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磨劍挽弓射天狼 第二百三十三章 停戰休整風波

3月5日,圍城的日軍發動的進攻已經進入高潮,失去了美軍航空部隊的支援,尚弱小中國空軍雖然英勇頑強,多次以寡敵眾出擊衡陽,但是隨著戰機和飛行員的損失,他們正在不斷被逐出衡陽的天空。

對於喪失了制空權的中國守軍,日本人自然不會客氣,鋪天蓋地的狂轟濫炸給守軍帶來了巨大的傷亡,日軍的轟炸令得城內的炮兵只能頻繁的移動發射陣地,不能夠及時的對守軍部隊提供炮火支援,可以說日軍的空中優勢抵消了中國守軍的炮火優勢,但是由於之前準備工作做得十分充分,所以日機也未能摧毀開戰以來被他們恨之入骨的中國軍隊重炮,而對於那些藏匿於民房內的坦克和裝甲車,日軍更是無法,因為他們不能將每一處民房都炸塌。

3月5日一整天,日軍衡陽供給兵站向衡陽攻城部隊補給了109噸彈藥,即便如此,還有部分聯隊長直接將電話打進了長沙前指,詢問彈藥補給情況,同日,日軍陸軍航空兵部隊在湘潭開闢機場的當天就使用消耗彈藥67噸,這已經大大的超越了日軍後勤補給的最大能力,為此橫山勇決定在長沙建立補給基地,便於集中管理補充。

慘烈的激戰一直持續的3月7日凌晨,日軍參與攻城的聯隊長以上軍官聯名向橫山勇提議,在鞏固現有已佔領的陣地後,部隊應進行休整補充,否則無法繼續戰鬥下去。

日軍是有著森嚴的體制,下級官佐集體要求上官佐停止作戰的先例僅僅在緬甸出現過一次,但是那次基本都是中隊長以下軍官,而這次則是大佐或少將、中將,橫山勇不得不打起精神謹慎應對,但是他依然低估了此次聯隊長、旅團長、以及師團長的要求停止攻擊所引發的影響。

當晚日軍大本營就被衡陽的作戰部隊官佐要求停戰休整震驚了,裕仁天皇急忙派出了一個御前高級特別參謀組前往衡陽了解實際情況,並命令衡陽附近所屬各部隊轉入防禦姿態。

負責高級特別參謀組的乃是在日本陸軍有「策神」之稱的川口敏一郎少將,川口敏一郎這個歷史上唯一逃過了東京大審判的日本戰犯,其最為著名的就是參加謀划了幾乎所有跟侵華有關的重大行動,此人170公分的身高,行事十分低調,多次將功勞讓與同僚,幾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傢伙,能夠講一口流利的中、英、法等國語言,對於中國歷史朝代變更很有研究,尤其對周易更頗有心得,最後就是憑著無法找到相關證據對他進行審判,無奈國聯法庭只好監禁了他四年之後給予釋放,其晚年定居於美國。

可以說川口敏一郎是一個及其擅長在幕後謀劃之人,如此這般拋頭露面還是第一次,如果不是天皇御令,川口敏一郎實在不想前往衡陽這個他眼中的天下最大的是非之地,橫山勇亦不能得罪,眾人的憤怒需要平息,坐在飛艙中的川口敏一郎身子隨著飛機的顛簸也在抖動,對機艙外的壞天氣彷彿一點也不關心似的。

川口敏一郎在閉目養神,他知道任何事件都會有其原始的爆發點,只要找到這個爆發點,那麼他就能夠分析出事件的具體原因,然後才能因事施措進行處理,最後使事態平息緩和。

雖然衡陽前線開了鍋一樣的熱鬧,但是橫山勇依然能夠穩坐釣魚台,因為他自認自己的指揮並無失誤,衡陽久攻不下只是下面那些無能的將佐們的失職,一時急躁的橫山勇在3月7日第三次總攻擊已經顯出疲態時首先就將責任推給下級師團,並以此進行威脅,結果犯了眾怒!一幹將佐聯合起來要求暫時停止攻擊,更換指揮將領。

3月9日,馬不停蹄的川口敏一郎等一行人趕到長沙,在了解情況的時候橫山勇的苛刻的態度令人十分不舒服,而且橫山勇對於自己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彷彿渾然不覺,一再的反覆強調前沿部隊的攻擊決心不夠,指揮官對部隊缺乏控制,對於橫山勇還在使用佩戴起來十分不方便也不舒服的單鏡片眼鏡,川口敏一郎無奈的笑了笑!這個被細俊六閣下十分看重的傢伙的思路與他所帶的眼鏡一樣古老。

川口敏一郎自然是不能只聽橫山勇的一面之詞,他要前往衡陽去了解一下實際情況,時間緊迫,對於在下一秒就很可能發生重大轉變的戰爭來說,一時片刻的耽誤是容不得的。

長沙作為衡陽前線的物資供給中心,此刻正在利用停戰整修的機日大量囤積作戰所需的物資,雖然衡陽前線日軍停止了攻城,但是日軍的轟炸和炮擊卻以時也沒有間斷過。

3月10日,川口敏一郎抵達前線後,與一直未有所表示的116師團長岩永汪見了面,在岩永汪城西小西門外高地上的指揮所中,一邊談論著這次風波的起因,一邊在看轟炸機轟炸衡陽城。

隨著一陣猛烈的爆炸,日機蜂擁沖向一個地方?岩永汪興奮的指著城內的滾滾黑煙和騰空而起的煙柱對川口敏一郎道:「看!他們一定是發現什麼重要目標了,如果制空部隊早能夠取得制空權的話,第二次總攻擊也許就不會敗得那麼慘!支那人的炮兵實在太厲害了,而且他們的抵抗意志越來越強烈了,1937那樣一觸即潰的事情很難再遇到了嘍!」

川口敏一郎隨岩永汪走出指揮所,沿著彎曲的小徑來到一處山坳,他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小山坳中竟然遍地都是屍體,幾十名日軍憲兵在屍體的空隙來回奔走,似乎在記錄什麼!

一陣山風吹來,那蓋在死者身上已經染上發黑的血跡的白布被吹開,亦然是冬季,亦然惡臭熏人,川口敏一郎注意到,只有少數屍體有白布覆蓋,其餘的都是用破爛的軍衣隨便包裹一下,其中竟然還有一名中佐的屍體同樣被丟棄在地無人問津。

川口敏一郎在大本營雖然知道衡陽前線攻城部隊損失慘重,但是沒想到竟然慘到了如此地步,岩永汪慘笑一聲道:「川口君,相信我不說你也知道為什麼了!116師團減員五分之二,我這裡的情況還算好些,其它部隊亦是如此,連陣亡將士的屍骨都無法運下去,這仗還怎麼打?」

川口敏一郎倒吸了一口冷氣,將目光投向衡陽方面道:「沒想到支那軍隊中竟然真有如此頑強的軍人,可敬可佩啊!」

一旁的岩永汪則嘆了口氣道:「根據第68師團在城北作戰中遭遇的支那戰車,以及城中發射出的重炮,幾乎所有人都斷定支那第一機械化軍至少一部主力在衡陽城內,但是橫山勇閣下始終不予置信,他堅持重慶方面第一機械化軍主力早已跳到外線,所謂城內部隊不過是其施放的煙霧彈而已。」

川口敏一郎此刻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再去徒勞的詢問調查取證了,這場由戰役部署引發的停戰休整風波的暴風核心其實就是此刻仍在長沙遙控指揮的橫山勇,雙方都存在責任,但是歸根結底主要是因為衡陽中國守軍的抵抗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指揮者橫山勇和具體實施作戰的師團長、旅團長、聯隊長都無法承擔進攻失敗造成的巨大責任,所以這次下級官佐抗上的事件理所當然的爆發了!

如何向大本營彙報?川口敏一郎換了一種姿態和口吻對岩永汪詢問道:「諸位還能否繼續接受橫山勇指揮官的指揮?請您代我詢問諸位,希望大家能夠以皇國大業為重!」

川口敏一郎其實知道這個所謂的事件內的中立者岩永汪其實就是所有人的代表,估計這些官佐們也意識到事情鬧大之後,才被逼想出這種折中的迂迴之法,必須要有人做這個和事佬!但是川口敏一郎卻必須揣著明白裝糊度,因為一旦岩永汪代表的身份暴露將會使一切陷入被動。

岩永汪從川口敏一郎的言語中感覺到了大本營為雙方鋪就的台階,既然大本營表態不再追究雙方的責任,無疑這實在是雙方都皆大歡喜的好事了。

就在日軍的將佐們在忙著洗清責任的時候,一個噩耗從衡陽城內傳到了邵陽,10日上午日軍對衡陽實施轟炸時發現了城東的野戰醫院,十幾架日軍轟炸機蜂擁投下幾十枚航彈,醫院內的七百餘名傷員和近百名醫護人員全部在日機的轟炸下犧牲。

在日軍轟炸最猛烈的時候,幾名護士扯著一面巨大的紅十字旗,試圖告訴日軍這裡是醫院,當硝煙散去後,衝上去搶救的中國士兵發現那面雪白的紅十字旗已經被鮮血所染紅。

消息傳到宋雨航指揮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14時了,方先覺在電報中用無比沉重的語氣簡述了第一機械化軍特遣隊醫療分隊十五名醫生以及二十兩名護士犧牲的過程,最後方先覺向宋雨航暗示第十軍所部經過日軍三次總攻擊業已傷亡慘重,期盼援軍速抵。

掛斷電話後,宋雨航的臉色有些鐵青,那些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和護士是第一機械化軍的寶貴財富,他們和她們曾經挽救了無數次的生命!日軍竟然公然轟炸掛有紅十字標誌的野戰醫院?

怒目可惡怒火中燒的宋雨航已經忘記了,日本人這伙最愛不宣而戰的惡魔根本沒有遵守國際公約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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