說在無補給的情況下,日軍士兵最多能夠維持戰鬥5-7天,前提必須是戰鬥的強度不能過高。

支那人奇襲長沙到底是不是戰術佯動?岡村寧次十分苦惱,衡陽已經破城在即,如果被一次戰術佯動欺騙,他這個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長官也將顏面掃地。

死守衡陽老縣城,全力進攻衡陽城內的中國守軍,第3師團與獨立混成第十四旅團立即補充集結,準備向長沙方向機動。

岡村寧次做好了兩手準備,衡陽老縣城方面的炮火讓他心神不寧,與守軍的聯繫再度被切斷,令得岡村寧次心急如焚,他哪裡知道,衡陽縣城內的日軍指揮部已經被數顆155毫米口徑榴彈準確的命中了,他寄以厚望的派遣軍作戰部副長平昭木男少將已經隨著遍地的瓦礫飛灰湮滅了。

日軍在以猛烈的炮火轟擊衡陽內的中國守軍,而第一機械化軍則以猛烈十倍的炮火轟擊衡陽老縣城內的日軍。

宋雨航清楚,衡陽老縣城必須要在清晨5點之前拿下,因為一旦天亮後,日軍呼喚的空襲就可能隨時到來,炮兵部隊也將要進行隱蔽轉移陣地。

宋雨航面色深沉地看了看錶,對齊百鳴、梁超道:「現在是凌晨3時30分整,炮火於15分鐘後開始延伸,5點!5點我要站在衡陽老縣城的城牆上!我只要衡陽縣城。」

軍令如山!在血與火之間,沒有什麼可以談價錢的,困難、傷亡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問題!

重炮的火力延伸後,野炮部隊跟隨著潮水一般的步兵向前挺進,隨著準備對付復活的日軍火力點,在重炮的巨大威力下,絕大多數日軍倉促修建的火力點和地堡、屯兵洞都成為了日軍為自己挖掘的墳墓,偶爾幾個復活的火力點立即被直射炮和火焰噴射器所重點關照。

這次長達一個半小時的火力準備,重炮旅團打光了整整三個基數的彈藥,炮管都在清晨的薄霧中冒著青煙,光著膀子滿頭大汗的炮兵們在接到了停火命令後,幾乎癱倒在地,高強度的戰鬥幾乎使他們麻木了,為了防止出現熱脹冷縮發生卡彈,在將炮膛內最後一顆炮彈發射後,疲憊不堪的炮兵們開始迅速為火炮罩上偽裝衣轉移陣地。

如此密集的炮火可謂是空前絕後,第一機械化軍的重炮幾乎將整個老縣城翻了幾個遍,衡陽老縣城這座大明時代的產物,連同它那高聳的城門樓子都徹底的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中,只留下遍地的廢墟和瓦礫,在日軍零星的抵抗槍聲中,順著衡陽縣城倒塌倒塌的城牆,中國士兵一往無前。

對於自己下命令摧毀了一座極有價值的歷史文化古城,宋雨航微微有些內疚,畢竟這是前輩先人留給後人的寶貴遺產,但是在這場抵抗侵略,維護民族自由的戰鬥中,身為軍人的宋雨航不得不下令去摧毀它,無疑這是一種悲哀。

幾十公里外衡陽縣城的激戰和隆隆的炮聲激勵著守城的中國軍人,援軍近在咫尺了,活下去的希望在刺激著中國官兵的精神,他們紛紛鼓舞鬥志,將槍膛內的最後一顆子彈射出去,隨後與日軍廝殺成了一團,衡陽城內的激戰已經超出了岡村寧次的想像,他所謂忠勇的大日本帝國的勇士們,此刻業已精疲力竭了,隨身攜帶的彈藥早已用盡,組織起的進攻不過是幾十人、上百人的滲透和廝殺,當鮮血迸濺的廝殺也無法在繼續振奮他們已經麻木不堪的精神的時候,雙方往往各自退後幾十米,互相死死地盯著對方,歇夠了就再度衝殺上陣。

3月26日凌晨5時,第一機械化軍攻陷衡陽門戶要衝老縣城後,與第79軍形成鉗式,躍躍欲試直撲衡陽城下,老縣城的失守打亂了岡村寧次的部署,兩個聯隊以及後續增援的三個大隊的兵力竟然只堅持了一晚而已?而衡陽城區卻還掌握在中國守軍的手中,岡村寧次嗅到的危險的氣味。

怒不可遏的岡村寧次將赤鹿理、岩永汪、青木成一、伴健雄、毛利末廣等人招致指揮部,他付出向知道這些曾經對他信誓旦旦保證過的將領是如何徹底的執行他的命令的!

面對一個個沉默不語的師團長們,岡村寧次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他自己過高的估計了他的部隊,下面的師團長、聯隊長們為了可以迎合這位新到任的派遣軍總司令官閣下,隱瞞了下面部隊的實情。

報喜不報憂這個大日本帝國陸軍的優良傳統,此刻岡村寧次知道發怒吼叫、謾罵已經於事無補了,摘下眼鏡,輕輕的揉了揉眼角後,岡村寧次肅聲道:「諸位,請將真實的情況告訴我吧!拜託了!」

既然總司令長官都把話說到了這份上,面露羞愧的師團長們也不再扭捏做佯,作為代表的岩永汪再一片關注的目光中站了起來,先對岡村寧次深深鞠了一躬,隨即道:「有負閣下重託,支那守軍的抵抗意志實在頑強,戰鬥慘烈之極,屍山血海!我參加攻城的各師團歷經四次總攻擊,均減員甚巨,部隊以疲憊不堪,彈藥、兵員、補給均呈現不足,繼續強行攻擊結果很難預料,不如對第十軍許以重諾,分化其與第一機械化軍的部隊!」

「招降?」岡村寧次皺了皺眉頭,這顯然不是他所理想的方案,但是看著下面師團長們那期盼的目光,他終於明白了,他的部隊打不動了!這是自衡陽開戰以來,參加攻擊的部隊第二次提出打不動了的請求,這一次僅僅是比差點把橫山勇拉下馬的第一次含蓄了些而已。

岡村寧次在面臨著艱難的抉擇,身為軍人他與宋雨航都清楚,往往誰能堅持最後五分鐘,誰就將是最後的贏家,現在日中兩軍幾十萬大軍圍繞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這種情況下,誰最先顧忌後路,誰就註定將一敗塗地。

衡陽之戰似乎已經成為了死局,在這次「一號作戰」開始的時候,岡村寧次就知道打通大陸交通線不過是大本營和派遣軍其中一些人的一廂情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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